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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吃力不讨好,也罢,随你便。
刑部尚书左兼,大理寺卿王玄,御史大夫周渊三人坐在主位上。左兼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带犯人方拓。”
方拓四十开外的年纪,身板魁梧比之安朔还甚,方形脸上全是桀骜不驯,他冷笑着站在堂内,骨头太硬,不屑下跪。
是个硬汉,可惜脑袋不够硬,如今顾致远已是自身难保需自断一臂保命,你还如此做派,真是脑袋被浆糊糊住了。
也不用三司发话,押守的侍卫一人一脚蹬在方拓脚弯,方拓只当是挠痒痒,未伤及分毫。侍卫眼见堂内气氛越来越沉重,摘下腰间佩刀狠狠击去,方拓吃痛苦撑着不弯腰,侍卫再接再厉连击几下。
方拓终是跪了下来,跪在以前他不屑的人面前。他鬓角青筋乱跳,双手握拳撑在地上,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桃夭夭看得心惊,低头不敢再看,原来男人的世界是如此残酷。
苍岩心生怜惜,紧紧握着她的素手,无声安慰。
桃夭夭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苍岩眼里也盛满温情。
这边情意绵绵,堂中剑弩拔张。
左兼细长眼睛扫了一眼地上的残狼,心中不以为然,到他这里的人再无转圜可能。
刑部侍郎宋颜得到上峰指令,肃着脸站在堂中宣告方拓的罪行:“经查:原九门提督方拓罪名有三。其一,买卖官职贪污受贿罪,查证受贿约两百万两银子,其中白银五十万两,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市值一百万两,三处宅子两座庄子千亩良田共计五十万两,可其家中搜出来不过五千两白银,庄子铺子良田也早已变卖,钱款不知去向。其二,牵涉出两起命案,一是与已逝顾世子顾致庸的死有关,是否与顾致远有关,还有待查证;二是已逝言官夏硕因参了方拓一本,就被其灭口。其三,与地主商人勾结强买强卖土地,纵容下属行恶,败坏官场风气等。”
左兼道:“方拓,你可认罪?”
方拓跪坐在腿上笑回:“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输了当然得认罪,我全认,顾致庸是我杀的,不然哪有我立下战功一路高升?至于夏硕,他就是瞎说,那张嘴把朝臣都得醉了遍,我不过是做了你们都不敢做的事情罢了,你敢说你们私下里心头不痛快?”他哈哈大笑,复继续认罪:“什么强买强卖?什么买卖官职?你能说老百姓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你能说我的手下们护卫不利?至于他们孝敬的银子我不能收?也罢,收了你们心中不痛快,眼红我理解,如实告诉你们,这银子我都花了。人生在世需及时行乐,钱财不过是换回心情愉快,钱花在我身,你们不若把我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去卖个百两银子一片?”
左兼冷笑道:“方拓你以为把罪名全部担下,顾致远就会保你媳妇孩子全身而退?本官告诉你,你这罪,你一家一百三十口人全脱不了干系,你若是如实交代,方可保她们平安。”
方拓无所谓道:“他们跟着我享了不少福,有难自然同当了,跟着我一起去地下再做夫妻父子才是正理,何必留他们在人间受苦?”
左兼见他油盐不进,着实气恼,一时竟拿他无法,只得先退堂商议,明日再审。
方拓熟视无睹地回到自己的牢房,似一点也没有看见媳妇儿子的哭喊,他脑袋里全是自己的原配媳妇以及大女儿。那时他膨胀得厉害,女人一个个往家里带,孩子一个个生,他正宝贝着儿子呢,谁理黄脸婆哭闹?后来她自请下堂,他现在还记得五岁的大女儿看自己冰冷的目光,当时他气恼她不知好歹,如今他庆幸她对自己没有了感情,就算知道自己下场也只会大呼痛快吧……只期望顾国公看在自己什么都没有招供的份上善待她们。
他嘴里念叨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只道当时是寻常。”
☆、第 34 章
顾国公府。
顾致远闻讯放下心头包袱,复来到偏僻的紫函院。对着袁氏悲戚道:“弟妹,我对不住你们,方贤弟……他昨天夜里自缢身亡了。”
袁氏眼里不由得滑出大颗泪珠,艰难问到:“为何?”
顾致远叹道:“他犯了罪,朝廷正在审他,还没有结果,他便不愿再等下去。”
殊姐儿冷笑道:“死了正好,这种人多活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提心吊胆担心被他祸害,如今到十八层地狱去赎罪才好呢!”十五岁的姑娘一身正气,眉目间英气十足,她看不得世间这些污秽,就算那人是她父亲也不行。
袁氏惊呼:“殊姐儿!他是你父亲!你这是大不敬!”
殊姐儿混不在意道:“他是我哪门子父亲?他眼里只有他的宝贝儿子。哼!他死之前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不是个儿子呢?这样还可以传承方家香火,可惜我偏偏就是个赔钱货。”
袁氏哭道:“他是你父亲,你不许这么说!”
殊姐儿不耐听母亲的哭诉,向顾致远福了福去到屋内。
袁氏擦干眼泪跪在顾致远面前求道:“求国公爷让我们带他回老家安葬。”
顾致远心中不是滋味,男女有别也不好去搀扶她,颔首道:“我会想办法把他换出来,你们准备一下,多则明晚我就送你们走。”复拿出两千两银票道:“这些就当做我给殊姐儿的嫁妆。”见袁氏不接,解释道:“往后你们回到老家没有家族庇护,有银子撑着,日子也好过些。”
袁氏这才接过,千恩万谢。
待顾致远离去后,袁氏来到女儿房里,见她站在窗前呆愣愣地望着前方,不由得唤了一句。
殊姐儿回神,不自在的笑道:“母亲可知我刚才为何要那样说?”见母亲摇头,她继续道:“不过是为了让顾国公安心罢了,若是我不忿有报仇的心思,怕是我们才出城就会没命。”又感叹道:“奋斗不息数十年,到如今徒留一片骂名,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咸福宫。
敏仪正在保养肌肤,人参香膏敷满面部,侍女正在涂摸其手背。
孟君挥退宫女,接过人参香膏罐继续替皇后涂抹,她道:“主子,奴婢刚才听说了一件事。”瞧了瞧皇后神色,继续道:“林姑娘定亲的夫家是义安侯府的世子韩景瀚,韩景瀚年约十八,已是举人,长得一表人才,他洁身自好,一心读书考取功名,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是这么个青年才俊却似对林姑娘不甚喜欢。”
“按说两人都是文雅人,能谈论诗词歌赋,亦能比试琴棋书画,这桩姻缘再般配不过。不过据婆子们说,俩人私下里见过寥寥几面都没有交谈,一个冷清孤傲,一个不以为然。有次韩世子喝醉酒后与同窗闲谈,他说女子还是小鸟依人来得可爱,哪些居住在月宫的神仙妃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无趣得很。事后此话流传开来,义安侯府忙否认,只说韩世子整日在家中勤恳读书,没有心情出去玩乐。”
敏仪点点头,起身洗去脸上以及手上的人参香膏,揽镜自照。将近三十岁的女人,肌肤紧致白皙,容颜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败,只是自己看着镜子那双褐色的眼珠不免感觉自己老了,容颜未改,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衣香丽影,自己的内心全然变得满目疮痍,留得住的容颜地位,留不住初心。
她拒绝孟君的伺候,一笔一画描绘属于皇后的亮丽妆容,戴上沉重的首饰,换上凤袍,迈出房门,一步步走向只属于她的康庄大道。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苍岩放下朱笔,沉声道:“宣。”
见礼后,苍岩道:“皇后来此,所谓何事?”
敏仪虚扶夏询端过来的茶盏,开门见山道:“臣妾今日是来劝诫皇上雨露均沾,桃常在就是再得皇上欢心,可皇上一连半月都宠幸她,其她嫔妃难免会有怨言,且桃常在一人也绵延不过来皇家子嗣,皇上不要忘记其他枯等的妹妹才好。”
苍岩闻言敛眉,竟这么久了么?子嗣?他是父皇的十六子,他后头还出生了两位弟弟,十八个皇子如今只剩下五人,他不想他的儿子也这样,也许再让桃夭夭再生一个就够了。
走出养心殿后,孟君问道:“娘娘何必在这个时候给皇上找不痛快?”桃常在地位未变,还够不成威胁。
敏仪笑笑并不作答,她确是去给皇上找不痛快的,她也是在给桃夭夭上眼药,她想看看他们二人的感情能好到什么地步。你的宠爱需建立在我心情愉悦的基础上,她心中有种暴虐后的快感,我不幸福,那就全都不幸福好了。
苍岩起身步至庭外,阳光洒在茂盛的树叶间,风吹叶动,阳光刺眼,他伸手挡住。他的脑袋里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个说:皇上是天下之主,想宠谁就宠谁;一个说:这不合祖制,难道你想重蹈覆辙?
一时争吵不休也没有个结果,他再无心处理政事,他随着心意而走。
夏询跟在后面无声叹息,做皇上也难,连宠一个女人的自由都没有。
似心有灵犀,他看到她时,她正好返身过来,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嫣然一笑,驱走阴霾。
苍岩走过去扶起她道:“在干什么?”
桃夭夭指着还是花骨朵的牡丹道:“过来瞧瞧开了没有。”
苍岩唤过夏询,道:“挑几盆好的送去月华殿。”
夏询领命,好吧,就算皇上连宠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可他的心里装着谁,谁也管不着。
他抚平她零散的发丝道:“若是喜欢就拿回去欣赏,没得每天都跑一趟。”
桃夭夭看着他的侧脸出神,什么时候起,他与自己有这么多话说?这么露骨的关怀,实难与严肃的帝王融为一体,他爱怜模样似在对待自己心爱之人,她都有些相信了。
见她呆愣愣的望着自己,他捧着她的脸凑近道:“这样是不是看得更清楚?”
他们几近贴在一处,她沉浸在他褐色眸子中的寒潭里,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刺骨,泉水温和地包围着你,不至于让你窒息却也不能让你逃脱。
他也将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体内桀骜不驯的怒龙在冲击他建立的坚固堡垒,他想要放他出来,可几次三番临门时还是下不去手,他第一次感受到垂败感,他发现自己对她竟是无力控制的,他想只要她微微往自己怀里一靠,他可能就会丢盔弃甲。他慌了,他颓然放开对她的掌控,留下一句:“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完。”转身离去。
桃夭夭看着他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出神,心中的失落感四处蔓延。
夜间,童满几个端着绿头牌呈在皇上面前。
苍岩快速地翻了淑妃的牌子,极力收回视线,继续看奏折。
淑妃接到侍寝旨意后,先是喜悦,再是不知所措。她做了这么多年后妃,与皇上为数不多的交谈还是围绕着孩子,她与他竟没有多余的话可交谈,床榻上的事情就像是一道必然程序,无关情爱。
淑妃在承恩殿枯坐一个时辰才等来皇上,笑着见礼,起身时见皇上肃着脸,心中一痛,她看出了他的不想要而为之,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苍岩脑袋里此时还装着桃夭夭,想着她是不是会伤心?会哭泣?他竟然想逃走,他心中有股淡淡的背叛她的感觉,他想他真的中了她的蛊,既甜蜜又心酸。
他不愿再想,拥着他的妃子进入浑噩之所,空余一地落寞残花。
发泄过后,他泡在白浴池里久久不能动弹,他想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