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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颓唐染上了他久经风霜的微笑,露出了龙钟的老态。
深深,这一辈子,终是我负了你。
容老爷子叹口气。他明白“幸福”二字明白得太晚,所以在深深去世之后才开始渐渐地学会了不再逼迫容初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他终归还是明白得太晚了。
容初此刻站在亮堂堂的大厅里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吩咐佣人把深色调的装饰品都换走了,而从仓库里拿出了一套颜色轻快的装饰品来一一摆上。他记得以前每逢新年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装扮宅子,好让老宅子也沾点喜气。
午饭的时候到了,容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进了大厅,眼睛有些不适应屋子里的装扮。但只一瞬间,他的眼眶便有些潮了。
以前,深深还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她就喜欢这么装扮屋子。
他清了清嗓子,冲着容初说道,“这样一弄看着喜气很多。”
容初点点头,想笑却没能笑得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爱着妈妈的,也是爱着自己的,哪怕自己与他可能并无血缘关系。这个人虽然叱咤商场,但是嘴却笨了点儿,丝毫不会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这大概和自己也有些相像,毕竟也曾有缘做过二十几年的父子。
就让这个倔老头记住妻子的好与美吧。日记里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好了。
年三十的晚上,容家父子三人聚在一块儿吃着团圆饭。久违的团圆饭令三人一时间都有些动容,但是脑中所想却又都南辕北辙。
而自打容老爷子吩咐厨房炖过千张结红烧肉后,这一道菜便成为了容家饭桌上的常客,今晚也不例外。
只是经过厨师之手做出来的千张结红烧肉吃在容初的嘴巴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边吃边开始怀念安笙……的手艺。
这会儿,安笙也在和安箫吃着团圆饭吧?年三十了,他是不是该给安笙发条短信问候一番。
安笙此刻确实和安箫正吃着团圆饭,不过却是在疗养院中。
自从爸爸住进了疗养院后,安笙每一年的除夕便是在疗养院中度过。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才下午的时候,安笙和安箫便早早儿拎着大大小小的保温盒赶去了疗养院。
爸爸这几日精神好多了,偶尔甚至能认出安笙来,这让安笙惊喜异常。但是爸爸却从没认出过哥哥来。这多多少少让安笙有些难过。要知道爸爸一生最得意、最骄傲的便是有了哥哥这么个儿子。可有时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认不出来也好。哥哥已经不再打拳击比赛了,这和爸爸的期望出入太大。
俩人在爸爸的病床边摆开了饭菜。安笙特意熬了粥、炖了汤,喂着爸爸吃了点儿。尔后兄妹俩便开始吃团圆饭了。
安笙激动异常,今晚的团圆饭对于她而言,才算是这么多年来真正的团圆饭。她举起酒杯要和安箫碰杯。
安箫端着酒杯,却不喝,故意逗安笙道,“还喝酒?比赛可不远了。”
安笙笑笑,“今天开心,我稍微喝一点点。”
安箫点头应允。
兄妹俩交谈甚欢,一顿团圆饭也吃得其乐融融。到最后,安笙果真只抿了一点点酒,而其余的便都进了安箫的肚子。
俩人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安箫的脚步都开始踉踉跄跄了。
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的士,兄妹俩双双坐进了后排。酒劲上头的安箫把头枕在安笙的肩膀上休息着。
安笙心头暖暖的,觉得自己绷紧了四年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轻松如她甚至和司机唠起了家常。
司机说着说着便起了自己温柔可人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安笙跟在后头附和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由衷地感慨道,“你俩还真是有夫妻相。”
安笙一听,笑着否认道,“我们是兄妹。”
安箫虽默不作声,心中却酸涩无比。他们明明就不是兄妹。现在的他和安笙虽是紧紧地挨着彼此,但是在他看来,他俩之间的距离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
小区到了,安箫和安笙双双下了车。安箫拎着保温桶,安笙则扶着安箫,生怕他一不小心绊倒了。
安箫虽然头昏脑涨,但是鼻腔里却萦绕着安笙洗发水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果香味。这味道比酒精更加致命,令他醉得昏了头。
路灯之下,安笙的鼻尖通红通红的,安箫一时没忍住,伸出手去刮了刮,凉凉的。
安笙并不躲开,冲安箫乐呵呵地笑着。
安箫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每一下都格外有力,每一下都似乎要冲出胸膛。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
安笙有些担心,“没事儿吧?”
安箫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笙。
安笙被安箫盯得心里发毛,有些六神无主。而下一秒,安笙的嘴唇便被安箫堵住了。
安笙愣在了原地,甚至连推开安箫都已经忘记了。
安箫却在舌尖触到安笙柔软的嘴唇时急急地刹住了车。他一下子清醒了,先前喝的酒也好,安笙洗发水的味道也好,都已经离他远去。而他生怕,在下一秒,安笙也会离他远去。
安笙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
安箫心中格外害怕,他哆哆嗦嗦地解释道,“我……对不起……”
安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安箫狠狠心,“我有些喝多了,一晃神把你当做了宁朝安。”
短短的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安箫的心头几乎渗出了血。
安笙这才有了反应,冲着安箫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忘不了朝安姐就去告诉她。何苦自己憋在心里。”
安箫苦闷地点点头。
☆、第八十九章 最难理清是感情
大年初一才过去,容初便不声不响地收拾了行李走人。容老爷子没逮得住他,只得拿着拐杖愤愤地拄着地说,“这个死小子,下次看见你,仔细你的腿。”
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容初自然是听不到老爷子这段激情愤慨的话了。回到公寓后,他这才觉得轻松了。在容家老宅子里,他经常会想起妈妈,想起这座建筑困住了妈妈的一生。但是,那个倔老头却又并非罪魁祸首,而他趾高气扬的这一生也并不见得多幸福。这样的念头经常搅得他坐立难安,甚至难以呼吸。所以,还不如逃得远远儿的。
小区里,物业象征性地挂上了几盏红灯笼,以示庆祝新年。
容初盯着那红晃晃的灯笼看得眼酸之后却没来由地想起了安笙。那个丫头现在在做着什么呢?
容初叹口气,自顾自地收拾起了行李。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却只剩下了那一夜的吻。那般柔软,那般摄人心魄。容初越想越食髓知味,竟不自觉地*舔自己的嘴唇,拼命地怀想着那一夜的触感。
容初瘫倒在自己的床上,虽说这闲来无事做做白日梦也不坏,但是要命的是,这白日梦越做,他便越想狠狠地抱住安笙吻个够。
可是,他不是都已经想好了,要和安笙做朋友的吗?这以后还让他怎么和安笙做朋友呢?
妈妈和倔老头这一生的不幸皆来自那不明所以的爱情、婚姻、家庭,所以这些,他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他也明白,安笙那样的女孩子,虽然有仙人球的坚韧,但是有朝一日她若盛开,也是需要人细心品味、耐心欣赏、郑重爱护的。他做不到这些。
但是……但是……他想他是的的确确喜欢着安笙的。
这种喜欢,与林恩对自己、与顾年意对林恩的那一种感情是如出一辙的。或许自己的这份喜欢并没有后者那样厚重,但的确是真实地存在着。
容初翻了个身,此刻想见到安笙的心情呼之欲出。但是见到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装作那个吻不存在,还是……
容初拿不准。那一夜,安笙推开他便跑上了楼,而他没来得及看一眼安笙的表情。
哎,那个丫头对自己一直是暴力有余、温柔欠缺,她大概对自己这一款的男人很不感兴趣罢?
容初又翻了个身,脑子里却又冒出了安笙的千张结红烧肉。那滋味真是吃过一回就忘不了了。可是他的冲动却吓跑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千张结红烧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容初不由得仰天长叹。
而被他念叨了许久的安笙年初一才过便已经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中去了。这不,正挥汗如雨地训练着的安笙被容初惦念得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嚏。
教练在一旁关切地问道,“安笙,别是感冒了啊?”
安笙揉了揉鼻子,自己也有些诧异,“没事儿,没事儿。”
教练趁着这个空当便顺水推舟地叮嘱安笙歇息一会儿,安笙便坐在拳击台边上擦着汗、喝着水。
“安箫呢,这几日在家里忙些什么?”教练和安笙拉着家常,“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不参加比赛,还以为他是闹脾气说着玩的。”
安笙不置可否,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大概在想如何追回宁朝安吧。”
拳馆的人和宁朝安都颇为熟悉,教练一听也直点头,“不参加比赛就不参加比赛吧,他也是该找个好姑娘定下来了,要不然你们老安家就后继无人了。”
安笙应景地笑笑。记忆又转回到了年三十的晚上,安箫那一个温润且沾染着酒香的吻。那个吻是属于宁朝安的,所以安笙便劝哥哥趁着新年的时候,去改善一下和宁朝安的关系。但是她每日念叨来念叨去,哥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真是不知道这个榆木脑袋的哥哥在想些什么。
安笙无奈地摇摇头,一个晃神,容初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又回到了脑海里。安笙顿时脸红了起来,心跳也加快了,甚至就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那个吻……安笙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其实压根儿就不记得那个吻的滋味,但是却会经常怀念,怀念起两个人唇齿相交的那一刻。
她为什么会把他推开呢?
安笙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就……明明就……
但是转念再想想,安笙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那个吻兴许什么都不能说明。更何况,在容初的心中,自己不过就是一株毫不出彩的仙人球罢了。既然只是一株仙人球,又岂能得到天上星辰的垂怜呢?
安笙又擦了把汗,准备继续训练去。至于容初,至于那个不明所以的吻,还是深埋在心里才更好些。
“安笙。”安箫施施然走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安笙有些吃惊。拳馆还未正式开馆,安箫此时出现着实奇怪。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看看你训练得如何。”安箫的确是在家坐不住了,心里又惦记着安笙,便一步一步地走到拳馆来了。
安笙点点头,“那你给我指点指点。”
安箫不做声,冲着安笙笑得无比温柔。
教练这时也走过来和安箫搭话,“听说你又准备追回朝安那个丫头。人家是个好姑娘,要好好疼惜人家,知道没?”
安箫默不作声,眼神却快速地在安笙的脸庞上扫视了一圈儿。
安笙冲着安箫鼓励地笑笑。
安箫却再也笑不出来。他不过是想拿宁朝安当个幌子罢了。难道现在他真要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和自私再把宁朝安拖到自己这潭浑水中来?
“朝安姐……”拳击台上正在训练的安笙突然停了下来。
安箫不由得一阵心悸,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宁朝安站在拳馆的入口处,有些不知所措,“我放假在家,出来随便走走,走走……”
这句结结巴巴的话就连安笙一听都有些绷不住了。就算是坐公交车,从宁家到拳馆也得三十分钟的车程。宁朝安还真是能随便走走!
安笙这时也顾不上训练了,熟练地翻身下了拳击台,推着安箫往宁朝安跟前走去。
俩人已经许久未见了,此时突然再见,都有些放不开。
安笙从安箫的身后探出头,“朝安姐,我哥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