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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就是主位,等的么,自然就是弘晴这位钦差贝勒,他不到,这酒筵自然也就开不得。
主位两旁乃是贵宾席,坐着的自然就是何、车两大巨头,至于另外四名陪客么,除了四大总商之外更有何人,左手边,坐何明福下首的是个黑壮的汉子,满脸的横肉,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商贾气息,倒是江湖匪气十足,这人正是眼下总商里拍第一位的刘八女,至于其下首那名有若笑弥佛般的中年胖子么,却是董家的家主董文涛,而对面坐在车铭下首的精瘦中年名叫王潘寿,正是王家之家主,其子王存淼娶了曹寅的三女儿,而其妹则许给了曹寅为二房,与曹家算是世交加姻亲,至于坐在最末席的则是孙家的家主孙万全,此六人虽都端坐着不动,气质迥异,可神情却都是一般无二的木然,谁都不肯开口言事,尽皆缄默而坐,他们不开口,酒楼里诸般人等自也就没谁敢放肆的,于是乎,原本该是喧嚣的酒楼此刻却宛若鬼蜮般死寂。
“咚咚咚……”
一派的死寂中,一阵脚步声突然在楼道里响了起来,三楼端坐着的所有人等立马精神为之一振,目光齐刷刷地便向楼道口扫了过去,那等架势顿时便令一名刚冲上了三楼的家丁傻愣在了当场,腿脚发软之下,险些就此滚下了楼去。
“何事,嗯?”
这一见闯上了楼来的是自家府上的家丁,原本木然端坐着的王潘寿顿时便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再一见那家丁愣头懵脑的样子,自是更怒了几分,这便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啊,各位老爷,我家少爷说了,钦差大人在驿站设了酒筵,说是要与诸位公子好生畅饮,就不来‘天星楼’了,请各位老爷看着办便是了。”
前来报信的家丁一见自家老爷动了气,身子不由地便哆嗦了一下,哪敢再多耽搁,赶忙将王存淼交待的话语转述了一番。
“嗡……”
一听弘晴不来了,原本安静的酒楼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小盐商与官员们全都哄乱了起来,一时间声音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
“哼!”
刘八女向来就不是啥善男信女,自忖后台硬扎,平日里别说瞧不起一众同济,便是连何明福这个正管都看不在眼里,此际一听弘晴居然放了自己的鸽子,怒火立马狂涌了起来,也不管旁人作何感想,怒哼了一声,站将起来,二话不说地便下了楼,头也不回地上了轿子,径自打道回府去了。
“唉,二位大人,您看这……”
刘八女可以强势,其余盐商们却是没那个胆子,彼此对视了一番之后,由着实力仅次于刘八女的董文涛率先开了口,试探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哎呀,瞧下官这个记性,衙门里还有一案子未曾审完,须臾耽搁不得,何大人海涵,下官就先行一步了。”
车铭本就跟何明福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此来本就是要迎奉弘晴的,这一听弘晴不来了,他自是片刻都不想多留,这就起了身,打了个哈哈,随便找了个借口,也不管何明福答应还是不答应,一甩大袖子,自顾自地便下了楼,只留下一众人等在那儿目瞪口呆不已。
“何大人海涵,下官也有事要办,就不多留了,告辞。”
“何大人见谅,下官另有俗务在身,告辞,告辞。”
……
车铭这么一走,隶属扬州府的大小官员们自也都有样学样,纷纷找了个借口便即尽皆散了去,楼中除了一众盐商之外,就只剩下盐运使衙门的官员们还勉强地呆在各自的座位上,可看神情,也都是想着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唉,都散了罢。”
眼瞅着好端端的接风洗尘宴弄成了这般模样,何明福当真心灰意冷得很,自忖此番怕是过不得关去了,哪还有心再在此处多呆的,摇头叹息了一声,丢下句交待,便也跟着走了人,他这么一走,盐运使衙门的大小官员们自是都有样学样地走了个精光,剩下的盐商们见状,自也没了宴饮的兴致,也都乱哄哄地散了个干净,一场本该是隆重无比的酒筵就这么还没开始便宣告夭折了去……
驿站厨师的手艺一般,又没啥特别的准备,能端上席面的菜肴自是普通得很,也就是些家常饭菜而已,至于酒么,倒是好酒,不过不是驿站提供的,而是弘晴随船从京师里带来的御赐佳酿,只是一众公子哥们的心思显然都不在酒菜本身上,而是变着法子讨弘晴的开心,话匣子一打开,自然就不怎么收得住,大半个下午宴饮下来,气氛倒也算是融洽得很。
酒足饭饱之后,众公子哥们自然是满意而归,而弘晴也同样是大有所得,与从曹寅处得来的消息一一对应之下,对扬州盐商的道道确是多了不少的了解,当然了,离着摸透情况却是还差得远了些,不过么,弘晴却并不着急,左右时间还有的是,慢慢再下些功夫也就该差不多了,心情放松之下,困意也就起了,送完了客,匆匆梳洗了一番,便即上了榻,舒舒服服地梦周公去了,这一睡便睡到了华灯初上,这才惬意地起了床,打算叫上份晚膳,先好生用了再计较其余。
“禀小王爷,王存淼与其父一道来了,已在外头等候了多时,请小王爷明示。”弘晴的想法无疑很美好,可惜却实现不了,这不,他才刚下了榻,一个懒腰都还没伸完呢,就见李敏行已从门外探进了个头来,一见弘晴已是起了,这便紧赶着抢到了近前,低声禀报了一句道。
第二百六十四密议(一)
一听王家父子来了,弘晴立马便猜知了对方的来意,心中一动,已是有了计较,但并未多言,仅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已有了命令,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观雨,去,传膳!”
与王家父子的会面显然不是短时间里能结束得了的,弘晴可不想饿坏了自个儿,待得李敏行一离去,弘晴便即踱到了房门口,朝着侍候在房外的观雨招呼了一声。
“好叻,主子,您等着,小的去去便来。”
观雨就一皮猴子,跟刘三儿简直就一模子里印出来的,嬉笑间便已跑得没了影子,那等跳脱状一出,弘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懒得跟他计较,背着手又踱回了房中,一边坐等着晚膳的到来,一边细细地琢磨着与王家父子的交涉之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王家父子忐忑不安地在驿站书房里呆坐着,却说扬州城外最大的镇子刘家镇最豪华的一处大宅院中,光着膀子的刘八女在宽敞的厅堂来有若怒狮般来回踱着步,气息急而又重,显然心烦意燥得很,这等架势一出,侍候在一旁的诸多下人们全都被吓得大气都不敢随便喘上一口,个个噤若寒蝉,唯恐一不小心之下,家主的无名火就会发泄到自个儿的头上。
“报,老爷,消息到了!”
就在这等难耐的死寂中,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却见一名身材壮硕的家丁飞奔着跑上了堂来,顾不得喘上口大气,紧赶着便冲到了刘八女的身前,一边将手中拽着的枚小铜管高高举过头顶,一边气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
“好!”
刘八女显然等的便是这个消息的到来,这一听那名家丁如此说法,眉宇间立马闪过了一丝激动之色,口中叫了声好,手下也不慢,一把便将小铜管抢到了手中,熟稔地旋开了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倒出了张写满了字的卷纸,摊将开来,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脸色瞬间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手一拽,已是将小纸条揉成了团,低着头,在大堂上急速地来回踱着步,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个不停,良久之后,猛地站住了脚,一挥手,阴冷地断喝道:“尔等全都退下!”
“是,老爷。”
刘八女生性残暴,下人们无有不怕其者,此际一听刘八女喝退,自是谁都不敢稍有怠慢,齐齐应了诺,尽皆逃也似地都退出了厅堂,只剩下那名前来禀事的家丁还战战兢兢地恭候着刘八女的进一步指示。
“去,给那边递个话,‘补天计划’即刻开始,若是再失手,那就让那老贼婆自己提头来见,爷不养闲人!”
待得厅中诸般人等尽皆退下之后,刘八女满脸狰狞地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句阴森无比的话来。
“是!”
一听此言,前来禀事的家丁忍不住便打了个寒颤,但却不敢多言,紧赶着应了一声,便要向厅外奔了去。
“慢着,你去跟着,给爷好生盯住了,有甚消息即刻来报,去罢!”
没等那名家丁走到厅口,不甚放心的刘八女又从其身后加了一句道。
“是,小的这就去!”
一听刘八女加了这么一句,那名家丁面色不由地便是一苦,可却不敢有甚怨言,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跑进了夜色之中,瞬息间便已是没了踪影。
“唉……”
家丁去后,刘八女木讷讷地发了好一阵子的呆,而后仰头长叹了一声,满脸疲惫之色地瘫软在了太师椅上,毫无疑问,先前所下的那个决断对其来说,并不那么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沉重得很,奈何事情却不是其所能自决的,纵使万般不愿,却也没得选择,而今命令已下,刘八女也就只能祈祷上苍能有所保佑了的,至于上苍会否答应,那就只有老天爷才晓得了的……
就在刘八女唉声叹气的当口上,在驿站书房已是等待了多时的王家父子同样心情忐忑得很,不为别的,只因弘晴的“恶名”可是远扬啊,谁都知道弘晴心狠,所过之处,乌纱帽可是滚滚落地来着,此番初一到扬州,又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甚至连官场惯例的接风洗尘宴都不出席,摆明了就是要下狠手的架势,王家身为总商,屁股底下自然也干净不了,哪怕有着曹寅这么层关系在,可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尚在未定之天,自由不得王家父子不忧心忡忡的。
“草民王潘寿(王存淼)叩见小王爷!”
一阵脚步声响起中,弘晴已施施然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正自忐忑不安的王家父子见状,自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如触电般跳了起来,各自抢上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王老伯客气了,快快请起,本贝勒与存淼老弟是朋友,说起来,您可是长辈来着,行如此大礼,岂不折煞本贝勒了,来,坐下说,坐下说。”
玩虚活那套把戏,弘晴本就是行家里手,这会儿既是有用得着王潘寿之处,自是乐得表现一下礼贤下士,不等王潘寿将大礼行完,弘晴已是疾步抢了上去,很是客气地伸手扶住了王潘寿的胳膊,好言抚慰了其一番。
“谢小王爷隆恩,草民冒昧来访,多有打搅,还请您多多担待则个。”
王潘寿常年混迹官场,对官场的众生态自是清楚得很,哪怕弘晴如此这般地客气相待,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态度始终恭谦得很。
“不妨事,本贝勒早知王老伯乃性情中人,本该早去拜访才是,奈何俗务缠身,尚未得便,却让老伯移驾前来,倒是本贝勒的不是了,哦,对了,本贝勒离开金陵前,曹大人还托本贝勒向老伯问安来着。”
弘晴一边体贴地虚扶着王潘寿的胳膊,将其让到了客座上,一边笑呵呵地拉着家常,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
“有劳小王爷了,啊,小王爷不说,草民还差点忘了,今儿个傍晚时分,曹大人倒是派人送来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