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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宣仲安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些,这时宣相淡漠的脸孔因笑意沾了点烟火气,不再冷得让见者之人心生寒冰,“好了,知道了,进去罢。”
“是。”
许双婉扶着他的手臂,朝他福了下腰,看着他与圣上一前一后而去,等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她朝等着她的皇后娘娘笑了一下。
齐留蕴朝她伸手,等到她过来,她牵了嫂夫人的手与她往殿内走,嘴里道:“我刚才可是没看错,走的时候,丞相大人笑了?”
许双婉微微一笑。
“霞儿芽儿和陵儿他们几个甚喜黏着他们这个伯父,”皇后说着,自嘲地笑了笑道:“反是我见着丞相,有时候还有点怕。”
怕是有,更多的是忌惮吧?不过皇后能跟她说这话,许双婉就就着她的话往下说了下去:“莫说您,就是府里那几个老人,心里也是怕着府里这位爷。”
皇后笑着摇头不已,许双婉没让她接着说下去,而是跟皇后说起了她等会想带霞公主和芽公主和钰君一起去御花园走走之事,皇后听她提起便问起时辰,听到时辰与她等会见过后妃闲下来的时辰对得上,便开口道等她一等,一道去御花园散步赏花。
许双婉在宫中又呆了几日,这几日间她没再见着前来看她的丈夫,圣上也没再进过后宫,皇后与她不说前朝事,她便也不问,如兰进宫来看她也三缄其口,许双婉见她把人吓着了,就不提他事了。
她在后宫早起早睡,好生养了几天,就是猜到丈夫身上事情不休也不怎么着急,皇后看在眼里,知情的她是又是欣慰又是着急,有时这位嫂夫人不开口问,她还盼着嫂夫人能问两句。
没几天,皇后这边被宝络皇叫了过去,焦头烂额的宝络见到皇后就道:“蕴娘,你可有法子多留嫂子几日?”
许双婉进宫快十日了,广海陈家上位,广海宣府之事快盖棺定论,说来她要是离宫这时候也可以离开了,但听宝络皇帝这么一说,皇后觉得不对劲,便问:“圣上何出此言?”
“广海那边有宣家的供奉的一位刺客进了京,听说此人武功盖世,有与龙神一敌之力,朕与义兄的人马查了几天都没查出此人的行踪来……”宝络敲了敲桌子,“这等危险之际,不能放嫂子出去。”
皇后便道:“那臣妾多留嫂子几日就是,圣上放心。”
“唉……”宝络头疼。
这多留几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日子留得久了,后宫前朝就都要起风言风语了,他是不计较这个,皇后也容得下,但嫂夫人此人就不好说了。
她本来就避忌着皇宫内苑,这次她进来,如若不是为着孩子和不想违逆那位活阎罗义兄,想来就是由他这个圣上出面请她她都不会进来。
“您放心。”见宝络叹气,皇后上前站到他的身后抬手帮他揉起了额头。
“哪能放心,朕是想留啊,就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留住,这陈家的事说是定了,但后面一堆烂摊子,嫂子回去还得侍候着府里的那个老糊涂侯爷,这个别说义兄不忍心,就是朕想想都不忍心。”
“那就把人留着。”
“说是这般说……”宝络无奈地合上眼睛,“蕴娘啊,朕怎么越活越窝囊了呢?想当初,朕连江山都……”
“圣上。”皇后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
宝络沉下胸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这皇帝之位,真是只有当久了,方能明白个中滋味。
当年啊,他何其稚嫩,不知天高地厚,但又何其勇猛,万事万物在他眼里也不如他的兄弟们的一喜一怒。
这岁月何止是催人老,它也催人心残,能折英雄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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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算了算时间,在这日早膳后与皇后提起了辞别回府之事,皇后昨日和圣上刚谈腰要留下她,这厢见她提起就笑道:“我这还想让你帮我修完那本孤本再放你走。”
许双婉善修古籍孤本,说来这还是为的想帮她家长公子多做点事才学的门道,没想学出了师有了自己的心得,在修书这一块略有所成,她进宫来这几日闲暇时帮着皇后修了点前朝皇后留下来的宫语,就修了几页,要是修完的话一年半载也修不好,遂许双婉回道:“这修本之事,娘娘若是放心,我带着回去帮您修也是一样。”
“你留在宫里岂不更好?查起书来也有我帮你去拿,也方便些。”
“如此耗时也太长,没个一年两年,我也不敢说能予您修好,”许双婉笑望着她,“您且容我回府慢慢与您修补,如有查缺补漏之需,我那边着实不知道的,到时再列个单子递给您,您请身边的女官帮我抄誊下来就好。”
她不紧不慢细细说来,皇后寻思不出更能说服她的,当下直言道:“嫂嫂,我想多留你陪我几日,不想放你走。”
“不妥。”
“圣上也是这个意思。”
“不妥。”那就更不妥了。
许双婉轻碰了下皇后的手,道:“我也来了一段日子了,该回自己的家了。”
“皇宫不好吗?”
许双婉失笑,这般留她,皇后娘娘对她也是有心。
“好,但我要归家了。”不是她想回与否,而是她要归家了。
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来,“我家夫君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丞相这时候也不想让你回。”
“但我要回了,”许双婉拍了拍皇后的手,跟这个她当成了半个小辈半个妹妹看待的皇后道:“哪有持家的人不回自己家的,家得乱成什么样了?就跟这皇宫也不能没了您一样,您要是离皇宫几天,您想您得多不放心啊?”
皇后哪能轻易离得了宫,不过,就是她能离开她确实也不敢离开,这后宫当中塞了多少朝廷的钉子,还有的是想等着取代她与圣上凤凰于飞的妃子。
“你就不能多陪我几日吗?”皇后是当真不舍她。
许双婉摇头,握着她手轻声道:“不能,娘娘,嫂嫂这还等着您帮我去跟圣上说,让我归家呢。”
“嫂嫂……”
许双婉温柔地看着她,“让我回吧,娘娘,时日不等人呐,我家那位长公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归呢。”
齐留蕴被她看得鼻孔莫名酸楚,她“诶”了一声,别过头藏了眼中的泪,嘴里道:“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只有两更,不知三更雄起之日会在何时,大家且容我先缓几天找找节奏,今天的更新完,姑娘们明天见,晚安。
第173章
皇后那边派了人去皇帝那边通报; 晌午来了人知会,圣上那边答应了。
许双婉派了采荷先回去准备她回去的事宜,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带着钰君回了归德侯府; 彼时京城刀光剑影; 把守京城的九门和顺天府的巡捕全员出动; 街上行人寥寥; 有不明所以的百姓出了门了; 很快被官兵惊斥回了屋。
许双婉一路平安回了侯府; 采荷带着人在门边迎了她,等主子入了沁园就与她禀报了府内外之事。
府里侯爷重病; 不肯吃药;府外姜家亲家闹上了姜家要带女儿回家; 闹得不可开交……
许双婉唤来了管事婆子,过问了一下近日府上的诸事安排,稍作了休息,用了点粥食小菜; 把钰君交给了在府上的如兰,就去了听轩堂。
虞娘先带了人去听轩堂侯着,许双婉带了采荷过去后听轩堂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侍候等候吩咐的都是沁园那边的老人。
许双婉过去进了屋; 卧在床头的宣宏道本闭目不语; 一听到她“儿媳给父亲请安”的声音,他睁开眼夺过了床边小桌上的小茶壶朝她砸了过去。
茶壶落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宣宏道重病无力; 茶壶扔得不远,离许双婉还有两步之遥。
许双婉垂眼看了眼破碎的壶片,抬头朝虞娘颔了下首,等虞娘吩咐了身边丫鬟把碎片收拾好了,她朝红着眼睛气喘吁吁的公爹走了过去。
丫鬟搬来了椅子,放在了离床半丈之处,许双婉扶着腰朝公爹福了下,告了下不敬之罪,在椅上坐了下来。
她一落坐,身边人端了药碗走了进来,叫了她一声,“少夫人。”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了许双婉的鼻间,这种味道,她初嫁进归德侯府的头阵子她还有点闻不惯,时日一久就习惯了,且还能从这些苦涩的味道当中闻出每一副药的不同来,有些常吃的,她不用看方子,光闻着药味都能言道出每副方子的每一味药来。
她在侯府当了十来年的家,每一天皆不是虚度,侯府的重压每一日都实实在在压在她的肩上,而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了如指掌,为了当好这个家,她竭尽了心神。
而付出,不是没有所得,她脚踏实地走的每一步,得来的就是这个府里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尽在她掌握,这府里的人只能听、也必须听她的令。
“你怎么,怎么……”儿媳妇人还没过来,却把他屋里的人都轰走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让宣宏道气到头疼欲裂,他哆嗦着手臂指着她,嘴唇发颤:“我归德侯府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滚,滚……”
他指着门,脸孔发白,眼睛腥红。
“父亲,儿媳回来了,过来给您请安了。”许双婉看了他一眼,随后半垂下眼。
“滚!”宣宏道嘶吼。
他声音嘶哑,语气颤抖,就如老迈的死死被困在原地无力挣扎的野兽。
许双婉无动于衷,她看着腿上的裙面,脑袋一动不动,“您该用药了。”
“许,许氏……”宣宏道被她气得气喘吁吁,进出的气都弱了,虚弱得就像只差断了最后的一口气。
“您看,您过和过去一样的日子,您看行吗?”许双婉偏过头,看着打开的窗户那边射进来的阳光,“您过去是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可行?”
“你走,我们,我们侯府没有你这样的……”宣宏道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被孽媳气得脑袋发黑,眼前昏胀,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
“父亲,”许双婉此时站了起来,她自嘲一笑,朝床上睁不开眼的老人道:“吃药吧,您看,您在府里连儿媳都拗不过,您又如何自信能压得住那外头能翻江倒海的蛇?您信,您被咬一口不要紧,可疼的人是您的儿子,他半生费尽力气才博来了如今这个局面,您说让他听您的他就听您的?您就不怕您再败坏侯府一次?这次您要是连您长子都害死了,您说,到时候又有谁来救您呢?您可知道,外祖已经死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姜太史来救他了。
“你休得胡言,休得……”宣宏道眼睛翻白,眼泪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脸边流了下来。
“您好好歇着,等望康回来了,儿媳让他过来为您请安。”许双婉朝他微福了一身,扶着腰慢步走了出去。
外头阳光正好,她一出去,金光正面迎在了她的脸上,许双婉轻闭上眼,让初夏带着暖意的阳光弥漫全身。
她可能生来没有父母缘吧。
亲生父母如此,丈夫的父母亦如此。
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她已得到了她能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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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许双婉入睡的早,半夜被动静弄醒时缓了一会就睁开了眼,没有前几日初初醒过来时的疲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