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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件事跟王霄本人没有关系,他此前也并不知情,但在所有人眼中简行一是他的人,做出这种事,他自然也要承担连带的责任。
王霄并不想逃避这种责任。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来。
简行一是这样,那么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还有多少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们的心性、品行和野心?
他自以为能驭人,是否只是一个所有人联合起来演给他看的假象?
王霄倒不至于会被这件事动摇了心志,但思想起来,未免还是有一刻的心灰意懒,开始怀疑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也就少了那一份跟李定宸对峙的决心。
所以他第一次在李定宸面前低下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臣代理朝政,却未能提前查知,玩忽职守,请陛下一并降罪。”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若是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偏偏是王霄,李定宽一听就不能忍,“王相怕是忘了此刻自己的处境罢?咱们这位陛下,只怕是没机会治你的罪了。不过你放心,你的所作所为,孤王都记着呢,早晚有清算的日子!”
说完这一句,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就看向李定宸,“陛下,拖延了那么久,也该死心了吧?还是早些写下诏书,将此事定下为好。”
说着一摆手,苏长松立刻拔剑出鞘,指向两位翰林学士,命他们拟诏书。
方才众人争论之间,他已经不动声色将掉在地上的佩剑又捡起来了。
李定宸见两位翰林学士战战兢兢,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开口道,“宁王何必为难他们?朕这皇帝虽然当了近十年,其实不过有名无实,所以你不看在眼里。但即便如此,朕既然是李氏子孙,大秦之主,总不好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面。要杀要剐你尽可随意,但要朕下诏书禅位——”
“那是做梦!”
李定宽本以为他要服软,谁知道听到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他气得发笑,“好!你既然有这样的气节,那孤王就满足你!”
“来人——”
又是两队侍卫涌入,将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定宽抬手往前一指,“都给我拿下!”
第61章 瓮中捉鳖
侍卫们行止间盔甲碰撞的声音与兵器出鞘之声混杂,但听得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金属特有的冷锐光泽瞬间充斥整个大殿,
殿内顿时一片肃杀之意。
李定宽负手而立,面上露出几分矜持的喜色,故意没转过头去看侍卫们的行动,而是盯着李定宸的脸,想将他变脸的整个过程都收入眼底。然而视野之中,李定宸始终淡定如常,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危机一般。
而身后只听到响声,却没有侍卫上前拿人。
李定宽终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而就在这时,站在他侧后方的苏长松也发出一声惊呼,“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
他正要转头去看,颈侧忽然感觉到一阵冷意,眼睛向下一瞥,便瞧见了一截银白色的刀剑。
一把刀从身后伸过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定宽只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瞬时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即便再蠢,这会儿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赖以成事的那部分神武卫,守在外面的只怕早就被解决了,而方才他一声令下放进来的这些,则解决了留在殿内的那两队人。
亏他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结果一切都在李定宸的掌控之中。在他看来,自己只怕便如那跳梁小丑一般,不过是个笑话吧?
可是李定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安本人被困在这里,而除了他之外,没人有资格调动神武卫。何况今夜轮值的人是苏长松,其他几位声望资历足够的副将也都不在。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专为了解开他这个疑惑,此时,一名身着轻甲的小将自门外大步踏入,走到大殿当中,向着李定宸跪下,声如洪钟道,“启奏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已接手皇城防卫,并将意图谋反的部分神武卫镇压,请陛下示下!”
看到这个人,又听见他说的话,李定宽才终于死了心,意识到自己是彻底失败了。
他怎么就忘了?在神武卫之中,有两个人的声望并不比他们这些将军们低,那就是皇帝的陪练之中,最受赏识的陈庆和楚不凡。有他们在,再拿上王安的印信,取信于神武卫在容易不过,还不会引起自己的警惕。
现在陈庆在这里,将皇宫的守卫抓在了手中,那么楚不凡呢?
李定宽心下陡然升起一阵巨大的不安。
旁边传来“噗通”几声响动,是那几位方才还替李定宽说话,逼迫李定宸禅位的大臣。他们此刻才发现自己站错了队,自然再无任何抗衡的心思,纷纷跪下请罪。
只有简行一还站着,想来是知道自己这个位置,即便此刻叩头请罪,也不会有好下场,索性不做那卑躬屈膝之态。
李定宸果然也没有看他们,听见陈庆的话,不由拍案笑道,“好!我大秦之千里驹长成矣!”又看向王安,“此次西北之战,还得王将军带上他们去增长一番见识,也好叫戎戎人知晓我大秦煌煌天威!”
竟是自顾自的决定了王安领军前往西北增援之事。
不过也是,出了二亲王谋反这样的大事,内部的问题显然比外面更大,小皇帝以雷霆之势将谋反镇压,分明是成竹在胸,耍着二亲王玩儿。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自然不是因为这件事好玩,只怕是要借此机会,在朝中大肆清洗。
如此人人自危之际,谁还会去跟他争这领兵人选呢?
王安显然也深知这一点,立刻跪下道,“臣领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定宸点点头,竟是朝着两位翰林学士示意,“拟旨吧。”
那两人微微一愣,才意识到皇帝是要当场将王安之事给定下来。
他们虽然之前吓得够呛,但好歹身上还有一身文人傲骨,之前并没有因为李定宸落于下风,就忙着去巴结李定宽,即便刀兵加身,也没有拟那所谓的退位诏书。如今李定宸翻覆局势,他们自然也算得忠臣,该当论功的。
因此听见吩咐差事,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二人低声商量着,很快就有了诏书草稿,而后由其中一人执笔,文不加点一挥而就。
犹带着墨香的诏书被送到李定宸手中,他扫了一眼,便放在桌上,示意张德用印。
张德从旁边的柜子里请出皇帝之宝时,李定宽眼睛都直了。这就是他今晚的目标,而现在看来,李定宸是明知道他要来的,居然也没将此物藏起,而他竟然就这样白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等张德用完了印,李定宸便含笑看向王霄,“王相?”
自从有了丞相这个职位,天子诏命便不再出于禁中,而是都出自内阁,而这也正是相权能与君权分庭抗礼的根本原因。如果没有内阁用印,皇帝诏书就只能称为中旨,朝臣们是不予承认的,有权直接封还,也就只有恩赏勋戚近臣可用。
不过权力这种东西,一向都要看掌控它的人是谁。如太-祖太宗世宗那样的人物,何曾听说他们受制于臣下?宣宗无能,这才使帝王失位。如今李定宸携镇压叛逆之威,直接对上王霄,由不得对方不低头。
今晚入宫是要商量军务的,若是有了结果,立刻就要颁诏,所以李定宸这边印鉴齐全,王霄身上也同样带着。
听见李定宸的话,他面色依旧沉着,看不出喜怒,几步上前,捧出平日公务所用印鉴交给内侍,传到张德那边,再次用印。
加盖了这两个印章的诏书,就算是走完了全部的流程,即刻生效。
直到王安手捧诏书退下,李定宸才将视线转向李定宽这边,笑着道,“二哥一定很好奇,朕身边这些侍卫,陈庆和楚不凡二人最得朕心,陈庆如今在此掌管宫务,楚不凡又去了哪里?”
“就告诉二哥也不妨。”他分明是坐着,脊背也没有停止,而是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斜倚着,然而神情睥睨,威势惊人,令人不敢逼视,“朕命楚不凡暂领京城巡防,看住了所有官宦之家,凡今晚有异动者,悉数抓捕!”
李定宽一惊,旋即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做这掉脑袋的事,虽然信心满满,但也没有认为自己绝对能成事,自然也是考虑过退路的。然而现在看来,这一点李定宸同样考虑到了,而且早早就派人封死了这所谓的后路,根本没给他们任何挣扎的机会。
心凉的不止李定宸,还有那几位朝臣。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一身荣辱系着一家兴衰,当然也各有安排。现在看来,皇帝年幼,却不可欺!
他们如此处心积虑,最后不过是给对方送了个现成立威的靶子,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被他初露锋芒的獠牙撕得粉碎,以震慑天下人。
……
安排好了这里的事,李定宸惦记着越罗,匆匆转身往后面走。
结果才一转过后面的屏风,就险些跟越罗迎面撞上。他连忙停住脚步,携了越罗的手,低声问道,“阿罗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过来瞧瞧。”越罗道。
这么大的事,要她坐在长安宫里干等,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越罗发了一会儿呆,便命人去找了陈庆。李定宸的计划她是知道的,光是这两个人,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还有些捉襟见肘,但有她在一旁描补,就容易多了。因此顺顺当当就将所有事情办成。
她是直到亲眼看着陈庆进了偏殿,才转到这边来等人的。
女子的身份拘束着她,不能跟李定宸一起面对那些风浪,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在离他更近的地方,用尽自己的力量去支持他。
李定宸虽然意外,也有些担心越罗,但心里却是受用的。此刻既然尘埃落定,他自是不会再说什么。拉着越罗往长安宫走,“事情已经了结了,天色还早,朕送阿罗回去,再睡一会儿。”
越罗方才在后头站着,只觉得腿脚酸痛,浑身都不得劲,倒忘了自己站了多久。这会儿回过神来,听更漏声响,才发现已经到了李定宸平日里起床早朝的时辰了。
也就是说,他折腾了一夜之后,还是不能安歇,须得继续去前朝忙碌。
这样一想,与李定宸交握的手不由一紧,“陛下得空也该歇歇,最麻烦的事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无非是善后,切莫太过劳累。”顿了顿,才说,“还在赵娘娘丧期之内,可网开一面之处,也不必过于追究。”
历朝历代,但凡是遇上这种事,无不都是血流成河。越罗不希望李定宸正式踏上政治舞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他有才有德,将会是治世明君,不值得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弄坏了自己的名声。
李定宸含笑应了,“我知道,正事既然已经办了,这些不过是添头,自然不会大张旗鼓。”
想了想又道,“这些话,如今也只有阿罗与我说了。”
“你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之前江娘娘那里派人过来问过,被我搪塞过去了,只怕也是一夜没睡。陛下先去早朝吧,我得去一趟永和宫。”越罗脚步一顿,轻轻拍了拍额头,“这一晚上乱七八糟,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给太后问安,是越罗分内的事,李定宸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停了下来,叮嘱道,“问了安就回去歇着吧,那些宫务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62章 中宫有喜
江太后毕竟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