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猓俊
“皇太后是伤心,谁叫她……哎,不说这个了,”恭亲王长叹一声,“咱们呢说自己个的,横竖没有外人,咱们自己商量着。”
“若是要立,当然是立宣宗的曾孙。宣宗一支,“溥”字辈的只有两个人。”
“你是说贝勒载治?”
“是,宣宗的长孙,贝勒载治有两个儿子,依家法只能将他的第二子,出世才八个月的溥侃,嗣继皇帝为子。”
“但是载治却又不是宣宗的嫡亲长孙。”恭亲王皱眉,这里头的说法实在是太大了,宣宗的长子叫奕纬,死于道光十一年,得年二十四岁。他原封贝勒,谥隐志,文宗即位后,追赠他的这位大哥为郡王。隐志郡王没有儿子,宣宗不知怎么挑中了乾隆皇三子永璋的曾孙载治,嗣继奕纬为子。而载治又不是永璋的曾孙,永璋无子,以成亲王永瑆第二子绵懿为子,绵懿生奕纪,奕纪生载治,也就说,载治其实是名义上的宣宗后裔,但是其实是仁宗后裔都算不上,因此,如果以溥侃立为皇帝之后,则一旦“出大事”,皇位将转入成亲王一支。鉴于明朝兴献王世子入承大统为嘉靖皇帝,结果连孝宗都被改称为“皇伯父”的故事,则以乾隆皇十一子成亲王永瑆之后嗣位,将来“追尊所生”,连仁宗的血祀,亦成疑问。因而可以想象得到,慈禧太后和仁宗一支的子孙,如惠郡王奕祥等人,一定不会赞成。
自己当然也是不愿意的,“不成,不成。”
“可溥字辈没有别人了。”沈桂芬说道,“除此之外,倒是也有一个人合适。”
“谁?”
“王爷府上的大阿哥,载澄……”
“什么话!”恭亲王心里扑通直跳,打断了沈桂芬的话,“他和皇帝是同辈的弟弟!怎么过继!”
“是载澄郡王的福晋,她肚子里不是怀了一个?若是诞生下来一位小阿哥,就是最好的人选了。”沈桂芬悄悄的说道,“这可是最好的人选。这是最正宗的天潢贵胄,载治的孩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还在肚子里,怎么知道是男是女?”恭亲王摆摆手,“这事儿不急。”
“可皇帝是等不得了,哎,”沈桂芬还欲说什么,外头响起了脚步声,“王爷。”
恭亲王仰着脸,“什么事儿?”
“丰台大营把兵开进来了,现在正在接管宫禁,军机处外头也围了好些士兵。”
“这?哎,也是应有之义,不要多管了。”恭亲王叹道,“德龄搞的鬼,皇太后必然也把我怀疑上了,这会子什么小动作都不能弄了,等着养心殿的消息吧。”
皇太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觉得一直做着噩梦,朦胧之间听到了唐五福在喊着自己,她猛地惊醒,片刻之间明白了自己睡在什么,“怎么了?皇帝身子怎么样了?”
“皇上醒了,喊着娘娘呢。”
太后刷地掀开被子,宫女们给她披了一件衣服,唐五福眼尖,见到太后睡的那个豆青色织金枕头上面有大朵的水渍,太后大约是睡梦中一直流泪。(未完待续。)
三十四、又见泉台(二)
太后披着衣服穿过冷清的养心殿正殿,月光如水,照进了养心殿,她无暇看这夜色,径直走进了西暖阁,见到冯婉贞在喂皇帝喝水,喝了一点水,皇帝有了些精神,太后看着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皇帝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冯婉贞拿着碗退下,慈禧太后坐在床边,看着皇帝,“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
皇帝微微摇头,“我睡不着,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闹得慌。”
皇帝的脸蜡黄蜡黄的,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浑身长满了红色的脓包,不少脓包已经开始爆裂,流出了血水,太后用温热的毛巾给皇帝擦了擦脸,“那就别睡了,我陪你说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子就这样不好了,”同治皇帝慢悠悠的说道,“载澄和我说,是德龄搞的鬼,我还不信。”
“他是搞了鬼,但是没关系,”慈禧太后勉强笑着说道,“无非是小事情,让你受些苦罢了,你静下心来,过几日就好了。”
“皇额娘在骗我,”皇帝怔怔的看着慈禧太后,“还说我没事,你眼睛都肿成胡桃一样的了。”
“这是晚上临睡之前喝了太多茶水,所以眼睛水肿了,”慈禧太后眼眶一热,连忙忍住,“没有的事儿。你放心吧。”
“我身上痛得很,皇额娘,我身上痛。”同治皇帝喃喃,慈禧连忙搂住了皇帝,“没事的,皇额娘在这里,皇额娘以前忙着别的不相干的事儿,少时候陪着你,你虽然成婚了,可在皇额娘的眼里,你永远还是孩子。”
“我知道,皇额娘是最疼儿子的。”同治皇帝说道,“以前不懂事,还让皇额娘闹心,就想着日后能好好在皇额娘跟前尽孝罢。只是怕没这个机会了,哎,时不我待啊。”
“什么话,”慈禧太后在皇帝耳边低语,“我还等着皇帝给我过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生日呢。”
“希望能吧。”同治皇帝说道,“只是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瞎说。”
载澄跪在地上无声的痛哭着,皇帝定了定神,“皇额娘,我今日身子还好,所以有件事儿要和你商量,就是儿子走了之后,这帝位会是谁,我知道,这不是件好事儿。但是总是要定下来的,趁着我还清醒。”
慈禧太后在皇帝的耳边悄悄的说道,“皇后和瑛妃都有了身孕。”
皇帝身子一震,原本无神的眼睛之中露出了莫名的光彩,“这是真的?”见到太后点点头,皇帝突然有些欣慰,“如此以来,儿子也不会没有脸面去见皇阿玛了,起码后继有人,只是想想。又是对不起他们几个嫔妃。”
“你放心吧,”慈禧太后边是劝慰皇帝,边是给自己打气,“只要两个人有一个生下阿哥。我拼死也要把他们的孩子送上皇位,不至于帝系旁落,你放心,绝不会。”
皇帝惨笑,“我知道皇额娘的决心,这事儿我放心了。”皇帝又是一阵咳嗽。“皇额娘,我想见一见王庆琪。”
“你见他做什么?”
“只是见一见,载澄说他被您抓起来了,我想见一见他,说几句话。”
慈禧太后正欲说不,只是见到皇帝的眼神有些散乱,但还是露出了恳求的神色,这种表情她以前也见过,那是皇帝幼时不肯读书,不愿意上朝听政的时候,耍赖露出的表情,只要有这种表情出现,太后就心软了,可以稍微纵容一二,太后点点头,“就让你见一见吧。”让载澄把人带上来。
王庆琪带着细细的镣铐进了西暖阁,才过了一个晚上,他的下巴就长出了青色的胡渣,王庆琪扑到了皇帝的榻前,看到皇帝闭着眼,不敢高声请安,只是轻轻的喊了一句“皇上。”
“王庆琪,”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王庆琪转过头,看到了慈禧太后坐在炕上,她盯着王庆琪,一脸阴沉,“你是不是我昔日在八里桥外见到过的那个童子?”
“是,”王庆琪转过身子,“太后认出来了。”
“那你在皇帝身边有什么居心?”
王庆琪摇摇头,“绝没有二心,只是教主命我寻得机会入朝为官,防着中枢对白莲教行兔死狗烹之事。”
王庆琪身后响起了一声长叹,王庆琪转过头,看着榻上的皇帝,皇帝看着王庆琪,眼中露出了别样的意思,“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物不会无缘无故在我身边当差的。”
太后走了出去,把室内留给了两人,她走到了养心殿的正殿,对着梁如意吩咐,“叫起吧,让军机内阁诸王大臣都在这里候着。”
“是,太后娘娘,皇后知道万岁爷醒了,挣扎着要过来呢。”
“她怀着身子,还过来做什么?”慈禧太后摇摇头,“罢了,那就让嫔妃们也一起叫过来吧,就在养心殿后头等着,皇帝,”慈禧太后喃喃,“总还有话交代的。”
过了一会,慈禧太后到底是不放心,于是走了进去,只见王庆琪跪在地上哭的厉害,同治皇帝看见皇太后来了,“皇额娘我求你一件事。”
“你要我放了这个人?”慈禧太后说道。
“是,他没有大错,不要太过责罚了,没有他,大约死了都还不知道是谁捣的鬼,他还是有功的。”同治皇帝仰在床上,对着太后说道。
“先让他陪着你吧,”慈禧太后微微一叹,世间自有痴儿女,罢了,“你放心,我答应你,以后会放了他。”
同治皇帝露出了微笑,只是瘦的厉害,一笑之下未免有些恐怖,“宫里头的女人我都辜负了,实在是愧对他们,只是我希望接下来不要辜负任何一个人,皇额娘,我是个没用的皇帝,不能继承帝业,开拓进取,实在是不中用。”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慈禧太后劝慰道,“别的不说,就说北海之战,就说你一手主持的,这样的大功,堪比圣祖高宗,绝不是什么一事无成的,你才几岁?就已经如此出息了,将来只要你身子好了,必然就是唐宗宋祖一样的人物!”(未完待续。)
三十四、又见泉台(三)
不一会,群臣都到了,梁如意来请太后出去,太后对着皇帝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和他们说这里头的事儿,不管怎么说,接下去如何,总是要听你的意思。”
梁如意给太后掀开了帘子,皇帝点点头,看着太后走了出去,对着王庆琪看了看,露出了一个凄惨的微笑,慢慢说道,“仙卿,你走吧。”
王庆琪抬起头,泪眼婆娑得看着皇帝,“皇上。”
“这里头没有人容得下你的,德龄已经死了,总有人要负责,你是白莲教出身,这些事儿都可以一股脑儿推到你的身上,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同治皇帝伸出手,拉住了王庆琪,王庆琪的双手一直在颤抖,“是我没用,没有及时拦住德龄。”
“不怪你,是我自己命中如此,我只是有些不担心,”皇帝的声音低了下去,“这辈子才开始,却似乎已经过完了,你走吧,仙卿,不要再回来了,我知道你在宫里头一直不开心,这紫禁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我习惯了,你却一直不适应,你是自由自在的风,应该要随心而四处游历,只是你有使命,不得不在此地而已,是时候该放你走了。”
“不是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王庆琪泪流满面,“一直能陪在皇上您的身边,这是我一生之中最惬意的日子。”
皇帝的眼中露出光彩,“有这么一句,我就心满意足了。”
。。。
慈禧太后慢慢走出了西暖阁,一如昔日走出西暖阁,下旨抓捕顾命八大臣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天人永隔,都是一样的撕心裂肺,只是自己的心态却是永远的不一样的了,太后走了出来,众臣连忙行礼参拜,惇亲王奕誴、恭亲王奕?、醇亲王奕譞、孚郡王奕譓、“老五太爷”绵愉的第五子袭爵的惠郡王奕详、宣宗的长孙贝勒载治、奕详的胞弟镇国公奕谟;然后是军机大臣、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南书房翰林、弘德殿行走的徐桐、翁同龢、几位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也在。太后不发一言,慢慢的走上了丹陛,坐在了皇帝素日坐的宝座上,这时候谁都不会在意皇太后坐在不该坐的地方,慈禧太后摆摆手,黯然开口,“起来吧。”
太后率先说话,“皇帝的身子不好,快到年下了,祭奠的事情不能耽搁,该派亲贵大臣去太庙代为祭奠列祖列宗,再去天坛祭天,你们商议一番,派个人出来。”
大家均是沉默,只能是恭亲王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