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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我你自己也能买礼物,”我又一头扎进书里,“我是不会去他家过什么纪念日的。就这么着。咱们到此为止。”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出去,随手把门轻轻合上,就好像我是个重病人,需要安静似的。好吧,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的确是那么回事。但在我一生中,至少我是第一次在长达几乎一小时的过程中,让自己绝对真诚,并大声宣布了自己的想法,既无需以礼貌用语乔装打扮,也没有在想说“不”的时候说“是的”。
访问私人侦探所用了娜斯佳和扎哈洛夫整整一天时间,莫斯科主干道上不知出了什么事,车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平常不堵车的地方也发生了堵塞,正常情况下只需不到40分钟的路,他们却用了整整三个半小时。在他巡访的三个公司中,他们所需要的人恰好是在最后一家公司里找到的。
“是的,我们有这么一位顾客。”公司负责人,一个个头不高,有一把浓密的麦黄色胡髭和儿童般鲜艳红唇的金发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有过。”娜斯佳纠正地道。
那金发男子的眉峰挑了起来,但在他那张圆脸上,惊奇的表情很快就被理解的表情取代了。
“这人出什么事了?”
“她被杀死了。因此我认为您应当为我们提供一切必要信息,而不要一味坚持您这些信息的保密性及要求出示官方文件。您以前在警察局干过?”
“是啊,”负责人笑了,“不然的话我会干私人侦探这行吗?压根儿我就想不到有这么个行当。倒也是,我在警察局时,刑侦组还没女的呢。”
“您是不是想说,如今的警察局已经不是当年了,警察队伍肯定后继无人了,竟然连女的也给吸收进来了。”
“我想说的是,我们的规定变得比较民主了,”金发男子巧妙地说,“好吧,你们对什么感兴趣?”
“一切,”娜斯佳一脸灿烂的笑容,“有关这位死者的一切,无论您能讲什么,我们都感兴趣。”
“好吧,既是这样,”事务所负责人同样也以一脸灿烂的笑容回答道,“好在只需查一下登记簿,看我们是否有过这么一位女顾客就行。可管登记的是我们的另一位同事。”
“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一般说,人们往往爱到哪儿去寻找所有的侦探呢?他们像田野上的风一样自由。他们才不会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他们得完成任务。”
“是啊,”娜斯佳笑了,“既然如此,尊敬的先生,我和您该怎么摆脱这一困境呢?”
“您把自己的电话留下,一旦可能,让他自己给您回电话。”
“他什么时候能回电话?”
“喏,这我就不知道了,”金发男子摊开双手道,“大概等他回到这儿的时候吧。不会更早。”
“可以理解。这么说,大约过两星期。他有BP机吗?”
“没有。”他说道。他回答得极快,快得能令人立刻明白:他们有BP机,而且,那人此刻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或许可能就在旁边那间屋里。
娜斯佳很快就正确地估量了情况,并对之做好了准备。这位私人侦探事务所的负责人如果不想失去营业执照的话,他应当极其小心才是。因此,在让刑侦组与此人直接联系前,他应当亲自检查一下,他们要的是什么信息,有没有,此外还有,上帝保佑,是什么刑事犯罪,对此,私人侦探已经知道,而他呢,则还没来得及不受法律约束地通报给应予通报的人。如果到底还是有犯罪,那就得把所有文件及其报表的副本——其最初的几份是给预约者看的——仔细整理一番,清除掉能引起注意的一切痕迹,并把同事狠狠训一顿,说他太愚蠢,在与国家侦探机构的代表会面以前给他以必要的指示。
她飞快地瞥了扎哈洛夫一眼。
“是啊,帕沙,”德米特里就在这时插话了,“情况是不太妙,可我无论如何没想到你居然会忘恩负义。你的事务所开办有几年了?”
“几年?”金发男子嘿嘿笑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还不到一年,总共才十个月吧。”
“啊哈。我想,顾客一定很多,得排大队吧。”
“你问这什么意思?”负责人警觉起来。
“没什么意思,问问而已。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告示贴满了这个区的所有柱子,可还是没人根据这些广告来找你,我说得对不对?这事儿我懂。当需要找私人侦探时,任何人都不会找随机碰上的和根据告示找到的侦探,而会通过熟人找,以便能可靠一些。这我就要问问你啦,帕申卡,无论你在哪儿,也无论你依靠哪个财政界支持,如果我们这些你过去的同事和熟人朋友,不把顾客往你这儿打发,不向他们推荐你的公司的话,那会怎样?喂,你诚实地回答,要知道死者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正是我打发她找的你呀。”
“你说什么呀,米佳,”金发男子慌了,“你怪我也没用。我能拒绝帮助吗?我只是想解释你所需要的人此刻不在这儿而已。什么时候到——着在上帝面上,他会恭恭敬敬地听命于您的。”
“这就好,”扎哈洛夫满意地一点头,“那就劳驾你费点儿神,让你的人快点儿到。我和阿娜斯塔霞的这位死者可不简单,马马虎虎还算是国家杜马的议员了呢。”
“真的?”帕沙半信半疑地反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这不全告诉你了吗?总得先由你说,然后,你再问我吧。这么说,帕申卡,我们已经相互理解了?”
金发男子已经全都正确理解了,所以,当娜斯佳回到彼得罗夫卡时,前厅里,一个长相讨人喜欢的自称是“格兰特”私人侦探事务所侦探的年轻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当她办完事,去向局长汇报时,已经很晚了。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戈尔杰耶夫气咻咻地很紧张,虽然说起话来仍和往日一样平静,声音不大,但他的眼睛却灼灼有神,而他那副他不时用牙咬的眼镜框,也像是随时都会嘁里喳啦折断一般。
“你有什么事吗?”他简短地问道。
“想报告一下戈托夫齐茨议员被杀案的事。”
“说吧。”戈尔杰耶夫一点头说。
“她已经看出丈夫有点不太正常。在家里被盗后他心情很慌乱。于是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雇了私人侦探了解情况。”
“居然弄到这个地步了?她怀疑什么?”
“这我还不知道。确切地说,她还没把这一点告诉给私家侦探。任务是这样的:要他监视与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有交往的所有人,要他尽量弄清楚,她的丈夫是否参与了罪恶勾当。可她究竟指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也许她的确在检查她说的那些方面,也许是别的什么,可您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科洛布克咕哝道,“说吧。”
“在签合约时她就被预先告知,根据事务所的规定,如果在执行顾客任务的过程中,发现犯罪已经实施或正在准备实施的话,就必须把材料全部转送到法律保护机构。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完全同意这一条。她所提出的惟一条件是,这些材料或是由她亲手转交给我们,或是在‘格兰特’事务所侦探与警员交谈时,必须有她在场。”
“这的确很有意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怎么想的?”
“万一突然发现她丈夫与某种坏事有牵联的话,她想与他拉开距离。她想要大家知道:她完全不知情,而当感到事情不妙时,是她第一个敲响了警钟,并且为弄清真相而雇了侦探。但她并不想对广大公众隐瞒这一真相。”
“真有你的,”上校咕哝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她这位丈夫真有点背景,这么说,也许是他或他的帮手,嗅出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的活动了,连忙封住了她的嘴。我记得,在帕莫琳娜·莫洛佐娃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么,那个私家侦探找到什么了吗?”
“据他说没找到。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总共只有十二个人,刚向顾客交了报价单。”
“他们是不是在撒谎?”
“这谁知道。或许是撒谎吧。总之,他们心里想什么,谁能看得清。可这里有另外一个问题,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这些帮凶是从哪儿得知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在收集材料,并且找了私人侦探所的?我们只有两种推断,而这两种推断实质上是一个:或是‘格兰特’里有他们的内线,此人知道戈托夫奇茨与事务所签订了调查其丈夫交往圈的合约;或是某个有关者凑巧是个大笨蛋,他感到有人盯梢,惊慌了,于是,开始调查,是谁以及为什么,在他身后窥伺着他。于是,为了弄清这件事,还是得同‘格兰特’打交道。可以把这位知情人引出来,然后,盯他的‘梢’。了解一下他在‘格兰特’究竟是干什么的。但要了解与事务所订约的顾主的姓名,就只能找内部人员,找‘格兰特’里的人,您看呢?”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又不是小孩子,”戈尔杰耶夫阴郁地说,“你还有什么方案?”
“尤拉·科罗特科夫善于和议员们打交道,让他本人向您报告吧。我今天还没见到过他。”
“列斯尼科夫今天在于啥,我能知道吗?”
娜斯佳知道伊戈尔·列斯尼科夫今天几乎什么工作都不干,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生病的孩子身上了,所以,想找一个最圆滑的借口,可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没等她回话,便走到窗前,一声不吭,又把眼镜框塞进嘴里咬。
“必须干点什么,娜斯佳,”他最后终于说道,“我们的压力很大呀。”
“是哪方面的?”
“你是怎么想的?一桩电视工作者被杀案尚未破获,又出现了议员的尸体,这两件事都不值一提,应当彻底忘掉吗?明天,理事会要举办新闻发布会,那些记者和我们的上司,又该唧唧喳喳地碍我们的事儿了,说我们办事不力。你自己也知道,对我们自己的上司,我倒并不怎么担心,可要知道他们没准会对我们吹毛求疵的呀。必须准备好哪怕一个说法,可这说法就是找不到。我不想责备你,可要知道,对电视你根本就无可奈何。”
“我来不及,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娜斯佳暗自承认他说得对,幽怨地说道。
“大家全都来不及,”上校严厉地说,“可大家还都在干。你也要加把劲儿才成。可不要让我为难。”
“为什么让你为难?”她没明白。
“因为我看出,只要你在梅尔尼科夫手下工作,就不大自在。我不想推卸我的过失。当然,我可以安慰你的是,这对事业是很必要的,必须这么做,这么做合理,但你为此付出的太多。我的过错是这是我允许了的,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可我不能总是一味对你宽容。打起精神来吧,不要再心不在焉的了,该好好干活儿了。我的话听见了吗,娜斯塔霞?”
“听见了。”娜斯佳低声道,“我会干好的。”
她感到害羞,害羞得很。科洛布克说得对,她不可原谅地放松自己了,变得委靡不振,慢慢腾腾,总是在寻找各种借口,以便能不和任何人交往,看不见任何人。或许她该看看医生去了?显然,在这件事后她的神经出问题了。医生,她极有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或心理分析医师。归根结底,为什么就不呢?这既有益又使人愉悦呀。
“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让我做做戈托夫奇茨丈夫的工作吧。”
上校戴上眼镜,仔细端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