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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血腥杀戮,新政也有可能被摧毁,而忠诚于宇文护的人不会承认这一事实,他们会愤然反击,长安局势必然失控。”
“宇文护怎会做这种事?”尉迟迥难以置信,“他是不是疯了?临死前失去了理智?这不给皇帝惹下天大麻烦吗?难道他知道皇帝死了?”
王轨和宇文神举互相看看,心里发虚,神情有些不正常。李丹在宇文宪等大臣到来之前,写了数道圣旨,而这道圣旨在拟定的时候,李丹曾信誓旦旦地说,这只是拿去威胁宇文护的,不会真的送到长安,谁知李丹心狠手辣,竟然说服了宇文护,而一向宽厚的宇文护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然答应了。
“晋公这些年为了新政耗尽了心血,虽然他死了,但他不希望新政也随着他一起死,所以……”李丹解释道,“不过这件事对于太子来说是件好事,他可以顺利登基,可以赦免这些人地罪责得到人心,而新政也可以继续实施,以缓解朝廷财赋的紧张。马上就要打仗了,没有钱怎么行?”
“那宇文会的事怎么解释?刘勇、侯万寿的死怎么解释?云阳宫地卫军死尸怎么办?还有被你关押起来的各军军主、幢主怎么办?”尉迟迥怒声质问道,“那天你可是拿着皇帝地圣旨,公开说宇文护阴谋篡。”
“云阳宫外不是有座寺院吗?”李丹慢条斯理地说道,“因为不满新政,寺院和尚与附近信徒联手叛乱,围攻云阳宫,要挟持皇帝,柱国宇文会、大将军刘勇、侯万寿率军平叛,力战而死,数百名卫军将士同时阵亡。”
弘德夫人瞠目结舌,骇然心惊。其他人倒是神色平静,云阳宫兵变的事要想彻底抹干净,不杀人怎么行?
“鸿烈兄,那些军主、幢主谁去杀?”侯莫陈担心灭口的事轮到自己头上,赶忙说道,“我信佛,我不能去焚毁寺院。”
“我自有人手。”李丹不屑地看看他,然后指指守在宫内的卫士,“这些人都参予了兵变,很多人看到宇文护弑君,所以也要杀了。”
“李鸿烈……”侯莫陈顿时叫了起来,“这都是我的手下。”
“杀。”李丹斩钉截铁。
第二章 金井梧桐秋叶黄 第二十七节
冢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宇文护病逝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先是极度震惊,接着马上陷入了一片死寂。这事太突然,谁也没料到宇文护会突然死去,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安将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想起宇文护临死前的血腥杀戮,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惊惶不安。
同日夜间,皇帝驾崩的噩耗紧接着传到长安。长安震怖。
宇文护死了,大周国主驾崩了,同一天的消息,这中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周的天要变了。
子夜,宇文宪、尉迟迥、李晖、宇文盛、王轨等大臣齐聚含仁殿。几位大臣刚刚从云阳宫飞驰而回,一个个疲惫不堪,但国事紧急,很多事天亮之前必须做出决定,为此他们连连劝谏阿史那皇后暂忍悲痛,先行处理国事。
如今国主新丧,皇统未继,大周由皇后主政,诸事皆由皇后做最后决断,但这位皇后是突厥人,嫁到大周国才四年,期间因为得不到大周国主的宠爱,郁郁不乐,一直深居简出。此刻突闻噩耗,悲痛欲绝,整个人几乎崩溃了,对她来说失去国主等同失去一切,她的使命是和亲,是突厥人和大周人结盟的纽带,如今结系纽带的一端倒塌了,她随即成为风中的枯叶,再无依靠。
王轨向阿史那皇后奏禀了国主驾崩的详细经过。这是弘德夫人和几位大臣反复商议的结果,绝对没有任何痕迹可循。接着宇文宪禀奏了急待解决的两件事,一个是皇统继承。一个是国主丧礼。这两件事都牵扯到繁杂地礼仪、钱财等等,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地大臣出面主持,这本来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事。但宇文护病逝了,因此急需一位大臣出任大冢宰,以便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阿史那皇后沉浸在绝望和恐惧之中,神思恍惚,很久之后才慢慢好转,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毕竟是突厥大可汗地女儿。从小在大漠上纵马驰骋,是马背上长大的突厥公主,对牙帐内的权力争斗非常熟悉,到了中土后,虽然久居后宫潜修音律,但对大周朝堂上的事还是略知一二。权力争斗这种东西不管在中土还是在西土,本质一样,区别不过是它身上的华丽装饰有所不同而已。
皇统继承。这有皇帝的遗诏,已经无可争议。国主丧礼,奢华也好,从简也好。不过是礼仪轻重和钱财多少问题,这也没什么好议地。今夜真正要争斗的是权柄。因为皇帝驾崩前没有任命辅弼大臣,权柄斗争的核心问题随即成为外朝和禁中之争。
权力留在禁中,目前情况下就是后宫主政,这虽然有利于把权力移交给皇帝,但也会产生一系列问题。
权力留在外朝,要么是权臣独揽天宪,要么是设辅弼大臣互相牵制,但因为大周建国十五年来,权柄的实际掌控者是宇文护,大周一直在他的控制下,这种权力架构影响深远,不出意外的话,大周朝廷无疑会产生一位新权臣,这显然不利于皇帝将来主政。不过,由于大周的历史原因,朝堂上势力纷繁复杂,觊觎国祚者不乏其人,尤其现在宇文护和国主宇文同时死亡,国内形势不稳,四周敌人又蜂拥而来,情况十分危急,宇文氏要想保住江山,必须要一位宗室大臣独揽权柄,这就象当年太祖宇文泰把关陇霸业托付给宇文护一样,是无奈之下的必然选择。
宇文宪飞马赶回长安城,原因正在如此。
然而,事情没有宇文宪想得那样简单,今日形势和十五年前宇文泰死去时地形势更是迥然不同,有天壤之别了。
尉迟迥、宇文盛奏请皇后,举荐大司马、小冢宰宇文宪出任大冢宰、总五府、都督中外诸军事。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宇文宪是太祖第五子,皇帝宇文的弟弟,才华出众、战绩显赫,除宇文护外,他就是大周最有权力的人了,这种上位无可置疑。
李晖、李穆、王轨、侯莫陈琼当即反对。
申国公李穆是陇西李,关陇汉族大门阀,他地侄子李植因为帮助孝闵皇帝诛杀宇文护被害,二哥李远也因此被宇文护逼杀,这次关陇门阀又遭宇文护杀戮,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大周朝堂上再出现一个宇文护。
同昌公侯莫陈琼是代北鲜卑人,当年随大魏孝武皇帝西行入关,他哥哥侯莫陈崇就是被宇文护逼杀而死。他本人一度随独孤信征战洛京,是独孤信的好友,独孤信也是被宇文护逼杀而死,今天独孤氏后代又被宇文护杀了一批,所以侯莫陈琼也是怨气冲天,坚决不同意宇文宪独揽大权。
李穆现在手里有府军,侯莫陈琼手里有卫军,皇宫和京城控制在他们手上,虽然宇文宪还是主掌兵权地大司马,但到了这种时候,两个人无所畏惧。宇文护不在了,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宇文宪还有多大做为?何况敌人正四面围杀而来,冲锋陷阵要靠我们,保住宇文氏的江山也要靠我们,你宇文氏还想为所欲为,根本不可能。
双方争执不下。尉迟迥、宇文盛的资格很老,李穆、侯莫陈琼的资格也很老,双方谁都不含糊,据理力争。一个要宇文宪独揽大权,一个要皇后主政。
皇后主政也有问题,因为她是突厥人,现在大周是突厥大可汗的儿皇帝,等到小皇帝登基,就成了孙皇帝,地位更低了,那时候突厥人想要什么,大周这位主政的突厥皇后就会给什么,后患无穷。
李晖看到这样争下去,到天亮也没结果,急忙奏请皇后,再召大臣征询。
大周老臣邓国公窦炽、成都公窦毅,上庸公陆腾、琅琊公贺拔仲华、霍国公贺拔纬、郑国公达奚震等十几位大臣匆匆进宫。
炽、窦毅叔侄都是关中窦氏门阀。其祖上就是大汉军窦武。窦炽德高望重。而窦毅是太祖宇文泰的女婿,这两人地意见举足轻重。陆腾是代北鲜卑人,大周功勋显赫地战将。他的话自然很有份量。贺拔纬是昔日武川军统帅贺拔岳之子,太祖宇文泰的女婿,六镇武川人。贺拔仲华也是贺拔岳之子,因为前荆襄军统帅贺拔胜没有子嗣,他这个侄子遂继贺拔胜之嗣。达奚震是六镇怀荒人。
其后,韦世康。长孙览、郑诩、杨荐、高颎等大臣也随后赶到。韦世康是关中韦家门阀,韦孝宽地侄子,大魏孝文皇帝的女婿。长孙览是代北鲜卑人,大魏十姓勋贵之一。郑诩是中州洛阳郑世门阀。杨荐是弘农杨氏门阀。高颎是山东高氏门阀。
接着,广陵公元欣、淮南公元伟到了。拓跋皇族承大魏之余威,身份显赫,无论在中土还是西土,这个家族的影响力都无法估量。
争论继续。但宇文氏和六镇武川人深切感受到了宇文护把持权柄十五年造成的严重后果。
他活着的时候,矛盾被死死压制,无人可以和他抗衡,但他一旦死了。所有的矛盾骤然激化,他临死前地那致命一刀。更是让大周矛盾全面爆发。值此大周生死存亡之际,这种矛盾的爆发非常可怕,宇文氏的国祚已经摇摇欲坠,即使没有四面杀来的敌人,宇文氏也岌岌可危了。
尉迟迥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了最后一招,“让齐公辅弼,这是皇帝的遗命。”
众臣愣然,但随即反应过来,这话不对。既然皇帝有遗命,遗诏里为什么没写?为什么一开始隐瞒不说,直到现在才透漏?
尉迟迥的脑子已经给吵晕了。皇帝这道遗命只有弘德夫人听到了,而当时宇文护没死,这道遗命哪敢写进遗诏?但这话不能说,一说云阳宫兵变的事就暴露了。他自己无法解释,干脆把问题推给了王轨,“这件事你最清楚,你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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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轨这几天高度紧张,完全生活在恐惧之中,几乎没睡什么觉,人都要倒了。看到尉迟迥横眉怒对,大臣们那一道道逼人的目光,他脑子一片空白,张口结舌半天没说话。事实上既没有遗诏,也没有遗命,所谓地遗命,是弘德夫人自己编出来的,而授意者就是李丹。李丹的目的很明显,兵变失败皇帝被弑后,他死路一条,要想活命只有攫取大周权柄,而弘德夫人为了让自己地儿子成为皇帝,也把身家性命押在了李丹身上。自己和宇文神举两人适逢其会,卷进了这场可怕的阴谋,没有丝毫退路。
如今之计,无论如何都要让李丹执掌大周权柄,否则自己必定灰飞烟灭。
“皇帝地遗命是让齐公和武泉公同为辅弼,但现在形势摆在这里,内忧外患,大周岌岌可危,如果任命两个辅弼大臣,矛盾可能更激烈。”王轨想了一下,慢慢说道,“如果任命一个辅弼大臣,齐公显然最合适,但因为晋公推行新政,血腥杀戮,朝野上下一片混乱……”
王轨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但大臣们都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宇文氏失去了人心,齐公宇文宪就算有天纵之材,也无法缓解当前尖锐矛盾,大周不能上下齐心,这仗一旦打响,假如州郡叛乱迭起,前线将领再纷纷倒戈,大周势必亡国。
“皇帝需要一位朝廷上下都能认同,能够迅速缓解当前矛盾,化解眼前危机的大臣出任辅弼。”王轨看看大臣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心里非常发虚,说话的声音明显没有底气了,“皇帝认为武泉公比较合适。”
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