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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十二份不同版本的稿子,和非常大量的调查资料,我还不知道哪些重要而哪些可以忽略。光是分类、浏览所有文件,就得花上好几天。”
“那贺斯壮呢?”
茉迪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关上包柏蓝斯基办公室的门。
“老实告诉你……不是我要贬低他,不过他没帮上太多忙。”包柏蓝斯基皱起眉头。
“说吧。”
“不知道怎么说,他显然不像波曼是个正牌警员,常常说很多废话。他对米莉安的态度和法斯特差不多,而且对於指派的任务完全没兴趣。还有,虽然我无法确实证明,但他和莎兰德似乎有点过节。”
“怎么说?”
“我觉得他对她有一种敌意。”
包柏蓝斯基缓缓点了点头。
“很遗憾。波曼没问题,但我实在不喜欢有外人介入这次的调查。”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得再忍一忍直到这个星期结束。阿曼斯基说若是再没有结果,就要终止任务。继续挖,而且最好别寄希望於有人帮你。”
才短短四十五分钟后,茉迪的工作就被打断。埃克斯壮要她到办公室见他,包柏蓝斯基也在,两个男人都面红耳赤。那个自由撰稿记者史卡拉刚刚又发表了独家新闻,说罗贝多从不知名的绑匪手上救出施虐受虐狂女同志米莉安。报导中有一些细节只有调查小组的成员才知情,而记者的写法好像在暗示警方考虑以伤害罪将罗贝多起诉。埃克斯壮已经接到几通其他报社打来的电话,询问有关拳击手扮演的角色。他脸色铁青,并指控茉迪泄漏消息。茉迪强烈否认却没有用。埃克斯壮要她退出调查小组。
“茉迪说她没有泄漏任何消息。”包柏蓝斯基说道:“对我来说这就够了。现在把一个经验丰富又熟知案情细节的警员调走,太莫名其妙了。”
埃克斯壮不肯改变主意。
“茉迪,我无法证明你泄漏消息,但我对於你继续调查此案已经没有信心。你被调离调查小组了,命令立刻生效。这星期剩下的时间就休息吧。星期一会儿派给你新的任务。”
茉迪点点头,往门口走去,却被包柏蓝斯基拦下。
“茉迪,我要正式声明:这些话我一句也不信,我绝对信任你。但我做不了主。回家以前,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谢谢。”
包柏蓝斯基的脸上蒙上一抹危险的色彩。埃克斯壮则显得气愤不已。
茉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和贺斯壮一直都在这里查看达格的电脑。她满怀怒气,泪水已在眼眶打转。贺斯壮看出事情不对劲,但什么也没说。她也没理他,只是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发呆。办公室里的沉默让人有种压迫感。
不一会儿,贺斯壮起身说要去买杯咖啡,问茉迪要不要也来一杯。她摇摇头。
贺斯壮离开后,她站起来穿上夹克,拿起肩背包,到包柏蓝斯基的办公室去。他指着访客椅示意她坐下。
“茉迪,这件事我不打算妥协,除非埃克斯壮也解除我的调查任务。我不会接受,所以我想申诉。在我另外通知你以前,你还是继续留在组上,听我指挥。懂吗?”
她点点头。
“你不能像埃克斯壮说的,这星期的剩余时间都休息。我要你到《千禧年》办公室,再和布隆维斯特谈谈,请他协助指引你浏览达格的硬碟内容。他们那边有备份。如果有个已经熟知资料内容的人能替我们挑出可能重要的资讯,我们就能节省很多时间。”
茉迪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贺斯壮。”
“这我会处理。他可以帮安德森。你有没有看到法斯特?”
“没有。他一开完会就走了。”
包柏蓝斯基不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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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隆维斯特於上午八点从医院回到家。昨晚睡得太少,下午又得以最佳状态去斯莫达拉勒见毕约克,于是他换下衣服,把闹钟设在十点半,好好地睡了两小时。起床后刮完胡子、冲过澡,换上乾净的衬衫。当他开车经过古尔玛广场时,茉迪打了他的手机。布隆维斯特解释自己无法与她碰面。她说出需要的帮忙,他便请她去找爱莉卡。茉迪到达《千禧年》办公室后,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自信满满、有点盛气凌人、脸上带着酒窝、剪了一头蓬乱的金色短发的女总编。她隐约怀疑爱莉卡或许也是女同志,因为据法斯特的说法,和本案有关的所有女人似乎都有此倾向。但她随即想起曾看过某篇报导,说爱莉卡嫁给了艺术家葛瑞格·贝克曼。
“现在有个问题。”爱莉卡听完她的要求后,说道。
“什么问题?”
“并不是我们不想破案或协助警方,何况,资料也全都在你们从这里带走的电脑里面。难处在於职业伦理方面。媒体和警方一向合作得不太愉快。”
“相信我,今天早上我也发现了。”茉迪带着浅笑说。
“怎么说?”
“没什么,只是个人的想法。”
“好吧。为了维持可信度,媒体必须与官方保持明确的距离。跑到警局去配合警方调查的记者,最后总会变成警方的跑腿小弟。”
“这种人我见过几个。”茉迪说:“但也可能有相反的例子。警察最后变成某些报社的跑腿小弟。”
爱莉卡笑了起来。
“没错。我恐怕得这么说,万一《千禧年》被联想成某种图利的媒体,这种后果我们实在承担不起。我指的并不是你想讯问任何《千禧年》员工--这点我们会毫不犹豫地配合--而是你正式要求我们将新闻资讯交给警方,积极协助侦查工作。”
茉迪理解地点了点头。
“这得从两方面来看。”爱莉卡接着说:“首先,我们有一位记者同仁遇害,所以我们要尽力协助。但另一方面,有些东西我们不能也不会交给警方,也就是和消息来源有关的资料。”
“这个我可以通融,我可以保证消息来源的安全。”
“这无关乎你的意图或我们对你的信任,而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从未披露任何消息来源。”
“了解。”
“还有另一个事实,我们自己也在调查这些命案,这应该可以视为新闻报导任务。因此当我们得到某些结论准备要公布时,我也准备将资讯交给警方,但得等我们作好准备。”
爱莉卡忽然打住,皱起眉头思忖。
“只不过我也得对得起自己。这么办吧……你可以找玛琳帮忙。她对资料都很熟悉,也有能力分辨轻重。就让她协助你浏览达格的着作,以便整理出所有可能涉案者的名单。”
※※※
在梭德拉车站赶搭上前往南泰利耶的区间列车时,奈瑟并不知道前一晚发生的事故。她穿着黑皮中长夹克、暗色长裤和一件高级红色针织衫,还戴了一副眼镜,但架在额头上。
到了南泰利耶,她找到前往斯特兰奈斯的公车,买了一张到史塔勒荷曼的票。上午十一点刚过,她在史塔勒荷曼南边不远处下车,视线所及有两栋建筑。她回想了一下脑中的地图。梅拉伦湖在东北数公里外,那是个避暑的乡间地区,但也零星散布着几间一年到头皆有人居住的房舍。毕尔曼的屋子离巴士站大约三公里。她拿出自己带的水壶喝了一口水,便开始往前走。约莫在四十五分钟后抵达。她先在附近绕了一圈,研究邻近的住家。右手边最近的小屋,距离约一百五十码,无人在家。左手边是一条山沟。经过两间夏日房舍后,又有一群度假小屋。在这里有人活动的迹象:窗户开着,并传出收音机的声音。距离毕尔曼的小屋有三百码,可以安心做事不会受打扰。
小屋的钥匙是从他的公寓里取得的。一进入屋内,她先取下屋子后面一块窗板,万一前头发生什么扫兴的事,可以从这里逃走。她所预期的扫兴的事,就是某位警员忽然决定前来搜查小屋。毕尔曼的小屋比较老旧,小小的建筑里面包括一个主厅、一个卧室和一间有自来水的小厨房。后院则有一个户外乾式厕所。她花了二十分钟看过所有的橱柜、衣橱和餐具柜,却连一小张可能与莎兰德或札拉有关的纸片都没发现。
接着她去查看厕所和柴房,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也根本没有纸张。这趟显然是白跑了。
她坐在门廊上喝水、吃苹果。正当要去关上窗板时,在进门处瞥见一个一米高的铝梯,顿时停下脚步。她又转进客厅,检视天花板的隔板。阁楼的入口刚好在两根屋顶梁木中间,几乎看不出来。她搬来梯子,打开活板门,马上就发现两个A4纸大小的资料盒,其中各有几个档案夹和其他各种文件。
※※※
事情全都出了差错,灾难一桩接一桩,令金发巨人忧心。先前桑斯壮曾联络上朗塔兄弟,恐慌地向他们报告说记者达格打算揭发他嫖妓的事和他们兄弟俩。到那时为止,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媒体揭发桑斯壮,跟他毫无关系,而朗塔兄弟大可以暂时避避风头,多久都无所谓。他们已经搭上“波罗的海之星”号前往爱沙尼亚度假。这整件事应该不会闹上法院,万一发生最糟的情况,他们反正也不是没坐过牢。这本来就是工作的一部分。
更麻烦的是莎兰德竟然成功地从蓝汀手中逃脱。真是不可思议,因为和蓝汀相比,莎兰德就像个布娃娃。他只需把她塞进车里,带到尼克瓦恩南边的仓库。
接下来桑斯壮又有一次来访,这回是来追查札拉的。这使得一切有了全新的发展。夹在毕尔曼的惊慌与达格的不断纠缠之间,一个潜在的危险形势出现了。
若没有准备好承担后果,就不是专业的帮派分子。毕尔曼就是个菜鸟。他劝过札拉不要和毕尔曼有任何牵扯,但对札拉而言,“莉丝·莎兰德”这个名字就如同斗牛眼前的红绒布。他厌恶莎兰德。老实说,很不理智。好像某个开关被启动了似的。
达格--也就是已经给桑斯壮和朗塔兄弟惹了不少麻烦的那个该死的记者--来电那一晚,他就在毕尔曼家,这纯粹是巧合。在试图绑架莎兰德不成之后,他去找毕尔曼,想要视情况安抚他或威胁他。不料达格的电话让毕尔曼惊慌失措--一种不理性而愚蠢的反应。然后忽然说他要退出。
不仅如此,毕尔曼还取出他的牛仔手枪恫吓他。他只是诧异地看着毕尔曼,然后取过他手中的枪。他已经戴上手套,所以指纹不是问题。他别无选择。毕尔曼显然已经发疯。
毕尔曼当然知道札拉的事,因此也是个不利因素。他其实也说不明白,当时为何叫毕尔曼脱掉衣服,应该是因为他讨厌这个律师,而且也想让他知道吧。当他看到毕尔曼腹部的刺青--我是一只有性虐待狂的猪,我是变态,我是强暴犯--时,差点忍俊不禁。有一度他几乎同情起这个男人。真是个大白痴。不过干他这一行,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不能感情用事。于是他带他进入卧室,逼他跪下,并拿枕头当消音器。
他花了五分钟搜查毕尔曼的公寓,看看有无关于札拉的任何蛛丝马迹。唯一找到的是他自己的手机号码。为了安全起见,他拿走了毕尔曼的手机。
接下来的问题是达格。毕尔曼的屍体被发现的话,达格一定会报警,说出他曾打电话给这个律师询问札拉的事。那么札拉便会成为警方注意的目标。
他自认还算聪明,但对於札拉那种近乎神奇的谋略天分,他怀着无上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