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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许双婉入睡的早,半夜被动静弄醒时缓了一会就睁开了眼,没有前几日初初醒过来时的疲惫感。
床铺和被窝都是熟悉的,这让她倍感安宁,等别过头看到熟悉的身影朝她走过来时,她不禁扬起了嘴唇。
“闹醒你了?”宣仲安走了过来,眉头是皱的。
许双婉看他身上穿的是在家里穿的常服,就是衣襟腰带处有些凌乱,看来是刚刚才换的衣裳,她撑着床面,在他的相扶下坐了起来,探出手给他系腰带,“可是净手了?”
“洗了。”
“人抓到了?”
“抓到了。”
“看来也不过如此。”
“哼。”宣仲安冷哂了一记,摸向了口出轻狂的嘴,“谁给你报的信?”
“您身边的人,不也是我的人么?”再来,圣上身边有个对他们夫妻俩都好的公公也乐于跟她说点外边的事情。
“你哪来的胆?”
“妾身自来不怕事,您不是知道?”许双婉浅浅一笑。
事情只要存在就逃不了躲不的,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想要尽快解决掉,正面迎上是不二法门。
“狗胆。”宣仲安拍了拍她的脸,凑近她吻了她的嘴,过了一会,他轻喘着气抬起脸来,把头搁在了她的肩上,闭眼道:“我饿了。”
“你让我起来。”许双婉推了下他。
宣仲安犹豫,听她道了一句“我睡好了”,方才起身,扶了她下来。
这夜半夜用膳,宣仲安吃完粥食又皱眉看少夫人,他这几日进食不多,双颊凹陷了进去,脸孔显得异常冷峻凌厉,少夫人被他看得摇头不已,道:“夜半食肉不妥,待明日再说。”
宣相冷笑,口也不净,进了内卧衣也不解鞋也不脱,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许双婉慢了他几步进房,走到床边就听到了他轻轻打鼾的声音,她摸着他的手与他五指交缠着,待听了一阵,她长长地轻吁出了一口长气。
如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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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第二日没上早朝,等日上三竿,他方才慢腾腾地用完早膳,去了皇宫。
紫禁城的守卫们这日早上见到宣相脸色温和,路过他们时还朝他们点了点头,皆受宠若惊地挺直了背,站得更直了,神情分外肃穆。
任公公带着人抬轿来迎他时,宣相已走到半道了,见到他就挥了下袖:“不坐了,你过来陪我走走。”
任公公弯腰“诶”了一声,走到了他身后。
“走近点,咱俩说说话。”
“是。”
“任公公,你在宫里当了几年差了?”
“回相爷,奴婢在宫里当了十八年的差了。”
“今年多大了?”宣仲安看了他一眼。
“回相爷,奴婢今年三十有二。”
宣仲安定了半脚,又看了他一眼。
任公公身长体瘦,吊梢眉三角眼,肤色黑黄,人看起来满身恶意,尖刻阴毒得很,圣上派他出去传旨,见到他的人无不战战兢兢。
他是靠揭发宫内霍党在圣上那上的位,这种上位不光彩,宝络皇却尤喜用他,曾跟任公公不和的另一个大内总管言道任公公是他用得最放心的那个人,因他长得最凶恶,宫里宫外的眼睛都帮他防着他,他最不怕的就是任公公对他做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
任公公长了一张让人下意识就提防的脸,面相很是显老,说他五十有二也有人信,宣仲安之前以为他年过四旬了,听罢淡道:“任公公这是而立之年。”
“相爷金口。”
宣仲安微微一笑。
等到快近太极殿,拾阶而上之前,宣仲安侧头,看着站于身后一步的内侍道:“圣上知道你跟我夫人通风报信吗?”
“回相爷,知道。”
“如此,”宣相背手抬步上阶,“哪日宫里这值不当了,来我府里,替我夫人管管下人。”
任公公弯腰,等到宣相都走到半台了,躬着腰没动的老太监方才“诺”了一声。
宣仲安入了殿,宝络正在大桌前批折子,见到他不等他请安就道:“等等朕,朕随你一道去刑部。”
说着他手上的笔游龙走凤急挥而走,待手上的字毕,他忙又抬头,与宣相道:“这陈昌平把人说得恁个邪乎,怎么就抓得这般轻易?”
宣仲安在他的颔意示意下在他的下座掀袍落座,“许是广海地大是地大,但没见过几个能人。”
也就就是条蛇也当成条龙看了,很是让他们兴师动众了一番。
第174章
宝络闻言; 但笑不语。
也就他朝宣相能说这话。
他这义兄外表温文尔雅犹如谪仙,手段向来铁血无情,就是他仁相之名口口皆传,但玉面阎罗这名号还是会时不时被人提起; 可见他被人忌惮之深。
宝络很快把手中的奏折批完;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道:“走。”
他想见见; 陈昌平口中能力敌千钧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待出了殿门; 宝络开口道:“我看嫂嫂也是被你带坏了。”
那胆气; 那决绝,哪像个女子妇人; 就是皇后也常有躲在他背后的时候; 她不怕事不说,还敢拿自己当诱饵,这份胆色勇气,看来是让她亲自上阵杀敌也不惧色。
婉姬在宝络心里柔美良善; 是最最可亲又招人怜爱的女子,就他看来,他这义嫂是近墨者黑,被他这黑心黑肺的义兄染坏了。
宣相闻言; 轻笑了一声。
“你还不认?”
“她与你我无异。”宣仲安走在他半步之后; 道。
宝络偏头看他,顿了一下,然后他额了下首。
是无异。
这就是世族宗妇应有的样子吧; 她们能与男人同撑一片天,即便天塌了下来男人不在,也能面不改色抬头迎上捍卫家族,这种女人她们是家族的魂,她们比父亲更能影响后代,会带着她们的后世子孙走更远的路。
风骨和勇气,最耐得住岁月的侵袭。
宝络敬重这样的女子。
当年他的母亲就是用这样的勇敢果决带着他下了江南,给了他新的生命,她用己身教会了他担当,让他就是生性胆小乖张,终也长成了一介男人,成了一个不像他生父的丈夫和父亲。
他像足了他的父亲,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都像了先帝,但他没有重复他生父的宿命,完全得益于他母亲对他的教诲与爱意。
女人从来就能改变这个天下,她们从来不是躲在男人背后的弱者。
宝络因义兄的话从义嫂身上又想及到了他的母亲,想到了母亲,这时,多年积威深重面相深不可测的宝络神色柔和了下来,只见他背着手,脚步动动摇晃着身体温声笑道:“是没有不同,想当初朕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像了朕的娘。”
他不是凭白这般觉得的,原来她们从骨子里都是一样勇敢无畏的女子。
宝络对妻子是有所偏爱,但那份偏爱一直都是因着他的母亲,宣仲安明白,但看宝络这时都不忘提及他自己的亲娘,宣相不由摇了摇头。
明娘在地下想来是含着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久经风雨不再年轻的孩子一说到她,手舞足蹈得就像一介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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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络随宣相去了刑部,那被广海陈家家主称道抬高的刺客果真是有些本事,就是被挑断了筋骨重伤在身,他嘶吼的声音也能震得梁上灰尘扬下。
等宝络皇见识过这位,刑部侍郎看了宣相一眼,随即下令把这位的手筋挑了,等宝络出堂走了一段路,耳边都还响着刺客被拔舌时那惊天动地的哀嚎声。
这世上还真是有异常人,天生神力的人。
“陈昌平也没乱说,”宝络回了皇宫,跟皇后道,“那奇人果真力大无穷,光是嘶吼声都能威震四方。”
“那丞相是怎么抓到的?”皇后忍不住有些好奇。
宝络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此人嗜肉。”
皇后疑惑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是在肉里下……”
下药了?
宝络颔首。
可不就是如此。
宣相外面君子内里小人,他的那些个得力属下跟他一个样,只要管用法子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说来,陈昌平也没有说错,”皇后叹道,“那广海宣家是有些本事,能收揽到这等奇士。”
宝络笑着点了下头。
是有些本事,不过到头了。
“他们这是托大了。”皇后想了想,又道。
想来是在广海独霸久了,家中有些能人,家族子弟又成器,就高看了自己两分罢。
广海宣府到底只是归德侯府分出去的一个分支,早与京城无关,他以侯贵之姿蛮横霸道闯进京城来,是当京城无人了。但这般托大,实在不是一个受过家族熏陶的侯门之后所为,皇后也是猜不出那广海来处理后手的二老爷是怎么想的,宣府怎么就派出了这般的一个人?那宣岳普身为其侄,自入京到现在被押,也没见有这等猖狂呀?
但皇后转念一想,这是出了珍妃的广海宣家,又不觉得奇怪了。
这一点,二老爷身为珍妃的父亲,父女俩其行事的胆大还真是如出一辙。
“那宣府,根子早就烂了,说倒不过片刻之事,”宝络搂住了皇后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耳语道:“但他们若是成事了,一飞冲天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朝廷的博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看谁下手狠快准,谁就能站在高位不动,他们这次不是败在了他们的托大上,而是败在了他们宗族的嫡子丞相手里,丞相比他们强,丞相活着,丞相比他们弱……”
皇后耳朵颤抖。
宝络含着她的耳,最后轻言了一句:“丞相死。”
历朝历代的功过成败从来与善恶正义无关,就看当时谁活着站在台子上,权掌在谁手里,笔握在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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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长公子大上午才出去,许双婉陪他用完早膳歇息了会就去眯了一觉,等醒过来,晌午已过。
听轩堂那边来报,说侯爷吃药了。
许双婉昨天自从听轩堂出来,就撤走了自己的人,随后放了小妾进去,就连公爹身边的老人她也没允人进去侍候。
这等时候,老人还是别出现的好,省得公爹脸上挂不住。
许双婉给公爹留了颜面,又有小意柔顺的小妾安慰,她倒也不怕公爹再跟丈夫置气不吃药,活活把自己气死。
说来,公爹跟婆母还是很相似,他们差不多一样的性子,不愿意担事之余又有些躲事,这性子有不好的地方,也有极为好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易于宽恕自己,身上一身轻,日子当然要比常人要过得容易点。
这是享福命。
公爹那边愿意吃药了,想来等过了一段时间,等时光消磨了这段难堪,往后日子还是能接着过。
归德侯府因长公子下令戒严而起的人心惶惶在长公子夫人回府后,府里就全然平静了下来,管事的有了能作主的主心骨也是长吁了口气,不像之前草木皆兵,就怕手上出了篓子在长公子手里性命不保。
定府里的人心很容易,毕竟这是她掌家的侯府,但姜家那边就不太好把握了,许双婉回来两天了还在斟酌去姜家的说辞,姜大夫人就着人来传话,说她听说许双婉身子不太好,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