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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何林猛然回头,急切叫道,“当年我们在江陵遇险,有一支军队突然出现,领军之人彪悍无比,挡者披靡,将我们从重围中救了出来。那人离去之时,曾高歌此曲。”
昭武江南两眼微红,望着河谷里正在准备迎战的突厥人,恍若未闻。
“王上,歌声一模一样,他们是同一个人。”
昭武江南脸显惊色,盯着何林看了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当年李丹在敦煌,江陵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当日《白马》歌声回响在大江两岸经久不绝,王上也曾出言赞叹。”何林说道,“他的嗓音嘶哑而粗犷,非常容易记住,王上难道忘记了?你看看他的背影,看看他身上那些武器,和当年所见一模一样。尤其那根长矛,即使在中土,也罕见有人用双头长矛。王上,我绝对不会看错,当年江陵援手之人就是他。”
昭武江南脸显愠色,眼神突然变得十分严厉,“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不是李丹。”
“王上……”何林拱手劝道,“王上,请三思啊。楼兰海铸像已经在大漠挑起了战祸,小叶护又背叛了可汗,西域形势正在发生变化,此时此刻,丝路利益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和大周人撕破脸。”
“退下。”昭武江南断然喝道,“鸣镝报讯,叫麴亮杀了他。”
何林还想再劝,昭武江南长袖挥起,冷目相对。何林无奈,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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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断箭手举长矛,纵声高歌,如飞一般冲下山峦,越过昭武卫士的战阵,打马跃进河流。浪花飞溅间,人马合一,风驰电挚一般射进了河谷,迎着突厥人呼啸杀去。
突厥人不屑一顾。虽然小叶护下令不许射箭,不许杀死他,要活捉,增加了围杀难度,但面对一个对手,将士们谁提不起劲头,一个个颇有兴趣地望着断箭,等待先行迎上去二十个人把他打下马,将其拖给小叶护处理,然后尽快撤阵回营休息。
双方短兵相接。断箭长矛如飞,吼声如雷,如虎入羊群,错马而过的短短瞬间,连杀七人,直逼主阵。突厥人惊呆了,没想到这个人强悍如斯,竟然势不可当。号角吹响,又一队人马冲出主阵,以雁行展开,铺天盖地地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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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沟河谷外的丛林里,一只黑色猎犬飞速狂奔,它象利箭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腾空跃过溪流,然后一头扎进了树林。
“黑虎,黑虎回来了。”斛律庆兴奋地叫起来,“高昌人列阵了。”
斛律雅璇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正拿着马鞭在草地上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黑虎速度不减,直扑斛律雅璇。斛律雅璇张开双手,俯身把它抱进怀里,连连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娇笑着问道:“高昌人都进了山谷?”黑虎两只前爪趴在斛律雅璇的肩膀上,张开大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剧烈喘息着,大脑袋抵在斛律雅璇的胸口上,间或发出两声低低的叫吠。
龙竹慢悠悠地走过来,伸腿踢了黑虎一下,“这小子很不老实,你看它那两只眼睛,骨碌碌地朝哪看?”
“神棍,不要惹它。”斛律庆笑了起来,“它杀过不少人,脾气很暴虐,假如你的卵蛋被它咬掉了,我们可不负责。”
龙竹瞥了斛律庆一眼,嗤之以鼻,“它敢猖狂,我就把它下酒。”
“你想活得舒服一点,最好离它远点。”斛律庆嘲讽道,“打狗看主人,你打它之前,先想想它的主人是谁。”斛律庆四十多岁,身材健硕,消瘦的长脸上有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他当年曾是柔然可汗阿那瓌亲卫铁骑中的神箭手,也是响当当的一个悍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龙竹不禁有些胆怯,低头看了看九尾狐,悄悄退了一步。他不知道九尾狐的来历,不过像斛律庆这等人物都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不难想象她背后的人物是谁,自己惹不起还是躲着点好。
斛律雅璇放开黑虎,笑盈盈地站起来,冲着龙竹嫣然一笑,“如果你想吃狗肉,等我们救出金乌后,我一定会满足你,但是,你告诉你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救出金乌,不要看到敌人就逃。这次和平常打劫不一样,金乌深陷绝境,如果他被突厥人抓住了,你们休想再在楼兰海立足,你们能逃到敦煌就算非常幸运了。”
龙竹暗自冷笑,肚子里忿忿不平地骂了几句。老子担心的不是突厥人,而是你这头妖狐,如果这是你和突厥人设下的陷阱,老子临死也要拉你陪葬。龙竹装腔作势说了几句齐心协力的话,然后匆匆走进了树林深处。
斛律庆看到龙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脸显忧色,担心地问道:“金乌能逃得出来?宁戎谷里有昭武卫士,木头沟河谷有突厥人,河谷外还有高昌人,他凭一人之力,怎么杀出来?他长翅膀飞吗?我们人手不多,神棍的人如果临阵脱逃,我们有可能被高昌人围住,全军覆没。”
“你不要担心,他能杀出来。”斛律雅璇一边戴上鹿皮手套,一边信心十足地说道,“当今世上若论武技,比他厉害的寥寥可数。”
“他不过是个马贼,他能厉害到哪处?”斛律庆不以为然,对斛律雅璇的话根本不相信,“当今世上武技超凡者非常罕见,我看那个刺杀明月公的刺客倒是可以算一个,不过金乌肯定不行,他能杀出宁戎谷,逃过昭武卫士的围攻,就算侥天之幸了。”
“如果昭武卫士放他逃出宁戎谷呢?”斛律雅璇背上箭壶,把角弓拿在手中拉了几下,嘴角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
斛律庆愣了片刻,还想再问,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赶忙闭上嘴,躬身说道:“召集大家出击吗?”
“即刻进攻。”斛律雅璇戴上兜鍪,冲着黑虎招招手,向战马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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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沟河谷,杀声激烈。
断箭强行冲阵,一往无前。突厥人先是漫不经心,被断箭迎同痛击,丢了数条性命,接着怒不可遏,激怒攻心,又被断箭乘势杀倒一片,等到他们察觉到冲阵之人骁勇善战,需要四面围攻时,断箭已经从阵中薄弱之处杀了出去,向河谷外纵马狂奔了。
玷厥大为气恼,突厥人的精锐铁骑竟然拦不住一个刺客,丢脸丢到家了,“两翼包抄,给我围住他……”
突厥人急速变阵,两支铁骑如同离弦之箭,呼啸直杀。玷厥不许他们射箭,在没有迟滞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比拼战马的脚力。断箭那匹青海骢跑得很轻松,爆发力非常惊人,几十步之内便甩开了追兵。
断箭回头看看身后那帮气得睚眦欲裂、破口大骂的突厥人,兴奋得放声狂笑,但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他看到摄图带着一队亲卫突然拦在了自己的前面。刚才激战的时候,摄图大概发现他要突围了,先行带人堵在了这里。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否则就要被突厥人包围,生路尽绝。断箭猛踹马腹,青海骢悲声长嘶,骤然加速。
玷厥和摄图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猜错了,他们真的要杀我?没道理啊,杀了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天山南北只有爆发叛乱,突厥汗国才会陷入混乱,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乘势而起,否则他们极有可能因为背叛和图谋篡逆而遭到大可汗燕都、大叶户室点密的联手打击和血腥报复。这两个人是不是害怕,又改变主意了?
断箭杀到,长矛厉啸,如闪电一般凌空狂舞。最前面的几个突厥人拨马便躲,任由断箭冲进阵中。阵中突厥人刀枪并举,劈头盖脸一阵猛攻,断箭使出浑身力气,左遮右挡,拚死杀出。前方霍然开朗,几百步之外高昌大军严阵以待,旌旗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一支长矛从天而降,以雷霆之势一击而下。断箭措手不及,本能地挥矛横挡,同时一脚踹上马腹。
“轰……”长矛击中断箭背部,痛得他惨声长嚎,眼前发黑,差点坠落马下。虽然箭壶、战刀替他挡住了敌人的致命一击,但他依旧无法承受这倾力重击。青海骢仰首悲嘶,庞大的身躯突然腾空飞起,射出十几步开外。
断箭仓惶回顾,看到了摄图那张须发戟张、杀气腾腾的面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好象要喷出火来。长矛再度飞至,疾如闪电。断箭极力闪躲,大半个身躯几乎全部挂在战马一侧。“扑哧……”矛刃擦过断箭的肩胛,划出一条血槽。
断箭厉声怒吼,乘着摄图举矛再起之机,翻身跃起,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将手中长矛插进了摄图坐下战马的腹部,左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拽出背后的凤凰刀,抡刀就剁,当见寒光电闪,摄图飞刺而来的长矛被一削两段。凤凰刀清啸长鸣,去势更疾,直奔摄图的右腿。就在这时,摄图的战马高声痛嘶,四蹄一软,轰然倒地,巨大的惯性把他腾空甩出,一路翻滚着飞坠而下。
断箭杀到,长矛飞起,凌空刺向空中的摄图,就在长矛即将洞穿而过的时候,断箭突然改了主意,长矛斜斜掠过他的腰肋,将他狠狠砸到地上。
“后会有期……”断箭狂吼一声,纵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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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亮高高举起手臂,正要下令射击,突然号角长鸣,一支军队从山林中呼啸杀出,迎面杀向了高昌军的侧翼。
正面是一个敌人,侧翼是一群敌人。麴亮想都没想,挥手命令弓箭手调转射击方向,阻击从山林中杀出来的敌人。命令自己的亲卫骑迎战断箭,务必将其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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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在阵前狂吠飞奔。
两百多名马贼冲进山谷,速度越来越快,直杀高昌中军。
斛律雅璇放下兜鍪上的护罩遮住面孔,右手拖矛,左手举盾,回首狂呼:“急速……杀……”
“杀……”马贼们放声狂呼,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势不可当,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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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白马篇》
作者:曹植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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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波一起三山动 第四十六节
断箭的身影消失在河谷尽头,密集的号角声、战鼓声从远处的山谷里响起,此起彼伏,激烈的厮杀声回荡在群山峻岭之间。
河谷里的突厥人很狼狈,他们的战阵被断箭冲散,正在重新集结,准备和高昌人前后夹击。
昭武江南黛眉微皱,十分不解。玷厥和摄图已经纵容断箭逃过河谷,怎么还要追击?难道他们尚嫌不够,还要帮助断箭从高昌军中杀出去?三支鸣镝破空而出,直射蓝天,凄厉的啸叫声骇人心魄。昭武江南脸色微变,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凤凰璧。断箭还有援兵?李丹早有安排?这个人心思慎密到如此地方,将来必是心腹大患。昭武江南杀机更盛,转头望着何林说道:“告诉麴亮,如果突厥人杀过去,立即撤到胜金堡,调集大军全力剿杀。”
“王上……”何林犹豫片刻,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