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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天气还算是暖和,但这林子里山石树木比较多,挡去了少许光,偶尔在这里还能看见几棵百年老树,它们枝茂叶繁异常高大,树的最顶端似乎是穿透了云层,任你如何眺望也望不到它的尽头。
水玉骑马回来时,本想索性将他们送出林子,可看看这小公子现在的模样,左边的衣袖少了一大截,整个人,从头到尾都趟着水,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就这么回去倒没什么,只是,走在城里难免让人在背后笑话,就他心大,没事还爬墙头丢小诗,殊不知,这大街小巷左左右右的孩童都拿他当大傻子,要是现在这般模样回去,兴许,不用等到明天,赵府小公子落水的事情就要被传开了,也笑开了。
“王爷。”水玉走上前,看了看李夜秋的眼色,没有先前那般暗沉了,于是道:“不如,让他换身干净的衣服再送他出林子吧?”
李夜秋眼神微转,看向赵俊时有些厌弃,但还是点了点头,这让身后的下人都有些意外,王爷这些年似乎变了很多,用江离打趣的话来讲,便是,没有那么难以相处了。
下人找来让赵俊替换的衣服,灰色,是某个下人的旧衣,有些大了,但暂且还能将就。
小少年接过时有些犹豫,但确实比少爷这样回去要好得多,于是开始四下寻找可以换衣的地方。
赵俊看了看马车,话出口应当是无心的,他道:“我去马车里换。”他再傻,但还是记得娘亲说过的话,所以,这会要在大庭广众这下换衣服的话,似乎不妥。
他往前走,李夜秋将他挡在身前,面上暂看不出表情,垂眼,指了指脚下,道出来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就在这里换。”
“在这?”再看看李夜秋,一种惧怕油然而生,往后退了退:“好,好吧。”第一次在宫里看见李夜秋他就有些怕,因为莫名其妙跑来踹了他一脚,后来夜闯了祁王府,那天变成了很怕,因为他的样子很凶,像是要把他吃了,可他就是这么不长记性,今天跟着进了林子,不管小少年如何苦口婆心,他是一句都没听得进去。
站在原地,慢悠悠解开腰带,衣袍刚脱去,就有下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赵俊抬头望了望,满不在乎地摸了摸胸前:“这个就穿着吧。”
小少年立刻道:“这个,还是脱了吧。”与其穿着,倒不如脱了,湿漉漉的,那这身衣服换了岂不是等于没换。
水玉用手抵着唇,偏偏头,当看到李夜秋时,他开始不大明白了,方才还好好的,这会面色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呢??
李夜秋看着赵俊,心里真是又可笑,又可气,可笑的是,这小子衣袍里面居然还穿着肚兜,可气的是,这肚兜居然跟颜落今天所穿的那件大致相同,为什么要说是大致呢?因为,早晨帮小丫头换衣时,剩下小致的部分他没瞧见。
“扒了。”李夜秋冷着声音吩咐下人:“把他身上这玩意给本王扒了。”看着就烦。
下人领了命,虽说看着似乎不大好,但王爷吩咐扒了,那必须得扒了。
两个下人将袖子卷了一卷,赵俊看着就像待宰的活物,可怜巴巴地用手护住肚兜,他的肚兜怎么了?这肚兜是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穿的,不能扒了。
小少年护着赵俊,脱,脱,脱,您看我来成不?
赵俊奋力挣扎着,那尖尖的哭嚎声传进马车内,换好衣裳的颜落听着好奇,于是,将帘子掀开来问:“怎么了?”
小阮探头这么一瞧,就算知道颜落看不见,但还是连忙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拉回了车内,自己也是虚汗一把,外头,这究竟是怎么了?
因为颜落的一个探头,闹腾的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肚兜,最终还是给扒了,赵俊抱着湿衣满面委屈,没个肚兜贴身,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等外头终于安静了,小阮才扶着颜落下了马扯,李夜秋刚走上前,颜落便对自己抓来的鱼念念不忘:“我的鱼呢?”她的鱼,身子较为细长,可惜不够大,看上去应当还是条小鱼,约莫只比李夜秋的手掌稍大一些。
石头堆成了圈,捡了树枝,燃上火,再把洗净的鱼放上,这趟打野味被赵俊给搅和了,但好在一条鱼足够颜落吃了,而且,现在只要能吃上野味,不管是什么,不管多大多小,她都觉得没什么差别。
待烤好,下人将鱼搁在盘子上递给了李夜秋,他吹了吹,先试了试了,肉质似乎是比普通的鱼要好一些,不过他想,若是熬成汤,应当会更好。
闻着味,颜落已经迫不及待想吃了,听见李夜秋那有了些动静,还以为李夜秋自个就这么先吃上了,急急忙忙拽住他的袖子:“李夜秋,李夜秋。”那小咽口水的模样,让李夜秋忍不住要去捏捏她的脸。
对面,那个早该走了,却还没走的赵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可这会,他不再是盯着颜落了,而是盯着鱼。在府上,他很少吃鱼,因为他还是喜欢吃牛肉,猪肉什么的,可今个不知道怎么了,看着那烤好的小鱼,他竟然馋了,嗓子干咳,看看盘中鱼,又看看端着盘子的李夜秋,他也想吃野味鱼,唇一舔,向着某人,道:“李,李夜秋,我也想吃。。。。。。”最开始他只知道坏王爷是祁王爷,这会听颜落喊了,还以为只要喊了坏王爷的名字就有鱼吃了,便跟着喊了。
小少年心力交瘁地忙捂住赵俊的嘴,我的少爷呦,掰掰手指,今天这寿减的,再这么下去,我可真的活不了几年了。
身后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记忆里,除了落儿小姐,还真就没有人敢直呼祁王的名,正想着这小子是不是活腻味了时,颜落抬头,虽说有些不舍,但还是相当大方地将李夜秋手里的盘子往前推了推:“给你吃。”
赵俊喜出望外,刚抬了抬屁股,却被李夜秋一个眼神又压了下去。
李夜秋用筷子挥了挥,水玉意会,拿来盘子递上前。
皱眉,想吃鱼是吧??
李夜秋拿筷子夹住尾部,向上一翻,在鱼骨折断后,他将鱼尾放在盘中后看了看赵俊:“方才你叫我什么?”
“李,李。。。。。。”幸得小少年在一旁低声提醒,他很快改口道:“王爷。”
盘子递上前,赵俊接过,小少年看着那小小的鱼尾,再看看捧着盘子的赵俊,心疼得要死,他家少爷居然在吃鱼尾。
可赵俊的心境却与小少年不同,好像带着感激涕零和感恩戴德的心拿着鱼尾往嘴里塞,边吃还边道:“你挺好的,就是凶了点。”
李夜秋听着,为什么好像顿时有一种他成了坏人的感觉??
等鱼尾吃完了,赵俊想去舔盘子的心硬是被小少年给压制住了。盘子离了手,他起身,四下望了望,突然好像是瞧见了什么,小跑过去,隔了会又小跑回来,隔着火堆将一样东西递到了颜落面前:“颜落,你瞧,这朵花好看吗??”手里的花是他在草丛里发现的,只是他不认得这是什么花,蓝色的花瓣,有五片,落在绿莹莹的草丛里非常显眼,觉得好看就想着拿来给颜落瞧瞧。
李夜秋眉头又皱起,刚出声要命人将他送回城,小口小口吃着鱼的颜落抬头:“什么样的花?可我瞧不见。”话罢又看向李夜秋问道:“好看吗?”
李夜秋低应了声:“好看。”随后命水玉把马牵来,把这小子送回去,有多快就多快,看到他便烦得要命,头也疼得要命。
赵俊愣了一愣,在水玉转身去牵马时,他拿着花又坐了下来。他似乎不大明白颜落说瞧不见是什么意思,他琢磨,是看不清吗?想到这,便顺手捡起脚边的小树枝放在火堆里搅了搅,等树枝最前端燃上火星子,再等火星子逐渐便成了火苗,他好像想到了些什么,将带有火苗的树枝凑到颜落的眼前:“那这个你瞧得见吗?”他是想着,颜落瞧不见花是因为不够亮,那火这么亮,她肯定能瞧得见。
火苗不大,只是树枝的顶端燃了少许,可一下子凑得太近,颜落觉得有什么把她给烫着了,有些疼,便轻唤了一声“好烫”,身子也连忙往后缩了缩。
李夜秋左手扶着颜落向后仰的身子,右手抬起,将赵俊凑上来的手和树枝重重拍打掉,他的力道太大,赵俊没站稳,一下便摔倒在了地上,坐着,就算小少年扶他,还是一动都不敢再动,方才虽只有一瞬,但李夜秋的那个眼神真的把他给吓掉了。
“怎么样?伤着哪里了吗?”李夜秋将颜落扶稳了,他开始后悔,后悔没有一开始便命人把这个赵俊给送走,若是颜落现在哪里伤着了,他绝对不会再轻饶。
颜落摇了摇头:“刚刚有一些疼,不过,现在不疼了。”她伸手,摸了摸额前的发,好像少了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她嗅了嗅鼻子,有糊味,接着又开始用手不停地去揉着眼睛。
见颜落一直揉着眼睛,那眼下,也不知是被烫着了,还是因她使了劲,给揉红的,李夜秋按住她的手:“别揉了,都揉红了。”他细细查看,手指碰了一下又问:“这里还会痛吗?”
“不会痛,可是,李夜秋。”颜落放下了揉眼睛的手,向着他道:“方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闪了一下,可这会又看不到了。”
李夜秋听后,用手再碰了碰被颜落揉红的眼角处,站在一旁的水玉低着声唤了王爷,他忽然愣了一愣,抱着颜落起身,往马车快步去了,并吩咐车夫:“去药筑。”
第五十一章
车夫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出了林子回了城,等马车停下,掀开帘,李夜秋落了地,抱着颜落入了药筑。
里头等着看病的人被吓了一跳,有人跪了下来,接着,一屋子人便全都跪了下来。楼南闻了声,从竹帘走出,看看跪在地上的人,再看看李夜秋和那个被抱着的颜落,道:“施针的日子还未到。”
徐药在药柜,将手里的药材包上递上前,取药的人不声不响地跪着,徐药绕出来把药搁在取药人的面前,转身上前,向着李夜秋问:“她是哪里不适吗?”
李夜秋把颜落放下,道:“她方才说有什么在眼前闪了下,你快给她瞧瞧。”他想,施了多次针,兴许是有了作用,所以才赶着来药筑。
在竹帘内等着把脉的人走出来,原先红润而又不满的脸,在看到李夜秋时一下变了色,连忙同其他人一样,扑通,跪了下来。
楼南面色未变,不上前,只是站着道:“你是王爷,可这里并非你的祁王府,药筑有药筑的规矩,还劳烦王爷稍等片刻。”
李夜秋用眼扫了扫厅中跪着的人,语气淡淡道:“规矩?”
话落,那一地方还静静听的人都不禁抖了抖,等了等,有人爬起来,弯着身,道:“想到年迈的老母亲在家无人照看,实在放心不下,我还是改日再来。”说完先是慢慢退至厅外,然后,跑了。接着,一屋子人争先效仿,先是什么老父亲在家无人照看,后是什么襁褓中的孩儿无人照看,到最后个人实在没什么可照看的了,便怯怯道:“想到家里那只上了年岁的老狗无人照看,我,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改日再来罢。”转身,走得太急摔倒,趴了好一会才想着忙爬起来跑了。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李夜秋含笑:“楼大夫,这下可合规矩?”
楼南便道:“人人都说医者仁心,可即便是满满仁心也得敞开门做生意,你祁王每回来都要赶走我一屋子病人。”他上前,查看了颜落的双目后抬头:“说来,王爷你可差了我不少诊金。”两人面面相望,头一次看起来,既安静又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