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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那个白衣少年终究越走越远,再也回不来了。
“襄王殿下,你不可。。不可。。”她痛苦的颤不成声。
她多么不想她成为逆贼,成为被人唾骂的千古罪人,可她又明白,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有何不可。”
慕容颜眸中黯了黯,盯着她冷声道,“他也姓慕容,理应明白的。”
慕容玄仰天哑笑了数声,笑出了两行清泪,“朕自然明白。。自然明白。。”
“但是。。”
他突然眸中一乱,猛地拽过冷岚歌,举起宝剑,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朝她劈去,
“但是朕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冷岚歌闭上了眸,唇边竟不禁浮起了一丝笑意。
若真能就此结束,或许对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坠落在地。
她被推倒在地,倏地睁开眸,冰冷的剑端就在咫尺之前,鲜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却不是自己的。
慕容颜横在两人之间,慕容玄的宝剑贯穿了她的肩头,可她却一声不吭。
慕容玄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眸,喉间却已讲不出话,他身子摇了数下,终是颓然倒下,跌瘫在龙椅之上。
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那柄穿透他身体的银枪蔓延开来,染红了仅属于皇家的明黄。
他的瞳仁渐渐涣散,却不肯瞑目,死死地盯着前方——
盯着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冷岚歌。
慕容颜自己将肩上的宝剑拔/出,鲜血淋漓染透了衣襟,但她没有止血,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掌。
冷岚歌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龙椅上的慕容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死了。。而她。。也终是成了乱臣贼子。
杨大有等人冲进金銮殿的时候,所有人都脚步一顿,再不敢走上前一步。
燕景帝慕容玄的尸身匍匐在龙椅脚夏,大燕皇后冷岚歌跌跪在旁,已双眸无神。
而坐在龙椅之上的,正是一边流泪,一边哑笑的襄王慕容颜。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然后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阶下众人,皆对着她恭谨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落下,仿佛为了遮掩一切罪恶和杀戮。
冷岚歌却突然觉得,真的,很冷。
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她觉得她好像也是笑了,而且笑的非常厉害,有什么东西本该溢出眼眶的,但是她哭不出来,一股凉嗖嗖的液体流进了心脏,慢慢将整颗心冻结起来。
顺贞三年冬,襄王慕容颜夺位于未央殿,燕景帝慕容玄薨,史称‘未央之变’。
同年,襄王慕容颜即位,改年号为崇宁,称燕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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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呢?!”
“在。。在月华殿。”没人敢胆忤逆她。
她跌跌撞撞地撞开殿门,颤抖地掀开重重帷帐。
床榻上躺了一名女子,背对着她,穿着极单薄的衣衫,蜷缩着,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
慕容颜只觉得自己喉口堵着千万斤的巨石,她终是跪在床榻前,伸手紧紧拥住了她,泣不成声。
她身子猛然一僵,虚弱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是。。谁?”
“是我。。我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她扳过她轻如鸿毛般的身子,声音却戛然而止。
为什么。。是她?!
她眸中闪起了晶莹之色,盯着慕容颜半晌,终是投入她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大哥哥。。”
可慕容颜却一动不动,脑中一片浑然作响。
那么。。小缇呢?小缇呢?
☆、第68章 登基
御书房。
她一身黑袍,底绣金龙,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案之后。
她死死盯着洁白素宣上的三个字,耳边一瞬像是鼓噪起无数纷繁错乱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所以,他才费尽心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他的最终目的。。难道是。。
她不敢深想下去,混沌的痛楚,越发清晰,越发尖锐。攥着椅圈的手因握得太紧而几近痉挛,冷汗渗出了全身。
薛义杨大有等人在底下面面相觑,只是叹息。
良久,慕容颜起身,伸手将那素宣转身投入一旁的鼎炉之中。火光映在她沉痛难言的眸中,只听她一字一字地道,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她已明白,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她。
“诺。。”
众人虽低声应道,可心中却知已过了那么久,再寻那人踪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她在鼎炉前站了许久,双拳越攥越紧,终是霍然转身朝殿外走去,口中焦躁不安地道,
“不,我等不了了,我要亲自去找!”
最年长的薛义急忙上前拦住慕容颜的去路,对上她灼红的眸,恭敬地一拜,
“陛下,如今您已是一国之君。国,不可一日无君。”
慕容颜愣了愣,短短一瞬,脸上神色已变了数重。
怔了良久,她极缓地摇头,眉宇间尽是荒凉,“别。。别用那个罪恶的称呼叫我。。”
她每听旁人唤她一声‘陛下’,便会想起一次四哥死不瞑目的模样。
他瞪着眼珠子,像是在嘲笑自己:就凭你,又能坐那个位子多久?
薛义长叹了一口气,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三思,明日便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恳请陛下一切以社稷为重。已经走到这一步,若陛下这时候贸然离京,这天下怕是要再起杀孽。”
其他人也忙不迭地随薛义跪下,齐声劝道,“请陛下三思,一切以社稷为重!”
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若不能坐稳江山,那大伙儿便真成乱臣贼子了!
慕容颜神色更黯,眸光委顿,却再也无法向前迈开一步。
只觉得口中干涩,心里空空的。
她明明已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软弱。
“况且。。。”薛义抬起头,望着慕容颜,缓缓道,“况且,眼下还有一事甚是棘手,还需陛下亲自定夺。”
“何事?”慕容颜疲惫地问道。
“敢问那帮子顽固不化的旧臣该如何处置?”
慕容颜抿紧了薄唇,脸上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她明白,如今虽已大权在握,可她毕竟是弑君自立,根基不稳,朝中重臣之中真心实意愿意臣服自己的怕是寥寥无几。
她皱紧了眉,沉吟了片刻,淡淡回道,“你们先且下去,容我想想。”
她还是不愿自称为‘朕’。
“诺。”
众人听命,缓步退去。
薛义走在最后,心中再三踌躇,还是问道,“陛下,还有先帝的后妃。。又该如何处之?”
心头莫名划过一道骤痛,但她没有再言,只是颓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速速退去。
殿门被打开的时候,寒风直驱而入,吹乱了她的心跳。
她明白,他是想问自己打算如何处置冷岚歌。
喉间涌上浓稠的苦涩,她咬紧了牙关,硬是压抑住那股澎湃而滚烫的泪意。
再见面,她或许就是她的仇人了罢。
深夜,长明灯不灭,殿内哀恸不绝。
巨大华丽的灵柩前,跪满了黑压压的嫔妃宫娥,皆在抹泪哭泣,更有甚者捶胸顿足,做足了架势。
唯有冷岚歌一身素白,乌发流泻肩头,仅用一根素色丝带束成最简洁的发髻,跪在众女之首。
但她没有哭,甚至在面容上似乎都看不出一丝悲伤之色。
何必要惺惺作态呢,她心里明白,这些人在此如此悲切地痛哭流涕并不是为了哀悼棺材里的那个君王,而是为了让那位新皇不杀自己。泪水素来是女人最厉害的防卫和武器,她们试图通过眼泪来博得铁血帝王的怜惜和心软。她冷眼望着众人皆拿出自家本领,悉数装出痛不欲生的模样,缓缓闭上了酸涩不已的眸,在心中苦楚的笑。
她的泪水,早在遇见那人的时候,就流尽了。
突然,哭声稍滞,随后恸声陡然争响,更有人高呼着‘陛下,陛下’抽泣着晕厥在地。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亦没有睁眼。
满殿都是刺眼的白,只有慕容颜一身的黑,她一步一步走到棺材旁,走到她的面前。
见众人皆哀伏在地,唯有她直挺着身子,纤柔中裹着无尽的凄凉和落寞,明明满身伤痛却不肯表露半分。
慕容颜心底一阵抽痛,强稳住心神,才道,“都起来罢。”
“谢陛下隆恩。”
众女见慕容颜并没有一丝怪罪的意思,皆心中一喜,款款站起身来,知道小命保住了。
但冷岚歌还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容颜上前一步,伸手欲拉起她,却见她倏然睁眸,冷清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
“别碰我。”
慕容颜的手在半空中一僵,眸光一暗。良久,她收回了手,哑声道,“都退下。”
这句话是对着冷岚歌以外的人说的。
众女相互看了下,不少人都意味深长地望了眼两人对峙的身影,才谢恩离去。
都说襄王是为了皇后而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先帝尸骨未寒,可不想那位新皇竟已如此迫不及待。
很快,殿内只剩下她和她两人。
极静。
不知过了多久,是慕容颜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我知道你恨我。”
冷岚歌敛下了眉目,唇角泛起淡淡的苦涩。
“可我别无选择,是他负我在先。”
慕容颜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想伤害你。”
冷岚歌抬眸打断道,她胸口万般难受,声音凄婉,“可你已经伤害了,你将我的父亲关进大牢,你让彦儿失去父皇,他俩是我仅有的亲人了。尤其是彦儿,他还那么年幼,什么都不懂。你知道吗,今早他问我为何不见父皇和外公时,我只能欺骗他说他们都外出狩猎了。可他很快就会长大,很快就会发现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根本不是他的父皇,很快就会发现她的母后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慕容颜默然转过身,伸掌拂过慕容玄的灵柩,极轻地喃喃自语道,
“有些事,或许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吧。。。”
冷岚歌盯着她淡薄笔直的背影,幽幽地道,“事到如今,我只剩下一个愿望,请你答应我,放过我的父亲吧。”
慕容颜听了,久久不语。
冷宥的个性她已十分了解,即便她想放过他,恐怕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冷岚歌心中一酸,对着她欠腰一拜,对着她的背影哀婉恳求道,“求你了。”
慕容颜身子一动,忙转过身,双手用力拉起她,“你快起来。。。我答允你,绝不伤害你父亲。”
她眼中的泪水终于砸下,落在了慕容颜的手上,但她双腿早已跪得失去了知觉,已无力支撑。
慕容颜四处一扫,这才发现适才其他人跪拜的地方都各自放了软垫,但只有冷岚歌却是一直跪在硬冰冰的地砖之上。
“你。。你怎么傻?”
她心底一痛,急忙打横抱起她软绵的身子,匆匆走出殿外,对着守在外面的宫人道,
“备辇。”
冷岚歌却一惊,慌张地道,“你快放我下来!这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