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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正昏昏欲睡,闻言睁开眼,问道:“问的谁?”
程猴儿嘻嘻一笑:“汪县令啊,他刚熄灯躺下,被我叫起来还有些犯迷糊呢,问我打听这个干什么,我说我们家大小姐挺赏识白师爷,看能不能挖个墙脚。”
高亮笑道:“你小子机灵劲儿都用在这上面了,难怪长不高。想来汪良骥肯定不会说他坏话。”
程猴儿搔了搔后脑勺:“是说了不少好话,说他有才学能做事,认识的人也多,跟辅佐过的几个县令都是善始善终,三年前顺台县令辞官,汪良骥好不容易才从继任手中把人挖了来。”
明月听到“顺台”二字腾地站起来,铃铛全无防备,收手不及,“哎呀”一声扯到了明月的头发,明月头发上的感觉比常人都敏感,疼得一咧嘴,伸手捂住了脑袋。
这也令她冷静下来,虽然心还砰砰跳得很快,好歹脸上不那么失态了。
很可能……那个人根本就和顺台知县关嘉素不相识,只是听闻关嘉官声不错,才那么随口一说。
脑海中不停地盘旋这个念头,以免令自己太过失望,明月还是从屏风后走出来,打量白策,寻思着怎么套话。
天知道她多想找到那个人,几年来日思夜想,已经快变成了一种魔怔。
至于找到他之后要怎么办,明月还没有设想过,总归是救了她和娘亲两条命,要好好报答才是。
高亮和程猴儿瞧见明月这番举动,都觉特别意外。
大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原本在山寨里还不觉着,出来这两天接触多了,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她讲究。吃的讲究,穿的讲究,今天根本没沾上血,光洗澡就洗了两回,头发湿着白策来求见,非叫铃铛帮她编了辫子。
就这么一位什么都想尽善尽美的主儿,这会儿竟然梳着半边儿头发就从屏风后头出来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她对白策的态度。
“不是说有事相求么?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别动不动就想着抓人为质,那是我们土匪草寇才会做的事。说吧,我听听。”
一时连白策都怀疑自己听差了,屋里鸦雀无声。
停了一会儿,他才疑惑地问:“隋小姐,你这是……要帮我?”
明月未置可否:“先说什么事,可是要我护住你,不被雍德义捉到?”
这一下白策是真犹豫了。
明月不等他回答,接着道:“这也容易,我们明天一早离开此地,我看你这师爷也别做了,先跟着我去安兴,你不是说整个邺州只有我爹是真豪杰么,回头你就去他身边,做个军师得了。”
屋内诸人闻听此言,都是一脸的古怪。
程猴儿更是“吭哧吭哧”笑出声来。
白策不由苦笑,他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行险,当时想着要么成事要么死,没想到这小姑娘的想法竟是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叫人完全琢磨不透。
没个凭仗就和盘托出,他实在是不够胆一试。
迟疑良久,他才道:“我能问问隋小姐为什么网开一面吗,别说赏识我,想要挖墙脚,我是不会信的。”
众人见白策到这时候竟还能苦中作乐地开玩笑,到真不由佩服起他来。
高亮收回了踩在白策身上的那只脚,他也很好奇,想听明月怎么说。
明月仰头想了一想,道:“白师爷同前顺台知县关嘉还有联系吗?”
白策惊诧莫名:“关嘉?怎么你认识关大人?不可能。我与他乃是真正投契的好友,他若是与你父女有来往,我不会不知。”
明月听他说“真正投契”,放下心来,道:“此次我助你脱难,你写信去给关大人,帮我问问八年前,就是丁酉年六月,他可有亲朋好友在武平坝一带活动。”
白策愣怔怔“哦”了一声,方反应过来:“那时候隋小姐你……”
明月抿了抿唇,目光幽深:“帮我打听下就好了,旁的别管。”
她决定了的事只要没有太大的风险,高亮等人都会照做。
白策目光自诸人脸上逐一掠过,终于拿定了主意,暗道:“别无它法,赌了吧!”撑着身子跪坐起来,面向明月郑重道:“隋小姐,适才冒犯非是为了我自己。白某不过一无名小卒,死则死矣,我想求小姐一件事,可否帮忙把他们正在抓的那人送出城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更一天。本厨要回回血,顺便反思一下饭做的哪里不合客人胃口。
第25章 世子
送那人出城?
明月皱了皱眉,这件事风险不小,一旦被发现,肯定是要同孟黑、罗鹏那些人撕破脸的,就凭他们这三十来号人,后果不堪设想。
明月有些犹豫。
“你将那人藏在哪里?我想亲眼见见他。”她顿了顿,跟着又许诺道,“放心,我就算不帮忙,也不会把你们交出去。”
高亮在旁插言:“小姐,你看要不要把老梅先喊过来?”
他从心里觉着冒这么大的险帮两个初识的人不值得,担心被利用完了,还落个把柄在对方手里,除此之外,另有一点,叫他不能不介意。
要照白策所说,藏起来的那一位身份恐怕非比寻常,否则不会叫孟黑和陈佐芝下这么大的力气抓捕。
手下人不慎被擒,吃尽苦头没把他供出来,这已不但是忠仆,简直堪比手足兄弟,到头来竟是由白策亲手送上凶器,促其自尽,就算是断尾求生,有不得已的理由,也显得太过薄情了,他这老江湖从心里有些瞧不上。
明月点了点头,叫程猴儿悄悄去把梅树青请来。
白策见对方如此慎重,反到多了些信任。
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正主儿离京时已经受了重伤,到了浦襄之后伤势愈发严重,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白某虽然初通岐黄,无奈水平有限,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若非如此,以白某在此城中的地位,藏他个一年半载,总有解困的一天,何须铤而走险。”
原来是这样。明月和高亮全都恍然,人家不但看中了他们明天一早就能出城,还把主意打到了蔡九公身上。
要这么着,今晚见不见他已经没有太大分别。
到是高亮,听说那人一直昏迷着,放开了先前的偏见,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白策还真是个人物,给姓汪的狗官做师爷的确屈才了。
“你现在可该告诉我们,那位正主儿究竟是何方神圣了吧?”
左右是一场豪赌,赌注全都押上桌,不容白策再退缩:“那人是顺德侯世子。”
“那又是谁?”高亮和明月闻言不由地面面相觑。
白策几乎扶额:看来隋凤这一支根本不关心朝廷大事,说白了,没有野心,不像陈佐芝和孟黑,一听是这一位落难邺州,立刻大动干戈,生怕抢不到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他只得给两人解释:“世子爷身份贵重,是谢老太傅的嫡孙,谢老太傅故去后,朝廷念他为社稷鞠躬尽瘁,长子封承德侯,次子封顺德侯,这一位就是顺德侯府的公子。谢贵妃是他的亲姑姑。”
明月心中微动,问道:“那吕飞白……”
白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明月:“不错,吕先生是世子的姐夫。”
明月和高亮都“噢”了一声,心道前些日子陈信芝才提过吕飞白御前行刺的事,你早说是他的小舅子,我们不就早知道是谁了吗?
高亮不解地问:“不过是个侯府世子,有个贵妃姑姑又如何,京里头身份比他高的权贵不说一抓一大把,几百人总有吧,难道每个都能叫孟黑亲自出马?抓住他又有什么好处?”
白策完全没了脾气,这时候他真心觉着金汤寨确实少个军师。
“顺德侯世子同杜昭杜将军是知交好友,若非他消息传得及时,杜将军如今就算不被夺/权下狱,他的两个儿子满门女眷也不用想保全。陈佐芝和孟黑都觉着,如果能将世子爷生擒活捉,掌握在手里,来日不管是和朝廷还是杜将军谈条件,都是极其重要的筹码。”
他瞥了二人一眼,继续游说:“世子伤重,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大夫,自也不可能离开邺州。你们金汤寨救了他不是没有好处,他这个人极重情义,向来知恩图报,陈佐芝和孟黑麾下是个什么情形你们也见到了,这样的枭雄贼子从来难有好下场,你们何不为隋大当家以及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呢?”
高亮暗叹了口气,这白策果然不愧是做师爷的,寥寥几句话就把他说得动了心。
至于大小姐那里,就看她那亮闪闪的眼睛,大约不用劝就一早拿定了主意。
这时候梅树青赶来,高亮把情况大致一讲,他更是干脆:“叫大小姐决定吧,她怎么定,咱们就怎么做。”
大家一齐把目光投向明月,梅树青更是多看了两眼明月那奇特的发型,露出好奇之色。
虽然他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了,明月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微张着嘴“啊”的一声,丢下一句:“你们先商量怎么出城。”一阵风就去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很快响起了铃铛“吃吃”的笑声,而后变成了小小声讨饶。
整间屋子气氛都变得轻松起来,白策不由长吁了口气,感觉这些日子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挪走了。
“出城应该不难,天不亮咱们就走,只要孟黑不在场,看城门的还敢一辆车一辆车地搜查不成?就是白师爷跟咱们一起走,他们少不了起疑问东问西,要提前准备好应对。”高亮道。
白策却另有打算:“我留下来。”
“你不走?”连明月都颇为意外,隔着屏风问道。
白策微微一笑:“我若跟你们走,孟黑他们难免会联想到什么,徒增变数,不如留在浦襄,反正世子跟你们走了,我也没了后顾之忧,陪他们周旋便是。”
梅树青没见到之前白策意图挟持明月那一幕,诚心诚意说了句:“先生真是勇气过人。”
明月也觉着白策虽是文人,却颇有传奇话本中所谓的侠士之风。
她这人有个毛病,看到出色的人物就想往回划拉,更何况她还等着白策帮她联络关嘉呢。
“不如这样吧,我们要去安兴,你过些天等这件事稍微冷一冷直接去金汤寨,大家在金汤寨会合。一会儿我给你留封信,你拿着给汪良骥看也好,给孟黑他们看也好,好歹有个交待。”
白策闻言撑着站了起来,一躬到地:“多谢大小姐宽宏大量,如此关照白某。”
明月笑了:“白先生这样的军师,我爹平时请都请不来,也要你瞧得起我们,放着衙门的师爷不做。”
这工夫铃铛已经帮明月把头重新梳了,出去找来笔墨纸砚,给明月写信。
白策这边定下来,就剩下怎么捎带顺德侯世子出城这一桩麻烦事了。
顺德侯世子是个病人,不可能乔装改扮随着大伙混出去,蔡九公那里现成有个伤者也需整天躺着,看来只有在那辆马车上做做手脚,才最方便蒙混过关。
“必须要做足准备,到时候一点纰漏不能出,不然大伙都得完蛋。”梅树青神情凝重。
高亮做镖师的时候保过暗镖,对照一下也算有些经验:“那就不要再让其他人知情了,等出了城安全了再挑明。今晚先把马车准备好,白师爷你天不亮连人带车一起送来,哈哈,还真是运气,程猴儿你出去盯着点,换隋顺进来。那小子会木匠活,改装个马车不在话下。”
白策也松了口气:“太好了,正愁找不着合适的手艺人,你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