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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达睡着。石娥又拿起蒲扇,缓缓扇着……门外传来脚步声,石娥紧张地又丢了扇子。脚步声从门前走过去。石娥深情地看着贺子达,轻轻退着身子,走出了房门。
轮船,驶在海上。船尾,石娥望着远去的江海,直到只剩下一线轮廓,石娥仍旧望着……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轮船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下。
大海,一望无际。
三年之后。
一群水兵进进出出地把姜家搬回原将军楼。金达莱穿着一身崭新的还没配发领章的肥大陆军军服,指手画脚地指挥那些兵。
一个显得十分精明的年轻水兵背着背包和手枪,走进院门,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
金达莱指着一个床头柜:“把这个搬楼上去。”那兵看看,未动。金达莱:“说你呢!”
那兵:“我是奉命给姜司令当警卫员的,不是来搬家的。”金达莱注意地打量那兵,只见兵的背包上吊着一个挺大的飞机模型。
金达莱:“你叫什么?”
那兵:“杜九霄。”
金达莱笑笑:“你当兵走错了门,明明该去空军嘛。”
杜九霄:“还真差点儿就去了,年初招飞行员,复查那天倒霉闹了感冒。海军就海军吧,听说一年之后有机会参加‘海航’招飞。”
金达莱随口快语:“要当飞行员就当正宗的,我们家海军有了,陆军有了,就缺空军了。”
杜九霄:“我又不是你们家女婿,干哪个军种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金达莱知道说走嘴了,脸红了一下,依然嘴硬:“嘿,那可难说,就为了凑齐这个‘海陆空’,说不定就拿你凑和了。”
杜九霄:“金达莱,果然名不虚传。”
“你认识我?”
“军务处让我把你们家的基本情况背了个烂熟,还特别提醒我,注意和你金达莱不要说话太随便。”
金达莱翻了翻白眼:“滚,楼下左边第一个门是你的房间。”
杜九霄走了两步,问:“你怎么当了陆军?”‘
金达莱:“我靠自己的本事进了陆军学院。”
“是吗!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门诊部呗。”
杜九霄笑笑,走了,临进门丢下一句话:“你给人扎针时千万手下留情。”
金达莱气得冲楼上大叫:“爸爸,军务处给你送来一根新兵老油条!”
二楼卧房。姜佑生在案头批阅成摞的文件,楚风屏在不断地拨电话。
姜佑生:“别打了,肯定不在家。”
楚风屏:“盼盼的事总得告诉他啊。这个贺子达,光棍一条,星期天往哪跑?”
“还不是又去搬老号长了……这回,任他有天大本事,老号长也搬不回来了。”
楚风屏面色忧郁:“现在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瞒了贺子达一个人。”
精神病院的病房内,贺子达正冲谢石榴发火:“活见鬼了,摘了你神经病的帽子,你倒不走了。这些年你是不是没病反给传染上了?”谢石榴一言不发地抽旱烟。
“搬!回家!”贺子达动手硬收拾东西。
谢石榴声不高,却极威严:“给老子放下。”
贺子达停住手,急切地说:“老号长,你说句明白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石榴:“我不是说了吗?这医院缺个种菜的,我好歹是块料。”
“不是真话!这医院院长长了个几斤重的胆子,敢叫一个老红军给他浇粪种菜吃!”
谢石榴:“我也不能一辈子不干活,在你的锅里吃一辈子白饭。”
“这也不是真话!而且是混话!谁吃谁的?你吃你自己的残疾军人抚恤金!”谢石榴不语了,又默默吸烟。贺子达再次动手收拾东西:“回家!”
谢石榴凄然叹道:“伢子啊伢子,你是个傻瓜哟。是个大傻瓜!”贺子达愣住了。
谢石榴:“将军楼你是搬回去了,开会、看文件的待遇也恢复了,可那个副司令的命令为什么改成了个巡视员的命令?!你贺伢子是个跑腿、耍嘴皮子的角色吗?”
贺子达:“为什么?现在的司令一筐一筐的,没位置呗。”
谢石榴气得摇摇头,“我懒得说,也说不出口,反正我是没脸进你的门,住你的屋。”
“到底出了什么鬼?”
谢石榴动情地:“伢子,回去吧,好生保重。现在屋头有个人在等你,将来她就代我谢石榴给你做饭了。”
贺子达茫然。
沮丧地坐在老式“伏尔加”轿车里,贺子达呆呆地望着前方。车驶进警备区大门,大门影壁上有五个大字:军队要整顿。贺子达直直地望着这几个字。
车停在原贺家小楼。贺子达独自走进楼。他听见厨房有炒菜的声音,疑惑地走过去。
——做饭的是谢盼盼!
贺子达又惊又喜:“盼盼!”
盼盼看贺一眼,表情漠然,一声不吭地将菜、饭盛好,放在桌上,然后自顾开吃。贺子达苦笑:“也不叫我吃?”盼盼将对面的碗推了推,依然没有好脸。
贺子达坐下,思忖片刻,说道:“盼盼,既然是你来给我烧饭吃,我也猜出些名堂了。是不是……我和……你妈妈……的事,闹公开了?”贺用筷子朝上指指,“上头知道了?”盼盼不语。贺子达追问:“是不是?”盼盼突然开门:“是!要不然,三年前你大军区副司令的命令都打印了,怎么又撤销了呢!”贺子达出乎意料地“哈哈”人笑:“好得很哟,总算是裤裆磨破了,丑也不丑了!既然这样,你妈怎么不和你一块儿过来呢?”
盼盼愤然把碗朝桌上一暾。贺子达忙拍打自己的嘴:“混账话,混账话!那是要打报告的,要正式登记的,还要举行仪式的。我已经太对不起你们母女俩了,这回一定要认认真真地、正正经经地……”盼盼冷冷地打断贺子达:“我妈根本不会来。”
贺子达惊问:“为什么?”
盼盼:“她说是因为她,你才没有官复原职。”
贺子达:“那个官不当也无妨,你妈因为我吃了那么多苦。”
盼盼:“妈说,你是个不带兵就没法活的人。”
贺子达被说中了心事,痛苦地沉默了一会儿,“霍”地站起:“我这就去接你母亲。”
盼盼:“妈妈还有句话要我转告你,她已经准备嫁人了。你认识的,干校的那个杜主任。”
贺子达僵立了足有半分钟!他抓起饭碗狠狠摔在地上:“她胡闹!”盼盼忽然趴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贺子达一时手足无措。盼盼哭诉:“都赖你们,都赖你们,弄得我在哪当兵都有人指指戳戳,三次支部大会讨论,都没有通过我的入党志愿书……”
贺子达怯问:“为这事,你入不了党?”
盼盼:“我没法说我的爸爸是谁!他们又偏问我爸爸是谁!你说你说,我怎么说?!”
贺子达小声怯怯地说:“你老老实实说就是了。”
盼盼大叫:“我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贺子达呆住了,软软地跌坐在椅子上。盼盼继续泄愤:“尽管妈妈、舅舅劝我,叫我来认你,照顾你,楚阿姨还一手把我调到你身边的机关来了,可我绝不会叫你爸爸,我宁可管那个杜叔叔叫爸爸!”
贺子达猝然显得衰弱不堪,整个身架塌下去一截。盼盼偷偷看了贺一眼,有些不忍,又盛了一碗饭放在贺面前。她默默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之后,说道:“我住在通讯营修理所,每天回来给你做三顿饭。”说完便走了。
贺子达的背影一动不动。
海南干校,石娥与杜主任在河边走着。远方夕照瑰丽。
杜主任:“石娥,我虽然等了你二十多年,但我知道你现在虽然答应了,也不是真心的。我弄不明白,你想着贺子达同志,为什么又总是逃避他?”
石娥似在自语:“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一时昏了头,去给他烧饭……”
杜主任:“就算你们过去错了,现在将错就错有什么不好?”
石娥:“不,我不能呆在他身边,让人家因为我,总对他说三道四。”
杜主任深深地看了石娥一眼,说道:“谢副校长,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海军码头。
长哨声中,大型驱逐舰全体舰员站甲板,迎接姜佑生等首长视察。大碾子在队列中。姜佑生从大碾子面前不动声色地走过。
巡视完毕,姜佑生道:“行了,该看的看了,该问的问了,放松一下吧。”
值日军官喊道:“解散!”
随之,水兵解散,军官们随便地聊天。姜佑生走至大碾子身边,亲切地叫道:“碾子,干吗总躲着我。”
大碾子立正:“报告司令员,三八一舰航海长贺解放听候指示!”
姜佑生有些难堪:“我说了,正事办完了,随便聊聊。”
“是。”
姜佑生:“碾子,你的军事技术水平在这个基地有口皆碑,过去几年不大重视,现在军队抓整顿,正是你这样的人才大有作为的时候。”
“是。”
姜佑生对大碾子的一本正经有些不满,看看大碾子:“航海长干了有五年了吧?”
大碾子:“报告司令员,四年零十个月。”
姜佑生:“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司令。”
姜佑生小声地说:“不要一口一个司令,我和你楚姨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儿子看。”
大碾子亦小声地说道:“姜伯伯,别人都在看我们呢,他们会以为我在和您套近乎。”
姜佑生看看周围。果然,许多官兵在看他们。姜佑生冲大碾子笑笑:“怕说靠我升官?”
“是。”大碾子的声音又一本正经,“我可以走了吗?”
姜佑生:“小伙子,好好干。”
“是,司令!”大碾子敬礼,转身大步离去。
姜佑生欣赏地看着大碾子走去的方向,自语:“我的那个碾子在于什么呢?”
新疆,军队医院。
病房内,小碾子躺在病床上。床前站着探视的周天品、根儿夫妇以及司马童、唐小蕾。小碾子睁开眼,模模糊糊看清眼前。
司马童:“小碾子,你总算醒过来了。”
小碾子:“我,我们巡逻分队,不是被雪崩堵在三号地区了吗?”
周天品:“堵了你们整整七天,救出你们,你又昏迷了三天。”
小碾子想了想,突然叫道:“快去救贺子达,他在堵住的第五天向东去找路了……”
周天品:“放心吧,昨天当地军分区来电报说,人已经有下落了。”
根儿:“鹿娃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他灾多但命大。”
小碾子艰难地笑笑。他突然注意到什么……唐小蕾挽着司马童的胳膊。司马童解释道:“我们结婚了。本来计划婚礼那天晚上,你和贺子达会赶回来的,结果……你们只有吃糖的份了。”唐小蕾将一包糖放在小碾子床头。
小碾子笑笑:“你是我们这批兵里爬得最快的,婚也结得最快。”司马童也笑笑。
根儿想着什么,说出口来:“你们一块儿当兵的三个人,童童结婚了,小碾子家里有一个,只剩下鹿娃了……”
俄罗斯风格的木克楞房内,一个美丽的俄罗斯族姑娘用一硕大的器皿烧着咖啡。老妈妈:“薇拉,那个小伙子呢?”
薇拉:“他说身体好了,出去走走。”
老妈妈:“去看看,别再走丢了。”
姑娘走出木房。
塔松林里,鹿儿一人兴致勃勃地走着,看着。他忽然发现地上有一行动物的脚印,更加兴奋。他合住双手,拢在嘴上,吹出一个一个长长的声响——如同当年在大石山的山林里。果然,不一会儿,一只漂亮的梅花鹿寻声露出身影,站在不远处。鹿儿把声音吹得更加柔和,并慢慢走过去。那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