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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魂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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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那便多谢伊叔叔了。”小兔听到我这么说,虽然还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接过他手中的戒指,顺口喊了一声叔叔。我看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发笑,这小妮子可是真高。就凭这一声伊叔叔,就把自己给择出去了。即便是伊山羊真有什么想法,也该因为这声叔叔给直接掐断了。说起来伊山羊年纪倒不是多老,三十一二的样子,比我大个三四岁。因为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头发油腻,并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才让他看来老相了很多,不过给十八九岁的小兔当叔叔却是有些勉强了。

“这才对嘛。”伊山羊大笑着端起酒杯说道,“好,今天我老羊就托个大,认了你这个侄女儿。”然后一仰头,将杯中白酒喝了个干净,又朝小兔招呼道,“给叔满上……”

小兔笑眯眯地给他倒上酒,虽然还有些戒备,看神情倒是亲密了许多,也不是刚才那种招牌式的微笑了。

“老鱼,你混到死也是个孤家寡人的命。”伊山羊举着酒杯朝我咧嘴,“小太爷不仅娶了个好媳妇儿,这次刚进山东就又得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侄女儿,你可羡慕不来吧?”

“闺女,来来来,”他说着就站起身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起吃……”

“伊叔叔,这可不合规矩。”小兔赶忙摆手,“晚辈在这里伺候着您二位就可以了。”

“行了……”我赶忙摆手阻止伊山羊继续胡闹,“别难为人家孩子。小兔,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说会儿话,我们自己张罗就成。”

小兔一脸如蒙大赦,偷偷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赶忙说道:“那行,铁师父您可要陪好我伊叔,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儿您叫我。”说罢赶忙开门出了包间。

“呵呵,几天不见,羊爷倒是更大方了。”我举着杯跟他碰了一下,“就连随手打赏的玩意儿都是真金白银啊。”

“干杯干杯干杯……”他吐掉嘴里的虾壳儿,一脸蛋疼地说道,“黄金身外物,富贵浮云事。”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笑着摇摇头,小兔肯定不会把他送的大戒指当一回事儿。像这号东西,路边摊儿的假货五块钱就可以买一串。毕竟没有人会像我眼前这主儿一样,把那么大个金镏子随手送人。

“是是是,你小太爷活得潇洒,凡事不求个明白,只求个洒脱舒爽。”

我夹了一筷子海参,放到嘴里嚼着,海参脆滑的口感让我心情好转了一些,“要不羊爷您身上要是还有什么像样的小零碎儿,再赏小的几件儿呗?”

“我的玩意儿还能入了你铁家小太爷的法眼?你还缺这些个小东西啊?你们姓铁的还真都是拾破烂的,这世上还有你不要的东西没?”许是吃饱了,他打了个饱嗝,浑不在意地抹抹嘴巴,又顺手叼了根从我口袋里搜去的白将,点上狠狠地嘬了一口,再舒舒服服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柱,随即白了我一眼。

“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活个明白。”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寂寥。看着他藏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瘦脸,我一阵恍惚。紧听着他又道,“我家老爷子是怎么死的,你也应该知道一点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肯收了个那么晦气的东西。算起来,伊山羊的父亲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批被国家收编的考古人员。现在说起来也是一个挺传奇的故事。伊山羊祖上都是吃手艺饭的,说白了就是以盗墓为生。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却被国家招去了,一身本事算卖给了国家,跟了某个考古队,各地去发掘文物,经年也不见得能回家一趟。直到有一年忽然有人捎信来伊家,说老头在某次考古活动中遇难了,尸骨无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几年,伊山羊的母亲就因为这郁郁而终。独留了伊山羊带着一个妹子在这个世间艰难地挣扎。到这些年家里境况才好了很多,搞古董让他赚了不少钱。他父亲当年的事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知道当年他出事的时候探掘的是一个战国墓。因为那牵扯到一些机密,恐怕连伊山羊自己也不会知道得太多。

前些年,经常和他一起下乡敲小鼓,发现他对什么瓷器珠宝之类倒不怎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青铜器,还有一些战国小玩意儿。所以我们一起敲小鼓就不会有什么冲突。后来,我才隐隐觉得他对战国器的爱好并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那东西真是从闵王台出来的?”我的眼眉突地一跳,感觉到事情有点儿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我有点儿不确定地看着他。

“没错!”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朝我点点头,“即便不是在闵王台里,也跟它脱不了干系。”他伸手从怀里又掏出来一个布包,与他身上的衣服相比,这个布包尽管有点儿老旧,倒是保存得干干净净的样子。这布包用蓝缎裹得四四方方的,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从院里偷出来的东西。”他把椅子用屁股使劲儿地往我这边挪了挪,把布包递给我,我赶忙擦擦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上面用端正的小楷签了个人名,是三个大字——伊笑升。

【4】

“这是老爷子的日记?”我看着这笔记本有些吃惊。伊山羊点点头,继续抽烟,有些萧索地看我翻弄着笔记本。

伊笑升,便是伊山羊的父亲,为国家发掘了无数古墓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位。他的经历我只是听行里一些老家伙们偶尔提起过,大致上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还有诸如一些搬山卸岭的传奇故事。要不因为他是伊山羊的父亲,我也就把那些故事真当做故事听了。

今天居然见到他本人的日记,不由得一阵兴奋,传说中考古专家的日记对我们这些行内人来讲,那是很珍贵的经验财富。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本32开的老笔记本,里面的纸张已经微微有些发黄,老式钢笔在上面写出的字也已经变色,的确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

我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字——“87201考古队留念”。看来,这个数字就是当年伊老爷子参加的考古队的番号。我大体翻了一下,里面多写的是他们考古过程中的琐事,忽然有一篇日记引起了我的注意。

「1985。7。21 晴 里耶」

〖今日,里耶文化局的李同志送来一只罐子。口有封泥,无盖,身有十六根粗刺,封口胶上有描金鸟兽文,在形制上与那日从山上得来的罐子像是一对。我们经过鉴定讨论后,否定了这是一个谷仓罐的说法,并且也否定了它是古井里出的东西。难道赶尸者并未说谎?〗

后面问号的一点点得极重,把纸都捅了个小洞。看得出,当年老爷子心里的疑惑也是极大。

我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不仅仅是因为这日记里提到的罐子描述,竟然和伊山羊提过来的罐子一模一样,并且很明显,这是老爷子当年在湘西里耶古城写的日记,好像是说与赶尸匠有什么联系,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原本那件事一直在我心里有个疙瘩,今天我才算彻彻底底明白,当年发生的事与日记中提到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年前,一次我和伊山羊结伴到湘西去收古董。湘西的村庄大多依山而建,且相隔得都有些远,有的村与村之间甚至隔着大山。那回又正好赶路赶得晚了,我们便就近夜宿在山间一个破庙里。那天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锣,醒来后,却发现原本睡在身边的伊山羊不见了。我摸了摸他那尚有余温的睡袋,知道他并未走远,而外面的锣声却听得越发真切。

我打开手灯走出去,照了一下,却发现他趴在庙外的一个土堆后面,鬼鬼祟祟地往外看。我刚要叫他,就见他转头朝我“嘘”了一下,意思是让我别弄出声响。我有些奇怪,但还是悄悄凑过去趴在他身边儿,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在离破庙几十米的路上,缓缓行来了一队人。头前的一个小个子,一手提一个白皮灯笼,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摇铃,不断发出冰冷邪异的叮当声,在他身后则整整齐齐地跟着七个人形,最后面一个隐隐约约像是拿了一面锣。借着月光,我骇然发现,除了头先摇铃那人与最后敲锣的人,当间儿那六个居然都是跳着走的。

“我操,这是赶尸的啊?”我悄悄碰了伊山羊一下,惊讶道。伊山羊没说话,拿手往后朝我们扎营的破庙指了指。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我们的营地其实不仅仅是一间破庙,更是一个供赶尸匠歇脚的僵尸旅店啊!

干我们这行的人,整天摸的玩的大部分都是死人的东西,可是我这人天生害怕死人,害怕没有生命的同类,那种冰冷与死亡的气息总让我不敢面对,更甭说眼见着尸体排着队在离自己几十米的地方跳了,就是见到不会动弹的,我也会扭头就跑。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赶尸这事儿,没想到鸿运当头,今天倒是在这里遇见了。

湘西赶尸,应当算是世界上最诡秘的事情之一。除了口口相传的赶尸匠们,世人永远无法洞悉让死人站起来走路,途经千山万水魂归故里的内里玄机。按说,这应算是功德无量的事儿,可让死尸走路,再怎么看也让旁人心里发毛。

赶尸匠们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行不受人待见,就设了鸣锣无道这一项。摄魂铃一响,听到这特殊声音的沿途居民就知道,赶尸的来了,各家各户不要出来,别冲撞了死人;再就是各家管好自己家的猫狗家畜等,免得损伤了尸体。

眼看着赶尸的队伍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禁没了主意,悄声问他怎么办。

“凉拌!”他眼神一直盯着赶尸队伍越来越近,居然有些兴奋地拍了我一下。

“走,回去。”他从土堆后猫着腰站起来,而我的腿却有些发软,站了一下没站起来。他把手伸给我,取笑道:“钢胆铜心的铁家小太爷,今儿这是被几个死人吓尿了啊?”

我没好气地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压着嗓子骂道:“你大爷的,老子这是趴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麻。”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慢慢站起来,我跟着他一起走回庙中。

这个荒山小庙倒是宽敞得很,我们的宿营地是在大殿旁的一个厢房,有一道门跟大殿相通。因为大殿空旷,门窗也早已破损,这夜里的山风伤人,所以我们特地选择了背风的位置扎营。

回到庙里,我关掉手灯,坐在睡袋上,听着外面锣声铃声愈来愈近,甚至连僵尸在路面上“噗噗”的跳动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我绷着神经,紧张得冷汗直流。可伊山羊一回来就钻进睡袋继续呼呼大睡,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压着嗓子骂道:“你还能睡得着?”

他翻了个身,将屁股对准我,“噗”地放了一个响屁。

我是真恼了,又朝他狠狠踢了一脚,然后摸出藏在背包里面的猎刀,站起身来,提着猎刀贴在门后,从破烂的窗格子里往外看。那队赶尸队果然是朝我们宿营的这个破庙走来,飘忽不定的白灯夹杂着诡异的铃声、铜锣声,就跟拍鬼片儿一样。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越是让自己害怕的东西便越忍不住想去搞个究竟。门外的锣声、铃声越来越近,掺杂着尸体整齐的“咄咄”跳动。被冷汗湿透的内衣紧贴在我身上,凉飕飕的,更让我有些窒息。我握紧猎刀提到胸口的位置,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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