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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留在府里养伤不见面,那日的情形却是反反复复在脑子里纠缠,今日烦恼间跳上槐树想将俗念抛开,未料又看到了他。
日头渐晒,明晃晃当头直射下来,简雁容有些热,把手作扇子状扇风。
许庭芳被她扇得心头油煎,想出去打招呼把她请进府,自己房中置了冰盆,凉快的很,一只脚踩出收回,来来回回纠结,底下那树枝不堪重负晃荡不停。
罢了,让门房出去跟他说自己不在府里,不然,这么不停走累坏了,或是晒着了都不好。
从园子走到相府大门路距离不近,许庭芳先是快步,越走越急,后来,运起轻功飞掠而行,连许临风在廊下站着都没发觉。
“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许临风眉间川字皱得成一竖。儿子让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少年老成,沉稳端方,从没见他如此失态的。
“老奴去看看。”许通也很诧异。
“若没要紧急事,让他到书房来见我。”许临风交待。
昨日白天程秀之奉郭太后懿旨带了妹妹过府,昨晚郭从武又来了,话里话外暗示,儿子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临风却拿许庭芳无法,婚事还得父子商量着来。
许庭芳冲到大门处,门房殷勤地迎了出来,许庭芳张嘴欲说出初衷,一双脚却不由自主迈了出去。
简雁容回身抬头,一眼便看到许庭芳。
他似乎更加高挑挺拔了,天青色锦袍玉色腰带,身段修长,走得急,风吹起袍裾,丰采翩然恍若自温柔的山水画中扶风而来。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笑,百花盛开。
“你怎么来了?”许庭芳奔了过去,低低问道,拉了汗巾出来欲帮简雁容擦汗,半路又缩回,改成递到她手里。
“过来看你,行动自如了么?没什么不适吧?”简雁容笑问道,拿起许庭芳的汗巾擦汗。
“都还好。”许庭芳眼眸明亮,定定看简雁容。
一别一个多月,严容似乎消瘦了,眼睛更大,乌溜溜更加好看,下巴有些儿尖,鼻子上几滴针尖似的细小汗珠,让人看着不自觉心疼得慌。
先前养病时想着,自己和他相处时形影不对,必得远离的,眼下什么都记不住了。
“你腿上的伤好了吗?”
“早好了,那是小伤,后来又添的新伤才疼死我了。”简雁容撅嘴,幽怨地瞥了许庭芳一眼,道:“你那天把我甩地上那么狠,我后背全是伤,自己又抹不着药膏,这都一个多月了还微微生疼呢。”
那天……因为被自己周身漫烧的火焰吓得猛一下把他甩开了,许庭芳忽地想起那日情景,蓦地红了脸,羞涩地抬眼望简雁容,又急急垂下眼睑,一双手尴尬地在身侧衣襟来回揉…搓。
简雁容也想起来了,臊得慌,到底脸皮厚些,只难为情了片刻便释怀,一拳捶上许庭芳胸膛,笑道:“你害我疼了那么久,说说,怎么赔罪讨我好儿?”
他坦坦荡荡,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许庭芳汗颜,那什么要远离的决心更是被抛到九宵云外。
“太医说我痊愈后还得调养一阵,暂时不能骑马,咱们去三醉楼如何?说不定我能三杯不醉帮你拿下三醉楼。”
“那还等什么,走啊。”简雁容拍手叫好。
两人并肩而行,许庭芳看了看,把简雁容往街道一旁墙根让,那里有阴影,太阳光照射不到。
许通反复揉眼睛,几疑幻觉,许久了,朱雀街已空无一人,方嘀嘀咕咕往回走。
“公子呢?”许临风奇怪。
“公子走了。”许通至此还没回神,没想起自己是奉命要去喊许庭芳来见许临风的,迟迟疑疑道:“相爷,老奴刚才看到公子笑了。”
“庭芳笑了?”许临风惊讶不已,自五岁丧母后,就没见儿子笑过。
“不错,而且不止笑了一次,一直在笑,眉眼也带笑。”许通拼命点头。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笑,刚才又那么急走出去是去见什么人了?许临风眉头紧蹙,面皮蹦跳,手指在桌面重重地划出程秀之三字。
许通还沉浸在震撼中,没发现。
太阳当头照着,两人也不觉得热,闲闲地踱步溜达出城,简雁容揣着小脾气闷了这些天,愁绪顿消,上翘的嘴角再没有下垂过。
“到三醉楼还得走好远,要不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别饿着了,这家的鲜米糕不错。”许庭芳指着路边一家小吃店笑道,不等简雁容说话大步走了进去。
几步开阔的小铺,热气氤氲中,软糯的米糕盛到油纸上,几个枣子布在米糕上,玉白上鲜红妆点,让人食欲大动。
“刚出炉的,有点烫,我拿着给你吃吧。”许庭芳颠动着手里的米糕凑到简雁容嘴边。
米糕清香甜软,入口即便,顺着食道而下,也许是天气太热再吃了热的东西,简雁容觉得身体有些热,心跳急骤,脸颊渐次发烫。
“你的脸很红,怎么啦?”许庭芳问,略略提高了声音。
“我…………”我什么呢,简雁容结结巴巴未能说出个缘由来,平时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一转便有无数点子的,眼下却脑袋空空。
“是我大意了,天气这么热,不该再吃这么热的米糕。”许庭芳自个找到原因,看着手里吃了几口的米糕懊恼道。
“也不要紧,很好吃。”简雁容干笑,张大口,表示还要吃。
“那慢些儿吃。”许庭芳道,在米糕上轻吹了吹递到简雁容唇边。
真好吃,甜软润泽了身体每一个旮旯角落,眼角眉梢也染了芳香,简雁容也水晶琉璃心肝了,像慵懒懒的小猫咪无比幸福。
两人慢慢腾腾,吃完米糕后,路上许庭芳又给简雁容买了几样玩儿的东西,简雁容最爱其中一串兔子状银铃铛,一只只小兔子挨挤在一起,甩一甩,叮铃铃响,脆生生好听的很。
“若你是姑娘家,便可以戴到手腕上了。”许庭芳笑道,看了看,俯下…身帮简雁容绑到腰间荷包上。
自己就是姑娘家呢,这木头还没认出来,简雁容暗笑,想起一茬,咭笑着问:“那日在北苑,你说你有未婚妻,我怎么没听说过,是谁家姑娘?”
那天意乱情迷大惊之下胡扯的,哪来的未婚妻,许庭芳有些脸红,左右环顾转换话题。
“三醉楼到了,这么快,走,我肚子饿了。”
还快,都走了半个时辰了。简雁容失笑,心头隐隐猜到许庭芳的想法,也不纠缠追问了。
第一回相逢坐的是临窗那位置,两人进得门来,不约而同寻老位子,那里已有人坐了,不是别个,熟面孔,陶不弃是也。
简雁容暗叫晦气,和许庭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调头转身。
第二十三回
“小兄弟,庭芳公子。”陶不弃眼尖着,大叫着奔了过来,“总算看到你们了,我干坐三醉楼中等了好些时日。”
胖子行路不便,他又是疾奔过来了,粗喘着,伸手便去扯简雁容袖子,生怕眨眼便不见人了。
“世子,幸会。”许庭芳冷冷道,袖袋中折扇不知何时到了手里,陶不弃的手被他扫开了,跟着身形微动,半侧身站到简雁容和陶不弃中间。
“庭芳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找小兄弟的麻烦。”陶不弃抚肥猪爪,手背上殷红的一道,虽然不见血,疼得可不轻。
这胖子挨打了也不生气,还讪笑着解释,简雁容对他看法微有改观,笑着打圆场:“世子找我有事?”
“有事有事,我想请你教我赚钱,你知道吗?上次我用你教我的办法一天就赚了九百两银子。”陶不弃比出九根手指,大铜铃眼闪闪发光,“我从来没赚过银子,那是我第一次自己赚钱,我爹娘可乐坏了,夸我有长进,从那天到今日都没念叨过我……”
陶不弃滔滔不绝口水横飞,手舞足蹈,过去了一个多月,兴奋之情仍溢于言表,说了大半天,又抱怨道,这一个多月他哪也没去,猜枚行令饮酒作乐等事统统不做了,整日在三醉楼等着简雁容,天可怜见,总算遇到了。
绝色和瑞祥拒绝卖首饰给他,他想如法泡制再赚钱也不行。
靖国公和夫人想必被吓得不敢再指责念叨了,怕他激动起来又去摆小摊。
一个多月能克制着不干蠢事坏事,这只肥猪说不定是可造之材。
简雁容扯了许庭芳一下笑道:“世子,我们一边坐下,边吃边聊。”
“好啊,来,这顿我请客。”陶不弃大叫,喊掌柜:“把最好的菜全上。”一面喊,一面又伸了爪子要去扯简雁容入座。
许庭芳霎地沉了脸,雷霆霹雳隐隐。
程秀之越生气越笑得好看,懒散雍容,艳丽如芙蕖浴水,却让人望之肝胆俱寒。许庭芳则不假辞色傲色逼人,简雁容心中不自觉将他俩个做了比较,暗诧,性情截然不同的两人,不知为何做了好朋友。
陶不弃倒也有眼色,不等许庭芳出手便缩回爪子,殷殷勤勤前头引路。
简雁容心中对于营商赚钱自有一套主意,只不过身为女子,即便能扮男装,很多事情亦不便为之,人脉的构建也极不便利,当下落座后,闲闲地扯了几个生意经,见陶不弃一副只要有钱赚便任凭差遣的小乖乖模样,心中也活泛了。
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执行能力强,又有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摆在哪,也许真个可以合作。
“世子爷,不是在下轻看了你,世子爷对营商之道一窍不通,必得有高人指点方是……”简雁容大道理甩出,然后提出,陶不弃出本金,她出主意,两人合资,得利五五分帐。
“好啊!”陶不弃二话不说应下,急急问:“我们做什么买卖,快说。”
“你先筹本金,一万两银子,筹到了,我再告诉你下一步做什么。”简雁容神秘一笑,也不吃菜喝酒了,站起来拉起脸如黑炭的许庭芳走人。
“那种人你为何要与他合营生意?”出了三醉楼,许庭芳脸色也没有阴转晴,反更加暗沉,“你若想要本金做生意,我来想办法。”
他不过相府公子头衔,又没差事,哪来办法可想?
虽只是一句话,难得他愿扛起自己的事,简雁容心中欢喜,笑着推他,道:“陶不弃那个人虽是劣形斑斑声名狼籍,我看着,本质还不坏,多半是身边的人惹事生非推助澜整弄出来的事,别生气了。”
经过方才的说话接触,许庭芳对陶不弃的看法跟简雁容一样,只是,道理虽明白,心中却闷闷不乐,自己也不明白为何。
“我好饿。”简雁容搓肚子。
“让那不识趣的东西扰了雅兴,算了,咱们去泛舟游江吃东西,做买卖的事慢慢商量。”许庭芳还是没释怀。
朱竮被郭太后逼迫要他立郭媗为后,心头烦躁的很,这日便服出宫到北苑跑了会儿马又腻了,在陈擎的陪同下又到桐江泛舟饮酒,酒入愁肠更闷,抬头间便看到简雁容和许庭芳并肩走来,许庭芳沉着脸,简雁容嘻笑着嘴巴动个不停,像是在哄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那小子对自己不是暗翻白眼就是撇嘴,对许庭芳倒宠得紧。
“那小兄弟好像和许庭芳很要好。”陈擎也看到了。
“什么小兄弟,那是个姑娘家。”朱竮哼哼。
“女人?”陈擎定睛看,笑道:“举止豪爽大方,谈吐从容不迫,皇上不说,臣还看不出是个女人。”
不是太后说,自己也没看出来,朱竮心道,忽想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