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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假如苏联一名顶尖情报员叛逃到瑞典寻求庇护,政府该怎么做?当时保守派政府刚刚上台,其实这也是新任外交部部长最早面对的问题之一。那些胆小政客把他视为烫手山芋,当然想尽早甩掉他,却又不能直接送回苏俄--如果事情败露,将会是天大的丑闻。因此他们打算送他到美国或英国,但札拉千科拒绝了,美国他不喜欢,而他也知道有几个国家的军事情报单位最高层已有苏俄人员渗入,英国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想去以色列,因为不喜欢犹太人。所以他决定以瑞典为家。”
整件事听起来实在太不可思议,布隆维斯特不禁怀疑毕约克是否在捉弄他。
“所以他就留在瑞典了?”
“没错。多年来,这是瑞典最隐秘的军事机密之一。重点是,我们从札拉千科那里得到许多重要资讯。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那段时间,他是所有叛变者当中的佼佼者,以前从未有GRU精英部队的资深特工叛逃过。”
“这么说他可以出卖资讯?”
“正是如此。他手段很高明,总是在对他最有利的时机释放出情报。他让我们发现布鲁塞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内的一名间谍、罗马的一名间谍、柏林一整个间谍网的联络人,以及他在安卡拉和雅典曾利用过的杀手的真实身份。他对瑞典的了解并不多,但我们可以用他掌握的资讯来与他国交换条件。他是个大金矿。”
“于是你就开始和他合作。”
“我们给了他新的身份、护照和一点钱,他自己会照顾自己,他毕竟受过训练。”
布隆维斯特沉默了一阵子,消化这些信息,然后抬头看着毕约克。
“上次我来的时候,你撒了谎。”
“有吗?”
“你说你是八十年代在警察射击俱乐部里认识毕尔曼的,其实你们早就认识了。”
“那是直觉的反应。那件事是机密,我没有理由详述我和毕尔曼认识的过程。直到你问及札拉,我才联想到。”
“跟我说说事情经过。”
“当年我三十三岁,已经在国安局服务三年。毕尔曼年轻得多,刚刚拿到学位。他在国安局处理一些法律事务,类似实习的工作。毕尔曼来自卡斯克罗纳,父亲是军事情报人员。”
“那又如何?”
“不管是毕尔曼还是我都没有资格处理像札拉千科这种人,但他却在一九七六年选举日当天和我们接触。警察总部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大伙不是休假就是跑出去监视去了,札拉千科就选在那个时间走进马尔姆警局,宣称要寻求政治庇护并想找国安局的人谈。他没有报上姓名。我那天值班,以为是很单纯的难民事件,便带着毕尔曼前去充当法律顾问。我们在马尔姆与他碰面。”
毕约克揉了揉眼睛。
“他坐在那里,口气平静而淡然地说出自己的身份与昔日的工作内容。毕尔曼负责记录。我很快便了解到自己面对的情况,于是中断谈话,把札拉千科和毕尔曼都弄出那个警局。我不知如何是好,便在中央车站正对面的大陆饭店订了个房间,将他安顿下来。我让毕尔曼先陪着他,我则到楼下打电话给上司。”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我常常觉得我们的表现一点也不专业,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的上司是谁?”
“那不重要,我不会再说出其他任何人的名字。”
布隆维斯特耸了耸肩,不再追究。
“他说得非常清楚,这件事必须尽可能保密,牵扯的人也愈少愈好。这原本和毕尔曼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级别太低了,但既然已经知情,最好还是保留他,不要再找其他人。我猜像我这种资浅的军官,应该也是因为同样原因而留下。最后,国安局相关的人员中,共有七人知道札拉千科的存在。”
“另外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从一九七六年直到一九九○年初……政府部门、军队最高指挥部与国安局内,总共大约二十人。”
“那一九九○年初之后呢?”
毕约克耸肩道:“苏联解体之后,他就变得不重要了。”
“可是札拉千科到瑞典以后怎么样了?”
毕约克沉默了好久,布隆维斯特开始感到急躁。
“老实说……札拉千科是个大胜利,我们这些相关人士的事业前途都靠他了。你别误会,那也是全职工作。我负责担任札拉千科在瑞典的导师,起初的十年间我们每星期至少要见上几次面。这是那几年间重要的事,当时他握有许多新鲜资讯,但另外还得设法控制他。”
“控制他什么?”
“札拉千科是个狡猾的魔鬼,有时迷人得不得了,有时却又偏执疯狂。他会狂饮作乐,之后就变得暴力。我不止一次得在夜里出去替他做善后。”
“例如说……”
“例如有一次他上酒吧,与人起了争执,还把两个企图安抚他的保镖打到昏死过去。他身材相当矮小,但近身肉搏的技巧非常高明,只可惜很多时候都用错场合。有一回我还得到警局去保他。”
“他这样很可能会引发特别的注意,听起来不太专业。”
“他就是这样。他没有在瑞典犯过罪,也从未被逮捕。我们给了他一个瑞典名字、一本瑞典护照和身份证。国安局为他准备了一栋房子,也付薪水给他,但只是为了让他随时提供服务,却无法阻止他上酒吧或玩女人。我们能做的就是收拾烂摊子。那是我在一九八五年以前的工作,后来调职以后,札拉千科便改由接替我工作的人接手。”
“那毕尔曼的角色呢?”
“老实说毕尔曼是个沉重负担。他并不特别聪明,根本不适合担任这个工作,只是纯属巧合地被扯入札拉千科这件事,而且也只是最初的一小段时间,当时我们偶尔需要他处理一些次要的法律程序。我的上司解决了毕尔曼的问题。”
“怎么解决?”
“尽可能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替他在警界外一家法律事务所找一份工作,你也可以说那家事务所与我们关系密切。”
“柯朗·连恩。”
毕约克以锋利的目光射向布隆维斯特。
“对。多年来他一直为国安局做一些次要的调查工作,所以就某方面而言,他的事业发展也归功於札拉千科。”
“那么札拉千科现在人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一九八五年以后,我和他的联系就断了,这十二年当中我从未见过他。我最后听到的消息是,他在一九九二年离开了瑞典。”
“显然又回来了。他的出现和武器、毒品、非法性交易有关。”
“这我倒不惊讶。”毕约克说道:“但我们不确定这是不是你要找的札拉,或者另有其人。”
“两个不同的札拉千科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机率应该微乎其微。他的瑞典名字叫什么?”
“这我不能告诉你。”
“你现在是在回避问题。”
“你想知道札拉是谁,我告诉你了,但在我确知你履行了承诺之前,是不会交出最后一块拼图的。”
“札拉很可能杀了三条人命,而警方却追错了人,要是你以为没有问出札拉的名字我会善罢甘休,那你就错了。”
“为什么你认为莎兰德不是凶手?”
“我就是知道。”
毕约克微笑地看着布隆维斯特,顿时觉得安全许多。
“我认为人是札拉杀的。”布隆维斯特说。
“错了,札拉没有杀人。”
“你怎么知道?”
“因为札拉已经六十几岁,而且严重残障。他有只脚被截肢,走路不太方便,所以奔波於欧登广场和安斯基德之间开枪杀人的不是他。他若想杀人,就得打电话叫残障运输服务。”
※※※
玛琳对茉迪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这个你得问麦可。”
“好,我会的。”
“我不能和你讨论他的调查内容。”
“假如这个札拉有可能涉嫌的话……”
“这个你得和麦可谈。”玛琳又说:“关于达格写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但我不能告诉你有关我们自己的调查。”
茉迪叹了口气。
“关于这份名单上的人,你能跟我说些什么呢?”
“只能说达格写的部分,消息来源不能透露。不过我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麦可已经从名单上删除了十来人。”
不,这没有帮助。警方仍得自己做正式的讯问。一名法官、两名律师、几名政治人物和记者……还有警察同仁。好个团团转的任务。茉迪知道,早在命案第二天就该开始做这件事。
她的视线落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古纳·毕约克。
“这个人没有地址。”
“没有。”
“为什么?”
“他是国安局的人,地址未编入册。其实他正在请病假,达格一直没能联络上他。”
“那你们呢?”茉迪微笑着问道。
“去问麦可。”
茉迪瞪着达格办公桌上方的墙面,思索着。
“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请问吧。”
“你个人觉得,是谁杀了你们的朋友和那个律师?”
玛琳真希望布隆维斯特能在这里应付这些问题。警察这么问东问西的,真叫人不舒服,而更令人不快的是,她甚至不能解释《千禧年》已经获得哪些结论。正为难之际,身后传来爱莉卡的声音。
“我们认为凶手杀人是为了阻止达格揭发部分内容,但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麦可觉得有个叫札拉的人非常可疑。”
茉迪转头看着《千禧年》的总编辑,只见她递出两杯咖啡,杯子上分别印着公务员工会以及基督教民主党的标志。爱莉卡甜甜一笑后,迳自回办公室去了。
三分钟后她又出现。
“茉迪巡官,你的长官刚刚来电,因为你手机没开。他请你给他回电。”
※※※
警方已发出全境通告,说莎兰德终于现身了。通告中指出她很可能骑着哈雷摩托车,并警告说她持有武器,还在史塔勒荷曼一带的避暑小屋前射伤了人。
警方已经在前往斯特兰奈斯、玛丽弗雷德和南泰利耶的道路上架设了路障。当晚往返於南泰利耶与斯德哥尔摩之间的区间列车,也班班受到搜索。却没有发现与莎兰德特徵相符的人。晚上七点左右,一辆巡逻警车在欧弗休的露天商场外发现了那辆哈雷,搜索的焦点也因此从南泰利耶转向斯德哥尔摩。欧弗休的报告上说,找到一块皮夹克布片,上头印有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的标志。包柏蓝斯基听到这个消息后,将眼镜推到额头上,闷闷地凝视国王岛办公室外的漆黑夜色。
一整天下来,除了困惑之外别无所获。莎兰德女友遭绑架、拳击手罗贝多莫名其妙地卷入,接着南泰利耶附近遭人纵火,树林里还发现埋屍。最后则是史塔勒荷曼这起怪异事故。
包柏蓝斯基来到外头的总办公室,查看斯德哥尔摩与邻近地区的地图,发现有四个地方各因不同原因而成为目前的焦点:史塔勒荷曼、尼克瓦恩、硫磺湖以及欧弗休。接着目光一转,移到安斯基德,不禁叹了口气。他有种不快的感觉,警方的调查似乎远远赶不上事件发生的速度。不管安斯基德命案原因为何,总之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