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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北风呜咽,德龄淡然看着皇后,一脸平静,“大清祖制并无王爷亲贵自领军队的,更何况皇后您了,就算干涉政务,也是在六宫之中稳稳当当地当您的天下人之母,为何要在外头准备这些犯忌讳的事儿呢?老奴思来想去,倒是有些想不通了。”
“内宫和外朝相互支援,想来是后宫嫔妃的生存之道,本宫想着在外面未雨绸缪,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儿,今个若是皇上闻起来,本宫也是这么说。”杏贞从起初的震惊之中跳了出来,复又坐了下去,平静地说道。
“可那自然也是外朝的文官,而不是结交武将了,老奴以前在园子里不小心瞧见过皇后娘娘和僧王碰过面……”
“只不过闲谈几句在南边的事物罢了。本宫有心出力,但又怕有人会闲言碎语,所以只能是悄悄地见上一面僧王,提一点自己的拙见。”
德龄缓缓摇头。“恐怕不是什么拙见,倒是极好的妙计呢。”
“德公公就爱说笑,”杏贞心里转过了无数个想法,这个死太监到底几个意思啊,把自己的行踪摸的如此清楚。这是谁的意思?想必不是皇帝的意思,按照皇帝的性子,知道了自己这些事,肯定要怒气冲冲地来质问自己,不会隐忍到现在,还敬重有加,继续给自己批折子的权利。
“本宫做这些不过也是为了大阿哥罢了,”杏贞想着措辞,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现在抓紧先准备好一切可以准备的事物吧?杏贞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德龄公公是从小服侍皇上的老人了,我也不怕忌讳,你觉得皇上的身子骨如何?”
德龄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直视皇后,说了一段宫廷秘辛,“皇上是早产的,当初他的母亲孝全皇后为了和五爷的生母争一个长子的名头,用了催产药,母子两个人的身子都受到了一定的损害,不过皇后娘娘说起了这个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杏贞是知道皇帝只活了三十多岁,因为印象之中,咸丰纪年只到了十一年就结束了,“皇上原本的底子就不甚好。加上自从咸丰一年开始,发逆就开始闹腾,之后捻贼,黄河水患,如今又加上了洋人攻占广州,要向我中国宣战!这内外交困。再加上,皇上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夜夜召幸嫔妃,本宫不免要为大阿哥着想,万一有不忍言之事,手里有着些兵权和认识些人,总是能将江山社稷延续下去。”
“娘娘担心的是?”德龄拢在袖子里面的手,把大拇指和小拇指高高翘起,剩下三指蜷曲,比出了一个“六”的姿势。
“本宫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本宫指的是另外一个老六,如今他尚未入军机,便已经是权倾朝野,百官侧目,加上深受皇上喜爱,办事利落,却对着本宫十分的不满,不是说他有着什么谋反之心,但若是他以臣凌主,那便是肯定的事儿!忧虑至此,本宫不得不早作准备。”好吧,这个是自己唯一能想出来的解释理由了。
德龄的眼睛半合,“自从太后归天之后,老奴除了还要想着皇后照拂六爷,别的事情已经了无牵挂了,皇后当年猜中皇上只是夺了六爷的差事,老奴佩服得紧,因此对着皇后娘娘十分的信任,如今皇后娘娘说清了事情,解了老奴的困惑,从今以后,老奴自当是一心侍奉皇后娘娘,娘娘有什么差事请吩咐便是。”
怎么有点像特务头子的风范,杏贞点了点头,“德公公先后服侍过太后和皇帝,怎么好劳动你?”
“体力活怕是干不了,若是打探些消息,想必还是能的。”
果然,杏贞了然于胸,点了点头,“那本宫要做什么。”
“皇上的确是仁君,想必六爷以后也是无碍了,老奴只想着要娘娘您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现在还不到时候,”德龄站了起来,慢慢地打了个千,“什么时候娘娘能一言九鼎时候,老奴就会和娘娘要这个承诺的。”
这个老货,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且看将来吧。”杏贞转身准备走出了德龄的住所,打开大门,室外的北风夹杂着片片雪花蜂拥卷入室内,吹着冷风,杏贞的精神为之一振奋,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瞧着继续跪在地上打千的德龄开口问道:“德龄公公是站在那一边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以前站在别的人那边,如今自然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德龄低着头,杏贞完全瞧不见他的表情,从声音来说,极为恭顺。
杏贞点点头,走了出去,德龄慢慢地抬起头来,神色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杏贞走到门外,发现安茜已经撑着雨伞在外面等自个了,从雨伞上的积雪来看,安茜等的已经有段时间了,安茜担忧的上来叫了一声“娘娘”就不再言语,杏贞搭着安茜的手,“安茜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
“没听到什么,外头风大得紧,只不过娘娘既然有话和德公公说,我也不方便进来,只管在外头候着便是了。”
“嗯,日后对着德公公尊敬些,可千万不能失了礼数。”杏贞叮嘱道,“你把我的意思告诉整个储秀宫,听明白了没?”
“是。”
杏贞在雪地里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着,“今天虽然是年初一,可养心殿里头的折子还没批,叫上小安子,咱们去养心殿!”杏贞的斗志昂然,丝毫不为了德龄窥破自己的心事而担心,叫上了安德海并几个抬轿辇的小太监,冒着咸丰八年的初雪,径直朝着养心殿去了。(未完待续。)
二十七、群英荟萃(上)
芜湖县城外,湘军军营之中,一面杏黄色军旗迎着凌冽的江风烈烈起舞,上头的那个斗大的“曾”字赫然在目,新上任的曾国藩没有在中军大营里面端坐,而是率领着全部的湘军将领来到营门外,四五成堆地站在地上交谈,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边上拱卫的士兵神色彪悍,散成队形,时刻保护着湘军的将领们。
不远处响起了阵阵马蹄声,杨树声和身边的曾国荃说道,“老九,人来了。”
曾国藩侧耳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再瞧见不远处的官道扬起的尘土,脸上不禁透出了一股喜悦,吩咐左右,“擂鼓!要喜庆些!”
远处扬起的尘土越来越近,一行和湘军同样服饰的骑兵车马赶了过来,那行人瞧见围在大营前的曾国藩等人,连忙收紧缰绳,纷纷从马上下来,为首的正是荣禄,他正从溧水赶来。
荣禄穿着绣着狮子的补服,疾步走到曾国藩前面,甩了马蹄袖,单腿下跪行礼,“卑职荣禄叩见大帅!”
“哈哈哈,仲华何须多礼也?快快起来,”曾国藩十分地高兴,亲手扶起了恭敬有礼的荣禄,眼里的笑意都要收不住了,“仲华在江南大营打的极好,打出来我们湘军的气势,还把兄弟们都带回芜湖了,实在是我们湘军中的悍将!”
曾国荃也挤了上来,如今的曾国荃已经是江西提督了,他也连连点头,“是啊,我老九都佩服你,江南大营局势危若孵卵,你凭着火炮火枪死死地守住了大营数日,真是太厉害了,我是瞧着你身后的那些火枪兵,可全是金蛋啊,我老九都忍不住流口水要在你的火枪营里动手抢人去了!”
荣禄摇了摇头。神色惨淡,“卑职无能,不少的兄弟们死在了长江边,我没能把他们带回来。”
曾国藩拍了拍荣禄的肩膀。“战士难免阵上死,无妨,我们湖南人从来就是不畏死的,仲华无需自责,走。你陪本帅进帐中,仔细说说这江南大战,要知道,仲华你可是炮轰过江宁城的,江南局势如何,还是要你这个眼见为实的人来仔细说说。”
“是,大帅请!”
几个人进了帅帐,恰好是午饭的时间,火头夫们送上了午饭,是芜湖当地的著名吃食——虾子小刀面。是采用长江中青虾的籽,配以多种佐料,制成膏汤,再加手工揉制的小刀面,煮制而成。面有韧性,虾子弹牙,味极鲜美。荣禄用了一碗,就放下筷子不再吃了,只有曾国荃在大吃,吃了一碗。又让火头夫去再拿,不多会,曾国藩就已经吃完,用了茶。曾国藩思索了一番,便朝着荣禄开口了。
“仲华,依你在江宁的见闻,这发逆之乱,什么时候能平定?”
荣禄放下了茶碗,“依卑职之见。发逆不能速破。”
“哦?”曾国藩不置可否,“何以见得?”
“其实卑职在江南所见甚多,也细细地和江南大营的人打过交道,咸丰六年,江宁之变,发逆军心动摇,确实是朝廷大军剿灭发逆的极好机会,那时候杨秀清韦昌辉身死,石达开出走,洪秀全日夜思虑焦躁不安,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瞅准了时机,倒是做了些夺城掠地的事情,可是,没有有效地剿灭发逆,只是拿了些空城上奏报功,让发逆从石达开出走的愁云惨雾之中缓过劲来,让陈玉成和李秀成打了好几次胜仗,极快地掌控了发逆的兵权,眼下又再破了江南大营,张国梁身死,江南一带所向披靡,李秀成眼下又去攻打杭州了!如今这军事一道,发逆的声势不输给咱们。”荣禄实话实说。
曾国藩最清楚当年刚刚起义北上一路攻破湖广两江诸多城市,直到定都南京的太平军气焰是何等的猖狂,更是敢于分兵北伐西征,可过了没几年,太平军的气势衰落,可又过了一两年,这发逆的军心又上来了。
正应了那句古话:“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想起去年在芜湖铜陵一带感受到李秀成和陈玉成的猛烈攻击,曾国藩至今仍是心有余悸,点了点头,曾国藩继续问荣禄,“老夫意欲稳扎稳打,以芜湖为根据,背靠江西安徽湖广四省之地,让老九沿江东进,再让少荃自滁州南下,以图江北;左宗棠去了湖州,上次杭州攻陷之战恰好就是他出了大力。如此遥相呼应,仲华以为如何?”
“大帅的策略必是妥当的,”荣禄奉承了一句,“两江一盘棋,尽在大帅掌控,如此何愁发逆不灭,只不过,卑职最近收到了京里的来信,”曾国藩凝视荣禄,两人虽未明说,均知是储秀宫里的那位写来的信,只见荣禄不慌不忙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李鸿章随时待命北上。”
曾国藩放下了手里的盖碗,微微思索,“淮军北上?是要防着英法两国军队吗?”
“正是,如今僧王虽然已经在北京城,可毕竟不如咱们南边的团练,装备优良,火器犀利,若是僧王对付发逆捻贼那样,迟早要栽跟头的,所以要让李鸿章早作准备,若是北边有变,可随时北上。”
“可如今英法联军还在广州,皇后娘娘怎么知他们会北上?”
“因为洋人必然要换约的,如今他们船坚炮利,由不得我们不换约,可地方督抚并无签约之权,只能是朝廷派出的全权特使方能签约,为了消息畅通,是只能选在北边了,况且,”荣禄微微冷笑,“英人们在道光年间就靠着进军大沽口恐吓了先帝爷,尝到了那么大的甜头,免不得要故技重施,再来一次进攻渤海湾。”
曾国藩皱眉,“若是真是如此,国势又要艰难了,内外相继交战,银饷吃紧,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说不得要向洋人让步,先把发逆剿灭了再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复又问曾国荃,“老九,宁波那里过来的火枪火炮最近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减少?”
“没有,宁波府那边来的货没有减少,反而比往日多了二成。”曾国荃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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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群英荟萃(中)
“哦?这倒是奇怪了,”曾国藩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