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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的补妆,又继续说:
“我再去跑几家,难得有个黑色星期五,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她慌慌张张的打开了门,却又想起什么,回头说:“你的秋季旅游是从二十五号开始,对吧?”
“对啊。二十五号起去四天三夜,我们要去环四国岛一周。”
“怎么样?你去得了吗?”
“当然。医生也说没问题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惦着这件事,就担心你会失望。”
“说真的,比起考试,我比较担心我去不了秋季旅游。”
“你这孩子真是的。不过没事就好。看这个样子,我也去好了。”
“你也要去?去哪里?”
“是分公司要在北陆的温泉举办秋季运动会,跟你的秋季旅游同一天出发,搭夜车去,二十七号中午才会回来,不过我已经跟人家说我不去了……”
“去嘛。我的事你不用担心啦。”
“说得也是,那我就去好了。”
几代才走,美沙子就像换班似的探头进来。
“你跷班没关系吗?”
“还好啦。”美沙子支支吾吾的又说:“是因为……他说想来看你……”
“他是谁?喔,是龟井啊?”
“嗯,可以吗?”
“什么可不可以,他不是已经来了吗?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这么说?人家是好心来看你呀。”
“我可不领情。”
门迟疑的开了,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青年探头进来。
隆保望着墙壁置之不理,他根本不想看到那张太过白净的脸。隆保并不是嫉妒他端正的五官,也不是因为他是姊姊美沙子的恋爱对象而有所排斥。他也无意责备龟井已经有一个结婚三年的妻子跟两岁大的孩子,却还继续跟美沙子交往。美沙子明知他有妻室还自愿跟他谈情说爱,隆保又有什么话好说。
尽管如此,隆保就是讨厌他。美沙子也曾经问过原因,但隆保就是说不上来这种反感从何而来。既然无法说明,只好用天生和他犯冲来搪塞。
美沙子进公司时被分派到庶务课,龟井在该课担任组长,当他知道美沙子的弟弟跟自己一样念丰能高中,便很快向她示好。对初到新环境、心中充满不安的美沙子而言,龟井不啻是一个可靠的上司,再加上跟自己的弟弟前后辈的情谊,想当然耳就觉得安心许多,于是自然而然的开始依赖龟井。这份依赖看在龟井眼里,成了女性特有的娇媚,因而受到吸引。但一个铜板不会响,两人之间会发生恋情,却未必全是龟井的错。因为明知龟井有妻室,美沙子却在进公司仅仅半年之后,就开始和龟井交往。
两人在办公室的言行举止都颇为慎重,因此虽有些流言,但大家听过就算了。然而,瞒天瞒地却瞒不过几代的眼睛,母女之间不断因此起冲突,母亲不允许女儿如此淫乱,女儿却认定爱情没有常规可循,彼此无法妥协。龟井夹在几代的指责,跟美沙子安于现状不肯分手的两难之中,只是不断表示,一定会想出圆满的解决办法。
一年过去了,事情依然如故。三个人各执一词的冲突疲软了下来,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和平。而这种和平关系,也许是因为婚外情不再那么为世间诟病所致。
美沙子最在意的,还是隆保的态度。最初,隆保对龟井甚至是有好感的,他不只将龟并当作学长看待,还视他为自己兄长,乐于与他亲近。可是,半年前开始,隆保的态度却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度。虽然龟井只是笑着将这种情况视为高二学生的第二反抗期,不过美沙子却不以为然。隆保和美沙子依旧非常亲近,有时候还会对美沙子无法开花结果的爱情表示同情,不过,隆保却毫不掩饰他对龟井的嫌恶。
不过是青春期的反应罢了,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会了解我们了……龟井总是这样安慰美沙子,对隆保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不过,在听到隆保中毒的消息之后,龟井倒是为不知所措的几代跟美沙子,俐落的做好善后工作。而且,他还刻意避免刺激隆保,一直到隆保出院前都不曾露面。
“这一点呢,我倒是对他有新的评价。”连几代都对美沙子说。她说男人的价值在于拿捏分寸,在非常时期能否做出正确的判断,可以看出一个男人的真心。甚至说,接下来就看他是要舍弃妻子迁就美沙子,或者是要离开美沙子回归家庭,这会是他最大的抉择。美沙子没理会几代后面的这段话,她才不想去重提那些老掉牙的争议。
“出院的事都准备好了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龟井笑脸盈盈的对隆保说。
“不用了,都弄好了。”对于隆保没有给龟井好脸色看,美沙子皱了皱眉,企图想缓和气氛,不过龟井倒是不以为意的看了看病房四周,对美沙子说:
“这些东西车子还载得下,要不要我帮你们载回家?”
龟井不知是没察觉,或是故意漠视,他若无其事的用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来应付隆保,让隆保的不快急速爆发为几近憎恶的愤怒。
门突然打开,内藤走了进来,应该是放学回家途中顺便过来吧,他把书包丢在床上,问隆保:“你什么时候来上学?”
内藤没有问候美沙子,也没有跟龟井打招呼。美沙子虽然明显的露出不悦的神情,不过内藤却不以为意。他认为,他来看的是隆保,既非美沙子,也不是龟井,他们要不要待在病房,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下个礼拜就会去了。”
“那考试怎么办?”
“当然要考,不考试却去参加秋季旅游,总是不太好意思吧。”隆保说这话的口气,倒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而且就算考不好,我想老师或多或少会给一点儿同情分数吧。”
“原来你是想拿同情分数啊,那对我可真是不利,搞不好给你的同情分数都是从我这边扣的。”
“那也是应该的啊,谁叫我是吃了你的便当才中毒的。”说着,两人一起笑了起来。那笑声是美沙子难以理解、充满和气的笑声。一旁的龟井则只有苦笑的份。
“学校在那之后怎么样啦?”
“那之后啊,一言难尽。”内藤毫不避讳的盯着龟井跟美沙子而住口,那态度好象要赶走多余的人。不过龟井却是老神在在,他态度就像在说:我先来的,如果我在这儿不方便,那你再找时间过来好了。看着两人对立的样子,隆保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虽然是很细微的情绪反应,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第三者眼里还挺有趣的。
“不要紧,你就说吧。反正跟他们无关,听见了也不会怎样。”隆保带着挑衅的口吻,无视龟井的存在说。
“条子到学校来问东问西的,校长跟藤田简直快被打败了。大家都当作是看好戏一样,把消息传来传去,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些条子做事情真是没效率,好象掌握不到任何头绪。现在只知道农药是在上化学课的时候下在便当里的,可是对于是谁下的毒,就完全查不出来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说得也是,连我们学生自己都不知道了,他们能知道什么?”两人又相视而笑。
“你们好象在庆幸抓不到凶手。”龟井似乎想加入谈话,不落痕迹的插嘴。
“抓到又能怎样?”
“就是嘛。抓到人,我的肚子就不痛了吗?更何况医药费又是保险给付的。”
龟井一副说得也是的表情,轻轻对美沙子说:
“看来我们在这里是多余的,我们就出去吧。”
两人的足音走远之后,内藤在床边坐下来。
“他就是那个唐吉诃德呀?”
“他也配!不过是个色鬼罢了。我姊说穿了也不过是只需要男人的母狗,只是没想到发情期还挺长的,一发就是一年半。”隆保不屑的说,接着又问:“对了,听说条子好象在查这件事跟柴田美雪的关系。”
“白费功夫。他们查不到的啦。只不过柴本那老头挺麻烦的,他怀疑我。不但如此,我还碰上一个假条子。”
“别让我见到那假条子,否则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算了啦。反正他是假的,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只要跟他周旋一下就好了,要是他真的太难缠,就干脆把他交给那个叫野村的真条子不就得了。”
“倒也没必要帮条子的忙。”
“所以不要管就对了啦。反正碰到那假条子的时候,我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狐狸尾巴早就露出来了,还在那里狐假虎威。我胡乱回答几句,他就一副深思的样子,跟闹剧一样,真是笑死人了。”
“他在查什么?”
“他想要知道是谁把美雪的肚子弄大的。”
“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搞不好他是要勒索,他看起来倒是满像那种人的。”
“喔?如果只是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隆保歪着头深思了一会儿。
护士探头进来,告诉隆保车已经到了。
“跟我一起回家吧,反正你回家也没事,我们去万国博览会场的跑道飙车,至少心情会好一点儿。”
2
电话铃响,是社长桌上的专线。
“是我。”健次郎放下手中正要看的文件,接起电话。这支号码只有特定的人才知道,所以只有熟人或是有特别关系的人才会打来。跟客户或者是金融机构、地方政界人士的机密对话,也都是用这支专线进行。建筑业界台面下的动作颇多,可禁不起透过总机传接泄漏了谈话内容。
“什么?喔,是你啊。嗯?这怎么行?像你这种人出入我的公司,会影响我的信誉。到我家?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我要让你踏进我家大门?嗯,好,六点是吧?我会过去。”
挂掉电话,健次郎打开抽屉。照片上,美雪正对着他微笑,那是进丰能高中当天拍的照片,水手服的衣襟洁白无瑕。健次郎闭目瞑思一会儿后,关上抽屉。
六点整,健次郎走出办公室。柴本公务店距离车站不远,因此健次郎没有请司机开车而迳自走到车站。上了一辆流动计程车之后,健次郎要司机开到庄内町。庄内町是丰中市南边发展起来的新闹区。欠缺规划的商店、小住宅,加上僭称为文化住宅的两层楼建筑充斥在这个地区,形成一个密集都市的前身。
健次郎在庄内车站前下了车。这个地区路狭人稠,连计程车司机都敬而远之,假如一不小心开进了死巷,恐怕就要卡在当场,进退不得。
转过几个小巷,有一个角落聚集了几家不太干净的料理店。健次郎拉开其中一家店门,顿时,一阵令人窒息的空气扑鼻而来。
坐在门边的两个工人打扮的客人,看着服装跟店家不太搭调的健次郎,不由自主的缩起了身子。
“哎哟,柴本社长,没想到您居然大驾光临小店……”
健次郎对店家的热忱视若无睹,直接问道:“他来了吗?”
店家点点头,健次郎已经跨上陡急的楼梯。楼上三个榻榻米大的空间里,坐着缩头缩脑的芳野。矮桌上,酒瓶跟冷掉的章鱼动也没动,似乎是芳野表示敬意的方式。
“说吧。”盘腿坐下后,柴本扬着下巴说。芳野急忙拿起酒瓶,却遭到健次郎没好气的挥手回绝。
“有没有调查过那些反对派的人?”
“嗯,大致查过了。”
“怎么样?”
“这个嘛……”芳野搔搔头继续说:“这叫我怎么说呢?您的风评好象不太好,大家根本不把您当人看。”
“这些人就是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
“全是穷人家的酸葡萄心理,见不得人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