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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来吧。”
莫研依言转入屏风后,略带疑问地望着赵渝:“公主找属下有事?”
“你……”赵渝欲言又止,指了指旁边的圆凳,“你先坐下。”
也不懂得推辞或谢恩,莫研大大咧咧地坐下,探究问道:“公主,您是不是不舒服?”见赵渝精神倦乏,她第一反应便是,多半是酒席上那些肉吃坏肠胃了。
赵渝轻轻摇摇头,看她了半晌,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她不说话,莫研就只能干瞪眼。
自酒席散后,赵渝便是满腹心事,席间耶律洪基与萧观音的点点滴滴皆落在她眼中,虽然知道契丹风俗比起大宋要不拘许多,可那两人眼神之间的情意,却是怎么也瞒不过人去。她心中思量甚久,又不能完全肯定,欲找人相问,席上从头到尾将此幕收到眼底的人虽多,可能唤来问话的却甚少。想来想去,只有莫研是女儿家,性情也算爽直,问她应是最合适的了。
良久,她终于还是开口了:“你觉得睿祥郡主是来作什么的?”
“来迎您的呀。”
赵渝白她一眼:“大辽有多少个郡主,怎么偏偏就她一个人来了。”
“自然是因为她心里喜欢着耶律洪基,所以才特地跑了来,想瞧瞧您的模样。”莫研理所当然道。
赵渝一怔,她说话没什么忌讳,所说自是清清楚楚的大白话。
“你也觉得她喜欢着耶律洪基?”
莫研耸耸肩,萧观音在席上对耶律洪基甚是亲密,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那耶律洪基对她……是将她当小妹妹么?”赵渝又问道。
“这个……”这可难倒莫研了,她细细回想了半日,才道:“反正,看起来他对那郡主着实不错。”
赵渝沉默,目光落寞。皇家嫔妃三宫六院,她并不是不懂,只是尚未嫁时,便知道夫婿已有心上人,自是另一番滋味。
虽然迟钝了些,但莫研终还是明白了赵渝的心事,她自己满心欢喜地沉浸在与展昭的相许之中,自然明白情之为物,如何能容了下第三个人。若是展昭喜欢上他人,或是要娶他人,自己又不知该如何伤心难过。
突然有点后悔在酒席上事情,莫研咬咬嘴唇,半晌,才劝道:“这样说起来,那位郡主也挺可怜的。”
闻言,赵渝很想吐血,想都不想就冲口朝她怒问道:“难道我就不可怜?”话说出口才想到这话与公主身份实在不符合。
“都挺可怜的。”莫研郑重作出结论。
“你……”赵渝气结,瞪了她半晌,一股气忽又泄下去,懊恼地低低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莫研挠挠耳根,同情地望着她。感情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她又哪里会有法子让耶律洪基喜欢上公主。
赵渝自然也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法子,那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罢了。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莫研只好一声不吭。赵渝郁郁寡欢,亦不作声,却也未让莫研离去,眼前有个人总是感觉好些。
帐内一片静默,能听见外间旷野上的风呼啸而过,灯火猛地晃了一下,差点熄灭,惊得赵渝猛得从榻上坐起来,与莫研四目相投。后者小脸煞白,显然也吓得不轻,保持着脑袋僵化的状态,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帐内转了几圈。
“是不是有鬼!”
莫研最怕这些东西,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出,用口型朝赵渝道。
“胡说八道!”
知道自己应该大声训斥她,可赵渝的声音怎么都提不起气来,显得心里很没底,又连声传唤了候在帐外的几名侍女进帐来,方才让莫研离开。
展昭此时正预备歇下,刚刚脱下外袍,便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哥!”莫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看她脸色发白,展昭也微微一惊,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大哥!”莫研索性一脑袋栽进他怀里,牢牢抱住不撒手,“方才,方才,在公主帐篷里起了一阵阴风,蜡烛差点灭了。”
原来就是这点小事,展昭有些哭笑不得,但又知道莫研最怕这些,只好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也许是这里风大,从缝隙里透进来也说不定。”
莫研微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瞧着他:“不是,当时帐篷里一点风都没有。”
“那公主呢?”
“她好像也吓得不轻,叫了好几个侍女进去陪着她。”
就在此时,远处隐隐传来急急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殿下!殿下!”有人在疾呼,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听得人心里忐忑不安。莫研听着这声音,愈发害怕起来,揪紧展昭的衣裳,后者有心出去看看究竟是何事,却能感觉到怀中身体微微发抖,一时不忍推开她。
营内甚多人都被此人惊着,纷纷出帐来看,耶律洪基身披锦织外袍,也急急步出……
来人直到了耶律洪基不远处才翻身下马,匍匐跪行至耶律洪基跟前。
“殿下,殿下!”
“究竟出了什么事,快说!”
“殿下,皇太后、皇太后……驾崩了。”
此言一出,四下里的辽人立时响起哀号之声,人人面露悲伤之色。耶律洪基呆立半晌,转头厉声吩咐道:“立时拔营,回中京!”
“领命!”
莫研一直竖着耳朵细听外间动静,一听到皇太后驾崩五个字,她立时双目圆睁,言之凿凿地朝展昭道:“你看,你看,方才一定就是皇太后!”
事情如此凑巧,展昭也找不到话来解释,何况此时外间必定甚为混乱,他须得出去安排这边宋人事宜,还得与公主商议。看莫研揪紧自己的衣角,模样楚楚可怜,展昭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微笑道:“莫怕,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莫研深吸口气,又摸摸额头,才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出帐时,见营内人影憧憧,辽人忙忙碌碌地穿梭着,却丝毫不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拔营的各项事务。展昭先进公主牙帐,告之一切,两人相商片刻,便传话令随行宋人皆先换上素服,以示哀伤。
辽人动作甚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然收拾停当。赵渝亦被请上迎嫁的青幰车,车的璃头和盖顶都镶嵌银饰,且是用白骆驼驾车。
“皇太后突然驾崩,我们需得日夜兼程赶回去,旅途难免劳累,恐怕要委屈公主了。”耶律洪基特地到赵渝车前来赔礼。
“殿下是至孝之人,不必担心,我很是明白。”赵渝回道。
“多谢公主体恤。”
耶律洪基一抖马缰,转过马头,直奔在队伍最前方,他身后紧紧跟随的便是萧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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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大队疾行,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耶律洪基才下令稍作休息。
连夜赶路,赵渝在驼车内虽可以歇息,但路途颠簸,加上心事重重,一夜未眠,自是十分倦乏。而莫研自当了捕快,常常在大半夜里巡街,倒也不觉得有多劳累。
休息时,辽人快速地就地升火起灶,莫研在锅旁等了半晌,待粥煮好,先盛了碗命侍女端去给赵渝。而她自己先顾不上吃,端了碗粥便跑去找展昭。这夜里,她尚可随侍女一起窝在马车内歇息,而展昭却是在马上疾驰了一夜,此时又忙前忙后地照应着送嫁队伍中的其他宋人,且还得与辽人调停其他事宜,甚是忙碌。
为了以示哀伤之意,展昭已换了袭素白长袍正与耶律菩萨奴交谈,清晨冷风之中,他衣襟飘飘,愈发显得身姿颀长清瘦。
知道不能上前,莫研只好端着碗在不远处静静等着,瞧着展昭,暗自心道:到了中京之后自己可得好好煮些好吃的给他。她低头瞧瞧手中的羊乳野菜粥,乳香扑鼻,辽人吃时喜欢在上面再淋上一大勺生油,方才幸而她及时回绝了这番好意,否则这粥再伴上生油,展昭是断然咽不下去的。
等了一会才见耶律菩萨奴面无表情地走开,她赶忙上前将粥递给展昭:“大哥,你也尝尝他们这里的粥,还热着呢。”
展昭接过碗,朝她微微一笑:“你可吃了?”
“锅里还多着呢。”她笑答道,余光瞥见耶律菩萨奴已走远,“那个棺材板又找你作什么?”
“嘘!别乱说!”周遭辽人颇多,恐人多耳杂,展昭制止她。
莫研微一低头,顿时便知道错了,再抬头时抿了抿嘴唇,低低道:“他,他找你作什么?”
“是我找他询问至中京的路途,还有些陪嫁物品的安置之事。”
“哦……”
“走,你也去盛一碗来吃。”展昭拉着她往升灶的地方走去,轻轻柔柔道,“咱们现在已身在辽国,你日后说话须得谨慎。”
他的语气并无责怪之意,莫研顺从地点了点头,偷偷侧脸瞧他,却正好与展昭目光相遇……
“大哥,我这么莽莽撞撞的,你不恼么?”她心里想着,口中就说出来了。
展昭笑着摇头,握她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莫研不解。
他不答反问道:“你和我在一起可觉得闷?”
她摇摇头,奇道:“当然不会。”
“我也是。”他笑道。
莫研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世上岂有完人,两人相处自要相互包容才是。他指出自己的莽莽撞撞全是因身处异国,而他自己,却并不以为忤。
她忍不住低头微笑,复抬起头来时,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再亲亲我,可好?”
身遭尚有辽人宋人来来往往地走动,展昭再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呆了片刻方才漾开暖暖的笑意,伸手抚摸了下她额上的头发,低低道:“此时人多不便。”
莫研懊恼地望了望四周,挠挠耳根,转而轻叹了口气。
行至升灶之处,他们身后有人赶上来,是赵渝的贴身侍女。展昭唤住她问道:“公主可用过早食了?”
“启禀大人,公主她只勉强吃了两口,就说吃不下,全都推出来了。”侍女禀道。
闻言,展昭微皱起眉,公主是千金之躯,路途劳累加上水土不服,若然病倒就不好了。
“大哥你先吃着,我去瞧瞧。”
莫研大概知道赵渝的心病,重新盛了碗热粥,拔腿朝赵渝的驼车走去。她的身后,展昭端着碗,定定望着她的背影。他,已经几乎忘记了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公主!”
驼车颇高,莫研手脚并用的爬上车去,掀开车帘,里处赵渝神色郁郁精神不振地歪躺着。
见她又端着乳粥进来,赵渝顿时一脸嫌恶道:“快端出去,我闻着那味道就想吐。”
“公主,可不吃也不成啊。”莫研其实挺替她难过的,好言好语地劝道,“要不然下去吹吹风,这驼车舒服归舒服,可终究是闷了些。”
“我不想出去。”
“车前的两匹白骆驼你还没仔细瞧过吧,咱们大宋可瞧不见这样的骆驼。”
“我不喜欢骆驼。”
“那你也不想瞧瞧耶律洪基在做什么?”
赵渝叹口气:“有什么好瞧的,将来……说不定我与他是日日相看日日生厌。”
本来就不擅长劝人,这下莫研是实在找不到话来劝她了。
“可你不吃东西,展大哥会担心的。”她只好道。
微微挑眉,赵渝白了她一眼,才无力道:“你就是为了展昭,才来劝我的吧。”
莫研不自在地挠挠耳根,如实道:“也不全是,其实我自己也关心你。你……你就吃点吧。”
虽然面前的这丫头实在是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无论如何,她至少并不敷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