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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精细。再说,也是那些鹿先尝的。”
根儿抓着鹿儿浓密的头发:“你快成神医了。”鹿儿晃着脑袋,自夸:“贺半仙,天下第一妙手。”根儿笑笑,声音渐转苦涩:“可你不该只是个土大夫,姑真不甘心把你拴在这深山老林里……”根儿神色迷离,“如果那样的话,到那一天,爷爷,奶奶,会不认我的……”
“不说这些!”鹿儿突然顽皮地说,“姑,你用我发明的药汤洗澡,不但病好了,人也更年轻漂亮了。”根儿羞赧地打了鹿儿一掌。
鹿儿又道:“我声明,今天做最后一顿饭,以后勺权彻底奉还。”鹿儿离开侧房,做早饭去了。
根儿拿起那本《高等数学》,吹去灰尘,用衣袖擦着,轻轻念叨:“快上课吧,快上课吧……”
列车奔驰。
车厢内,广播喇叭正播《东方红》,旅客们几乎人人捧着《毛主席语录》在读。旅客中有周天品等六七个带枪的军人。周大品看了两页“语录”,把目光朝着窗外。当年在根儿家的诸般情景、解放后自己在根儿门外的失望与送还手帕的往事又悄然浮现在眼前。
车轮铿锵。周天品久久望着窗外的大山。
一军官问:“团长,您在想什么呢?”周天品转过脸。
军官:“今天的‘天天读’,咱们是不是结合毛主席关于‘国际主义’的教导,请团长再讲讲两次出国作战的故事?”
众人纷纷放下语录本:“好,好。”
“差不多一天讲两回,还讲什么?”周天品又转过脸去。
军官瞟了周天品一眼,道:“团长,咱们新疆部队接兵的大本营在长沙,你干吗要亲自到大石山地区来?”
周天品看着窗外:“这回的兵源跨三个省,七个县,我哪不能去?”
军官:“那当然,那当然,我以为那几个红卫兵有在这儿的。”
周天品:“要知道他们在哪儿就好喽!我倒真希望他们这回能正儿八经到新疆去当兵。”
“就是。”
“就是什么?!哪有那么巧的事,好好自学!”说完,周天品依然望着窗外,想着心事。军官等只好继续学习,同时小声嘟嚷:“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有的同志对别人马克思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
生产队祠堂,墙上贴着一幅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标语: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一个戴花镜的干瘦老头坐在条桌前,主持报名登记。四周围着打闹嬉笑的农村青年。大碾子、司马童、舒乔站在祠堂门外的一棵大树底下。
大碾子问:“丁丁怎么还不来?”
乔乔:“她到公社卫生院领药去了,说赶不回来就别等她。”
大碾子:“要报名就一块儿报,再等一会儿。”
司马童插着手,朝报名处冷眼旁观。这时,丁丁背着红十字药箱,汗涔涔地跑过来。
大碾子:“好了,走,报名去。”
走了几步,丁丁突然叫道:“等等。”她有些犹豫,“在公社听说,海军的名额都在县里掌握。”
司马童:“那都报陆军。新疆,好地方。”
丁丁:“忘了?这回只有海军招女兵。得,先陪你们俩报名。”
司马童看看大碾子:“但愿别把我们俩弄到一个连里。走吧。”
大碾子没动。司马童:“怎么,你不当兵了?”大碾子:“我想当海军。”
“随你的便。”司马童独自走向报名处,半途回头吼了一声,“没听说海军归那个二蛋管吗?傻瓜!”
大碾子犹豫再三,终于朝前走去。乔乔、丁丁也陪着走过去。
报名处,老头看看大碾子和司马童,早有准备似的笑笑:“我猜着就不会落下你们。”
司马童:“请写上司马童、贺解放的名字。”
老头笑而不动。司马童:“写啊。”老头慢条斯理地:“按理说,子承父业,你们当兵入伍也是天经地义。但是县里有文件,户口不在此地的,一律不得在此报名参军。”
司马童急了:“哪有这样的文件,拿来我看看。”
老头:“是电话会议上口头传达的。”
大碾子也急了:“大爷,当兵服役可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和权利。”
一农村青年插言:“想当兵,回城里报名去嘛。”
另一青年:“你们的义务早由你们的老子尽完了,也该让我们尽尽了。”
又一青年:“就是,当兵又不是当皇上,还兴一代传一代的!”
农村青年七嘴八舌,话越说越冲:“肥水不外流,美差不让人,胳膊肘不能朝外拐。”“别在这儿占便宜了,快走吧!”“才耍了几天粪叉子,就冒充农民,有决心,把户口先迁来!”“出去,出去,这儿还办公呢!”
大碾子、司马童、乔乔直发愣。大碾子和司马童被小伙子们一推一搡,攥起拳头来。丁丁暗暗抻他们的后襟,示意他们退出去。
大碾子等被轰出祠堂,又站在了大树下。司马童:“怎么回事,平时好好的,怎么突然翻脸了?”
“不就是户口吗?迁来就是了!我下午就回江海。”大碾子道。
乔乔:“迁来后,要是当不上兵呢?”
大碾子:“今年不成还有明年,明年不成还有后年。”
乔乔:“别忘了,你今年二十二了,明年就超龄了。”
大碾子愣了一下,狠狠心,说道:“大不了种地就种地,老头子们现在不也在海南岛种地呢吗?”
丁丁大喜:“解放哥,你真有这决心,我陪着你!”
大碾子:“我不过是破签沉舟,誓死当兵!”
“哼!”丁丁鄙视地斜了大碾子一眼,正色言明,“本人正式宣布,我不报名参军了。”
众:“什么!”
“贫下中农刚选我当上赤脚医生,抬腿就走,合适吗?户口我回去迁,我顺便得买些药。”说完,丁丁扭头就走。众人愣愣地看着丁丁的背影。
丁丁突然停住脚,转身说道:“我只迁我自己的户口。咱们生产队只有一个入伍名额!你们谁还想迁户口,午饭前跟我说一声。”丁丁坚定地走远了。大碾子等久久地愣着。
“我可以报名吗?”这憨憨的声音使大碾子等一惊,速转身去看。只见祠堂内,小碾子站在条桌前。
小伙子们笑着,叫着:“你不行,你不行!”
小碾子:“我不和你们一样吗?地道农民。”
小伙子们:“可你是独子!独子不当兵!回去伺候老爹、老娘吧!”小碾子被抬着,给扔出了门外。
小碾子与大碾子等彼此尴尬地对视着。
夜,设在小学校的征兵站。周天品细细翻阅报名人员的材料。
看毕,周天品问立在桌前的军官:“全在这儿了?”
军官:“全在。”
“有没有遗漏的地区?”
军官:“如今的城乡青年,能弄到一顶军帽都是件荣耀的事,连续多少年征兵工作最头疼的,都是好青年不能全带走,从不担心漏了谁。”
周天品:“如果你没通知到人家,不就漏了吗?”
“不可能,这种事,谁不知道?”
周天品的语气莫名地有些生硬:“可能!很可能!比如边远山区那些独门独户的人家!”
军官语塞。
周天品放缓态度:“工作再细点儿,报名截止时间再延长两天。”
军官:“是。”
周天品:“明天我下去转转,中午回不来,你们吃饭别等我。”
军官:“团长,我陪你去。”
周天品:“我在这儿打过仗,地方熟,一个人就行了。”
军官:“你要找谁,我帮你找。”
周天品又火了:“我不找谁!忙你的去吧。”军官莫名其妙地退出办公室。
周天品吐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找谁?笑话!我不找谁!”
夜,大年家。
刚从江海市回来的吴丁,从提包里一样一样取着东西:“田婶,这布料是妈妈送您的,毛线是送大年叔叔的,让乔乔给打件毛衣。碾子哥,这是给黑枣儿的纱巾。”丁丁掏出一大包糖块:“这是妈妈攒了大半年糖票买的,人人有份。金金只偷吃了一块,全让我拿来了。”大碾子等人各抓了一把。
吴丁又取出一叠信:“解放哥,这是贺叔叔给你的……”田妻注意地看着。“乔乔、童童,这是爸爸的信。还有妈妈的。”乔乔接了过去。丁丁又道:“解放哥,我妈妈还给你写了一封。”大碾子并不奇怪地接过。田妻表情复杂。大年咳了一声,提醒田妻。
“按诸位的意思,户口全在这儿了,一人一份。”说着,丁丁将户门证明向大碾子、乔乔、司马童一人交了一份。司马童一直拿着《毛主席语录》本,似乎是在默背,随便地冲身边的草墩一努嘴:“放这儿吧。”
田妻急广:“你们真的把户口迁来了?”
丁丁:“一不做,二不休,全弄来了。”
田妻拉住乔乔的胳膊:“乔乔,你不一直想走吗?怎么你也把户口迁来了?”舒乔已与以往判若两人。她把嘴里的糖块嚼得“嘣嘣”直响,但一言不发。
大年凄然地咳嗽着。
夜深了,吴丁睡不着,悄悄起身,从提包中取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照片,对着月光看着。她的脸上洋溢着情窦初开的少女温情。乔乔也没睡着,静静地观察着丁丁。
大年和田妻的房里闪着煤油灯。两口子披衣坐在床上心事重重地默然不语。
“爹,娘。”小碾子走了进来。田妻疑惑:“碾子?”
小碾子不吭声地蹲在二老对面的地上。田妻与大年对视一下,问道:“碾子,有事?”小碾子垂着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
田妻:“这孩子,有话说啊?”小碾子挪了一下脚,不开口。
田妻笑问:“和黑枣儿的事?定日子?”小碾子使劲摇头。田妻:“说话呀,我的小祖宗。”
小碾子突然瓮声瓮气地问道:“解放他为啥姓贺不姓姜?”
田妻与大年对视一眼,笑道:“这个闷葫芦,到今天才问。坐床沿上来,妈告诉你,别跟解放说就是了。”
从窗外望进去,油灯如豆。田妻不断说着什么,小碾子似乎什么也没听,他从线笸箩里取出一个镜框:众多的小照片里,有一帧三寸左右、当年楚风屏与田嫂解乳奶婴的。田妻的嘴一张一合。小碾子目不转睛直视着那张照片。田妻的嘴终于停住了,小碾子还盯着。
田妻:“碾子,妈说的都是真的。你听清了吗。”小碾子不应,而是用手指着那张照片,低沉地问:“他们,到底哪个是我?”
田妻、大年一惊。
田妻:“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打小不就告诉过你,那天,我正奶着她楚同志的娃,她正奶着我的娃,就冷不丁地被人照了下来,幸亏没露出奶子。”
小碾子的手指在两个婴儿身上滑来滑去,最后停在襁褓上别有五角星的婴儿身上。田妻紧张地说道:“那个是小碾子。”
小碾子沉闷地走出门去,丢下一句话:“我歇了。”
中篇
22
清晨,上山的小路。周天品扎腰带,佩戴手枪,独自走着。
根儿关着门,在很大的木盆里沐浴着,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药草。
周天品时而犹疑,时而急促地走着。
凫凫的白色蒸汽里,根儿恬适地闭着眼睛。
周天品越走越快,不自由主地小跑起来……
雾浓如粥。
吴丁刚走出房门,司马童走过来:“反正都得在县里上户口,你一块儿给办了吧。”大碾子也走过来,递上自己那份。
舒乔出了房门,边向院门走,边道:“丁丁,快点儿,一会儿有辆拖拉机路过这儿去县城。”丁丁“哎”了一声,跑出门去。
大碾子呆呆看着:“她怎么知道有车路过?”
“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