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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有何对策?”沈默问道。
“内阁已经招宣大总督江东,率总兵马芳、姜应熊、刘汉等速调兵入援,并召集大臣,议战守事宜。皇上也敕文武大臣,分守皇城、京城各门,令镇远侯顾寰集京营兵,分布京城内外。”朱十三的答话有条不紊,脉络清晰,可见这些年来,他也成熟了不少。
朱十三说的不错,此刻的北京城,确实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气氛
中。
就连病中的嘉靖皇帝,都被惊动了,他召来首辅徐阶问道:“朕见火光,料想距京城不远,诸将何不截杀?”说着无力的叹口气道:“隔三差五这么一会,朕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听了皇帝的质问,徐阶老脸臊红,心中更暗恨那宣大总督不顶事儿,但刘焘与他的关系不一般,徐阶只能设法把杩↓保住,便低声道:“出此疏漏,都是臣等无能,惊扰了陛下,请皇上责罚。
“算账是秋后的事儿。”嘉靖的精神头,竟然比前年好多了是面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让人不禁暗暗担心:“先把鞑子撵走再说。
口;
“是。”徐阶知道皇帝今天肯定要责问,所以功课做得特别足,侃侃道:“兵部已经下令官军协力追剿贼寇,并严守通州、小小小说網。Ё张家湾等粮草集散之地,陵寝以刘汉守,马芳专卫京师。”顿一顿又补充道:“请陛下放心,刘焘已经领兵赴通州迎敌,只要大军一到,鞑虏必望风披靡!
“这个刘焘是干什么吃的?”嘉靖突然又怒道:“朕非杀了他不
可!
“临阵换!已经来不及了。”徐阶暗暗心惊,硬着头皮道:“而且刘焘这个人,才具还是有的,也不乏为朝廷建立功业的雄心;这次出了疏漏,应该是他上任时间太短,还不太了解情况所致,请皇上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嘉靖烦躁的叹口气,道:“只能如此了。
“是。”徐阶暗暗松了口气。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谅杨选,吏部尚书的签押房中,一身二品服色的高拱,正怒气勃发的对郭朴道:“这都是弄啥来?蓟镇近十万大军,年费国帑百万,又有长城天堑之险,为何还能让蒙古人进犯呢?”
郭朴的年纪比高拱要长,也是高个子、方脸庞,须发茂密而坚挺,双目开阖间,眼神无比凌厉道:“若不是姓徐的党同伐异,非要把京师门户换上自己人,哪会有今日这场劫难?”
“此番作为,与严党何异?”高某怒道:“这个甘草国老,实在是
要不得。
郭朴点点头道:“太让人失望了!
像他俩这样的观点,在京里并不算少数。其实这看法有些偏颇,原先的蓟辽总督杨选,乃是严世蕃的门人,试问后者以谋反论处了,朝廷怎能安心为京师守门户?
虽然徐阶这两年,确实有些独断专行,也任用了不少来信。
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确实冤枉他了……徐阁老久历宦海,分得清轻重缓急,蓟辽总督这种天下最紧要的位子,怎么可能用来送人情呢?
刘焘何许人也,那是本朝难得的儒将,精骑射、通韬略、文武双全、屡立战功,才被提拔为左都御史,一直是徐阶在朝中的头号干将,徐阶派他坐镇蓟辽,正是因为对蓟辽的重视,而不是任人唯亲之类。
自到任后,刘焘便兢兢业业,不敢丝毫懈怠,但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他手下负责岭子口、磨刀峪一段的参将,竟被妖人萧芹发展成为白莲教徒,狂热的要去投奔板升圣地,结果就把自己负责的地段,当成投名状送给了萧教主。
每年骚扰长城,本就是朵颜部的保留项目,这次终于捞到机会,当然不会客气,当即纠结了黄台吉部长驱而入……他们知道通州是京师粮仓,而且防备比京城要差得多,所以直扑通州而来。
刘焘知道大事不妙,一面调集部队合围,一面率领本部敏千兵马追
击。
踪,刘焘率领的轻骑虽然算是明军中质量最高的,却也只能跟奋后面吃土。
不过刘焘还是准确判断出他们的目标是通州,用飞鸽传书提前示警,命其关闭四门,严阵以待。而沈默一行抵达通州时,正是通州城收到传书,而蒙古人还
没有抵达的间隙
朱十三正是负责军情刺探的锦衣卫指挥,见到有联络信号,过来探查,所以才能这么快见面。他告诉沈默,一个时辰前,蒙古人的探马已经到了城下,估计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回禀大部队了。
听完朱十三的话,沈默不由望向窗外,此刻外面天色已晚,已经看不清那些船的轮莽,但一片灯火连绵,显然仍然在那里。
“为什么都不走?”他低声问道:qu;难道不知道蒙古人来了吗?”
“蒙古人年年来,但从没到过通州,”朱十三道:“想来那些人,
并没当回事儿。”秋天本就是蒙古人进犯的时间,但他们向来由西面进犯,而通州在帝掖以东,又有北面蓟辽大军的守护,所以几乎听不到警讯。出现这样的景象,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望着这些仍未意识到危险,还在等着开门进城的船只,沈默沉声道:“明日天一亮,蒙古人很可能就到了,通州城早有准备,他们不敢动,可这些船只就危险了。”运河就那么宽,上面塞满了船,蒙古人甚至可以直接爬上去……这些成群的肥羊,焉有不取之理?
有两个办法,可以让这些船只脱险,一是趁夜打开水门,将他们放进去;二是组织他们连夜撤退,显然前者的难度大大小于后者,而且风险极小,完全可以承受。
可当沈默命人去传话,请驻守通州的仓场侍郎王国光开水门,放船队进城避险时,却遭到断然拒绝,王国光告诉喊话的人,戒严没有解除前,绝不可能开门。
“就算给蒙古人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弃马上船,从水门攻入
的。”听到回报,沈明臣忍不住发道:“这王国光,分明是胆小怕事
怕承担一点责任。
沈默却不以为意道:“全场侍郎本就没涉足过戎事,心里没底,过分小心也是正常。”便下令执行第二套方案。
沈明臣面上的忧虑之色不减,道:“但这样也有个难处,空口白牙的说鞑子来了,那些船上的人谁信啊?”
“不必担心。”沈默淡淡笑道:“他们非但信我的,还会听我
的。
“真的吗?”沈明臣不信道:“真要看看大人有何神通。
沈默笑笑,对胡勇道:“我方才交代的,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胡勇点头道:“俺记性好着呢,就是小时候没念
书,要不也能考个举人啥的。
“少废话。”沈默翻翻白眼道:“按照我吩咐的,从外到里依次
传话,等他们开动了,再去下一船,宁肯慢,不要乱。
胡勇又点点头,便带人下了官船,上了小艇,划出一段
距离后,才发现沈明臣竟然也跟着,问他干啥,沈明臣嘿嘿笑道:
“看看大人怎么变戏法?
也不能把他送回去了,胡勇只好让他跟着,来到第一艘船下,拿一个铜盆敲了敲。
船上人警觉的往下来,胡勇一抱拳,右手大拇指…朝上道:“千河万道归一宗,天下漕帮是弟兄,您辛苦,辛苦了?”
船上人一听,连忙还礼道:“辛苦辛苦,亲兄热弟拉一把,又有骡子又有马,这位兄弟有事?”正所谓开口道辛苦,必定是江湖嘛。所以对方马上认真起来。
胡勇便清清嗓子道:“我家大盘说,响马来了,请诸位爷们去皇帝渡暂避。
那人顿一顿,问道:“敢问是哪一盘?春典若何?”
“浙海江深波浪流,达道逍遥远近”胡勇便答道。
“原来是门外大爷!”那人大吃一惊,连忙作揖道:“立刻就
走!
见那船缓缓开动,胡勇便吩咐开去下一艘,途中他得意的问沈明臣道:“感觉怎么样?”
沈明臣大摇其头道:“满嘴黑话,一句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胡勇嘿嘿笑道:qu;其实我也不懂,反正大人
让这样说,那就一准没问题……”
便一艘艘的传话下去,果然所有的船都乖乖听话,往那劳什子‘皇帝渡’去了,天快亮时,终于全都离开了通州城下,这时鞑子的铁骑也到了城下。果然直取运河。但到了河边一看,空空荡荡,哪有探子说得‘粮船多如羊群’?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有孤零零一艘小艇,悬在河中央。上面一个穿着明晃晃盔甲的大明武将放声道:qu;狗鞑子上当了吧,我们的大军已经从四面合围,这通州城下,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说完便飞快的离去了,蒙古人的弓箭只来得及亲吻他的船尾……
明天不能更新了,要走丈人家,而且因为是第一年,还得走走那边的亲戚。
第七五二章 君子意如何(上)
蒙古人没有占到便宜,又知道明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增援过来,哪敢在通州城下逗留,便纵骑远遁,在广阔的京畿农村扫荡。他们劫掠时分成数队,同时打劫数个村镇;但一旦明军引兵来救,他们便倏然聚拢起来,集重兵打击疲于奔命的明军;这种将其高机动性发挥的淋漓尽致的战术,使明军的追击变得十分困难。
作为清剿总指挥的刘焘,已是焦头烂额。明军缺乏机动性是事实,在来去如风的鞑子面前,没有了长城的屏护,其兵力和装备上的优势,根本无从发挥。在这种极端被动的情况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一点点将鞑子逼离京师人口稠密地区,将损失降到最低点。
无论如何,北京城是见不到战火了,而且蒙古人‘只求财、不求土’,不会在内地停留太久,必然且战且退,回到长城外去。所以在皇帝一日三次的诘问下,徐阔老将刘焘《报虏东退’的奏报递了上来,希望以此平息皇帝陛下的怒气。
嘉靖看了,果然火气消了不少,甚至能看到那种,又撑过一次的轻松。但徐阶还没机口气,事态又急转之下了……
按惯例,京城被蒙古人惊扰,皇帝是要向列祖列宗请罪的,但因为嘉靖身子不便,加之又不是什么光彩事,皇帝便让礼部尚书高拱,代替他去太庙磕头赔不是。
高拱于是换上深蓝色的祭服,跣足走了二里地,来到紫禁城南的太庙前,看看紧闭着宫门破落大内,再看看供奉着大明列祖列宗的太庙正门,想着这个昔日横扫蒙元。、征服天下的泱泱皇朝,竟然被曾经的手下败将,欺凌到这般田地。
思绪一旦放开,便一发不可收拾,高拱想到当今皇帝登基以来,四十余年的荒唐暴虐,以至于大明现在国势积弱、边防告急、民生憔悴、天灾**交接、人心动荡不堪,颇有如蜩如螗、如汤如沸之势。
想到这…里,高拱不禁悲痛难抑,跪在太庙门前放声大哭,另陪同请罪的九卿摸不着头脑。但因为高拱此刻代表皇帝,稍稍迟疑之后,众人便一齐跟着大哭,一时间太庙门前哭声震天,不知道还以为皇帝崩了呢。
高拱便三步一叩首,大哭着到了大殿中,向大明皇朝列祖列宗磕头谢罪,然后念了代皇帝拟的请罪奏疏,在炭盆中烧掉,再次反复磕头谢罪,要不是边上的太监扶住,能把地砖都磕破了……待他手脚无力妁朵L搀起来时,众大臣才发现,高部堂的头皮都磕破了,额头紫黑一片。
众人心说:‘高肃卿真是卖命,怪不得这两年官运亨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