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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总是在这么说吗。我和维卡结婚这么些年以来,哪年不是听着她絮絮叨叨过来的呢,只不过随着她心理健康状况的不同,她的暗示或粗鲁、或巧妙地有些不同罢了。假使母亲精神沮丧,她的话就和往常一样,不过就是带有侮辱性罢了;而如果病情加剧——这种情形一般持续几天到两三个星期,那么,她针对维卡的话,便会毫无遮拦,并且充满非正常字眼儿。而维卡却勇敢地承受了这一切,甚至还安慰我、劝阻我,要我不要生母亲的气,因为她是个病人,并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可怜的女人啊……就让她得其所愿好了。归根结底,这是她该得的。
我坐车到了最近的地铁车站,走进车站大厅,在找自动电话,好按照电话号码簿打电话。我最忍受不了筹码自动话机,这类话机总是坏的,只会吞硬币,却接不通,除此之外,过不了一会儿,它就又会极其吓人地、恐吓地尖叫起来,要人再往里搁硬币。我总算找到了电话,于是拨通了卢托夫的号码。
“您去了婚姻登记所?”他问。
“是的,一切顺利,谢谢。你们投保了什么?明天证件就准备好了。”
“那就太好了。您妈妈怎么样了?”
“老妈那头不太妙。我的所有提议她都反对,一口回绝。看来,我们得通过法庭和社会保障部门采取行动了,可这就免不了要费一番周折了!”
“亚历山大·尤利耶维奇,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卢托夫笑着回答我道,“在这件事上,您的事是绝对公正的。假使您的老妈真的有心理疾患,且有残疾,您有权向法庭提出认定其无自理能力的问题。您任何时候都不会遭到拒诉,因为一切都是严格按照法律办的。至于说这件案子真的拖了好长时间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如果您真的忙,那我可以帮您的忙。而如果您不忙的话,那也就用不着我来帮忙了,因为,我再重复一遍,您起诉的理由是完全合法的。”
“我是很急。”我说。
我的确急得很。我在其中挣扎了四十多年,我在其中活像个活死人似的生活,对我来说,早就无法忍受了。当我得知维卡已经背叛了我,得知她想要杀死我后,我已经无法和她呆在一起了,她的样子和她身上香水的气息,都令我气恼。在去过婚姻登记所以后,我和她已经不再是夫妻了,我弄不明白,如今我们还怎么能够在同一座屋檐下生存呢?可我不在这儿又到哪儿生活呢?莫不是去母亲那儿吗?今天这一幕我已经受得够够的了。我无法再在电视台做节目了,因为像维佳那样捞钱我不会,而靠污辱和辱没一般说都是些好人的人来给自己拉广告我又不愿意。我想尽快到卢托夫那儿去。我觉得他会是我的一个可靠的保护伞,在其保护之下,我不会碰到任何不快。
“好吧,让我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卢托夫说道,“要让我帮您办好一切手续,我想我未必能像办理离婚那么快。”
“这我能理解。”
“明天一早给我来电话,我会告诉您该到哪儿和去找谁。”
“谢谢,”我热情地感谢他道,“要不是您,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或许我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得得,您就别夸大了吧。祝您一切顺利,明天见。”
可要知道我根本就没夸大什么。卢托夫甚至连想都没想到,我的话在准确性和真实性上已经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
奥勃拉兹佐娃轻而易举地就采取了决定。当然啦,她也不是没有过一丁点儿怀疑,但她却很轻易地就能克服多余的犹豫不决。在多年的侦探工作中,她曾不仅把许多小骗子和贪婪的白痴,而且把从事非法交易的真的鲨鱼送上过法庭,这工作使她变得生硬而严厉。和那位娜斯佳·卡敏斯卡娅不同,她在这种生活中很少为什么害怕过。因此,假如问题如她所说,不涉及生死,即使解决错了也不致危及任何人的生命的话,她是不会长久犹豫不决的。
女巫师伊涅萨被杀案被不可容忍地搅乱了,而且在这个问题上有错的也就是她一个人而已,当然,有些客观条件也在其中起了作用,这些客观条件不容许奥勃拉兹佐娃把归她侦破的所有18件案子统统认真地、仔仔细细地研究一番。离出发去休产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把案子无论如何从其所在的死点上稍稍往前推动一点的惟一一次机会,是与戈托夫齐茨教授的交谈,在后者的办公室里,几年前,英娜·帕施科娃曾接受过咨询。另一次机会是亚历山大·乌兰诺夫,此人不知为了什么事居然到伊涅萨的一个顾主——卢托娃·瓦连金娜·彼得洛芙娜家去过。当然,塔姬雅娜不会指望乌兰诺夫会开诚布公地说出一切来,但却可以通过他接近卢托娃,或至少可以对她了解得更多一些。侦探工作的丰富经验告诉她,她根本别想从“卢托娃——乌兰诺夫”这条线索得到点什么。所有人相互之间都有各种各样的联系,所以,两个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的人相互认识,这种事没有什么不平常的。对此,我们同样无可指摘!乌兰诺夫是何许人呢?电视节目主持人,一个漂亮、自信、下流的家伙儿。卢托娃是个什么人呢?根据侦查员提供的材料看,不过是幼儿园里的保育员。他俩之间能有何共同之处呢?可又有什么不可能呢——爱情,或是从中学时代开始的温情和友谊,难道这就足以成为怀疑其与女巫师被杀案有关的根据吗?不,当然不,这不是什么理由。在这件事上,直觉并未告诉塔姬雅娜些什么,但她却为这案子久拖未决而深深自责,愧疚难当。近来,她每每为将要降生的孩子而陷入沉思,而与此无关的一切,有时在她眼里都显得无关紧要,不具有任何意义。而这一点在工作中也表现出来了……因此,塔姬雅娜在浏览了待决案卷以后,决定在开始休假前的这段时间里,尽自己的努力再尝试一下,哪怕她所采取的行动看上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也罢。既然她已决定调查女巫师伊涅萨所有顾主这条线索,那么,就得把已经开始的调查进行到底,收集所有有关人等的材料。真的,不能把所有重担放在侦查员的肩上!自己也该采取点行动了。何况,与乌兰诺夫接触是唾手可得的事,再不利用岂不是罪过吗?
塔姬雅娜决定传讯戈托夫齐茨教授。传票已经办好,塔姬雅娜已经决定把传票送到秘书处时,伊拉奇卡来了电话。
“你别忘了今天你得去看医生呀?”她严厉地说道。
“忘了,”塔姬雅娜说道,“这么说真的非今天不可吗?”
“丹娘,我不知道,”从伊拉奇卡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她情绪不佳,“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同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多少次才行!我已经告诉你一百次了,你的医生5月1号要休假去,你无论如何也得在最近去看她一次的。我告诉你一百,不、一千次了,三十六岁才生头生子,这可不是开玩笑,再说你的身体也不好,你得经常去看医生。我告诉你一百万次了,我已给咨询处去了电话,给你预约今天6点半去的。你要是今天不去,下一次就得去找另一个大夫,而那人兴许从来就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特别,所以,搞不好会有什么顾及不到也说不定。喂,你醒过来了么?”
塔姬雅娜皱起了眉头,把话筒从耳边拿开,话筒里那声情并茂的演说仍在继续。
“全部在开倒车,伊尔卡。请不要这么激动。我全都记得。你哪儿来这么大劲头训我?别忘了毕竟我还比你大呀。”
“你不是比我大,而是比我蠢,”伊拉奇卡说道,“答应我,现在就去咨询。”
“我就去,行了吧。”塔姬雅娜叹了口气道。
“就今天。”女亲戚严厉地说。
“好吧,就今天。”
“6点半。让我给你这个笨家伙儿翻译一下:是差30分7点。别想跟我撒谎。到时我就坐在咨询处,就坐在你那位医生办公室的门口,亲眼看着你进去才算。”
“你可别这样,”塔姬雅娜无奈地说着,不由地笑了起来,“我还得干活儿呢。”
她放下话筒,瞧一眼表,随后,看起摊在面前的文件来。巧得很,戈托夫齐茨教授住的地方,离她6点半就要去的那家咨询处不远。何必用传票传他来一趟呢?何不公事私事一块办呢?
她拨通了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的电话,后者答应全天都在家等着,于是,塔姬雅娜便准备动身。她到装在衣橱门里的镜子前照了照,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忧郁的笑意。怀孕不会令任何人好看的,假使是一个身条姣好的女人,怀孕已七个月了,任何人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将要生小孩了,那么,一张晦暗、浮肿的脸也不会令人感到漂亮的。而一个如塔姬雅娜这样的妈妈,则只会令大家感到,她不过是一个胖女人罢了。胖女人还少吗,而胖女人更兼脸色晦暗、脸上浮肿的,那就更多了。喏,这样的外貌足以令人满意了吧!斯塔索夫的确曾肯定说,塔姬雅娜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是一切方面都最可人意、最优秀的女人,可这只是斯塔索夫个人的看法,其他男人却会以批评的目光来审视她的。更何况她的自我感觉也不是那么好。伊尔卡说得对,在她那种年龄、那种体重下生头生子,对于神经脆弱者来说,并非什么好主意。不过,话说回来,塔姬雅娜·奥勃拉兹佐娃可不是一个神经脆弱的女子。
充满烦闷和恐惧的又一天过去了。他还得过多少天这样的日子呢?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戈托夫齐茨并不以勇敢坚毅著称,可只要他身边有尤丽娅·尼古拉耶夫娜在,这类品质对他来说还不是必需具备的,因为所有最难处理的问题,都由妻子一手包办了,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弄清妻子的意图并且服从就是了。而这样他就很满足了。尤丽娅是个很有理智、心地善良的人,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早就在心里得出结论:她不会出坏主意的。
可如今剩下他一个人与恐惧做伴,况且,这不是一般的恐惧,而是生与死的恐惧。儿子米申卡在英国,尤丽娅把他送到那里去学习,好在儿子的英语说得和母语一样流利,他从小就学会说英语了。米沙住在尤丽娅的表妹家,她表妹在许多年以前嫁给了一个英国人后就去伦敦定居了。戈托夫齐茨并未叫儿子回来参加葬礼,不是因为花费大,钱他是有的,而是因为孩子们都不喜欢悲哀的事。孩子如果就在身边、在莫斯科,身边还有个把亲人,一般说,可以由这位亲戚出面来操持一切的话,是一回事;而如果说孩子只有八岁,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坐飞机穿越整个欧洲来参加母亲的葬礼,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尤丽娅的表妹也不打算来,路上的花费她可承受不起,她倒是可以把孩子送到机场,可那以后孩子就得一个人孤零零、惨兮兮地忍受丧母之痛,他那小小的心灵哪儿能承受得了呀。不,最好还是让孩子留在伦敦好了,让他离坟墓、花圈、安葬辞和眼泪远一些的好。
米申卡远在天边,尤丽娅已不在人世,剩下一座空荡荡充满恐惧的家。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害怕接电话,而且,只要门铃一响,他就浑身冒冷汗。可他又不能不接电话,因为事关尤丽娅被杀案的侦破问题,警察局每时每刻都可能需要他。对警察局来人他感到很高兴,因为这使得他有可能哪怕暂时把电话掐了,更不用说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