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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旁边的人立刻呸了一声,“你这么有同情心,怎么不喊你姑娘去看?蓁丫头又不欠顾家的。说的轻巧,去看一眼又没什么,那要是看一眼顾宇还是那副样子,岂不是要蓁丫头嫁过去才行?”
原先那人赶忙闭了嘴,不敢继续帮腔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却说顾大娘嚎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搭理,一时间独角戏唱不下去了,便觑着李丽娘不注意,朝她身后的沈蓁蓁扑了上去,想要拉扯着她嚎,小姑娘心软,她求上几句,指不定就心软同她回去了。
她主意打得好,但覃九寒却不是吃素的,他原本是懒得同一村妇做口舌之争,所以才只把沈蓁蓁护得严严实实,任由嫂子同那村妇掰扯。现下,顾大娘竟不知好歹还要动手,他便不顾什么尊老不尊老了,手勾着沈蓁蓁的细腰,带着她往后退,让顾大娘直直扑了个空,脸朝地摔个狗啃屎。
覃九寒放开搭在蓁蓁腰上的手,低头同她对视了一瞬,淡淡吩咐,“同嫂子一道回房去。”随后,便和李丽娘点了点头,将人交到李丽娘手里。
等李丽娘带着沈蓁蓁回了房间,覃九寒抬腿不管不顾便往外走,众人满腹疑问,就听他道,“还请各位乡亲将村长和顾大爷唤来,晚辈有事同他们商议。”
对付顾大娘这种撒泼的村妇,同她掰扯是没用的,只会越闹越难看,更何况,他们是晚辈,对上长辈总不好来硬的。既然不能来硬的,覃九寒就干脆来狠的,乡下人当家作主的,从来不是家中妇人。哪怕再窝囊的男人,也见不得自己媳妇这么给家里丢脸。
他话一说出口,顾大娘就变了脸色,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讨饶,“覃二郎……”
覃九寒自是懒得搭理她,他原本就不是菩萨心肠的人,痛哭流涕的场景见的多了,早就习惯了。更何况,顾家母子二人实在欺人太甚,眼下仿佛顾家人落了下风,但若是沈蓁蓁背后没有覃家,如上辈子一般只是孤女,那被迫嫁给顾宇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也不去想,若是他不把沈蓁蓁带回来,沈蓁蓁一定不会遇上顾家,境遇也只会比现在还差。覃九寒满脑子都是若是他不在,那娇娇的小丫头就被顾宇那厮得逞了,怒气便翻涌上来,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怒,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拿轻放。
在顾大娘的哀嚎中,顾大爷和覃大顺便前后脚到了。顾大爷一看老妻哭哭啼啼的模样,先是有些心软,便伸手上去扶了,问:“这是怎么了?”
顾大娘仿若抓住稻草的溺水之人,恶人先告状起来,“我没做什么啊!都是覃家人,他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连脸都没了!”
顾大爷当即转身指着覃九寒骂,“好个覃二郎,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然欺负个老婆子!”
覃九寒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急不忙,“我一没动手,二没同她说一句话,如何谈得上欺负?说到欺负,我倒要问问您老人家,我兄长不在家,只剩嫂子同一幼妹,我又是一介文弱读书人,您家这般做派,是欺负我覃家没人吗?”
顾大娘听了只觉得冤枉,什么文弱读书人,方才她跌倒,明明就是这覃二郎搞的鬼,但她有苦说不出,方才众目睽睽瞧得一清二楚,覃九寒连碰都没碰她。
但她闹上门,在人家家里撒泼打滚,对蓁蓁动手动脚,却是众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现场乱成一片,顾大娘拼命嚎,覃大顺听得头疼,他喝了一声,因当初村子里做生意,他算是带头人,所以村里人现如今也很是信服他,都安静了下来。
覃大顺这才继续道,“顾叔,你先让顾婶别闹了,闹成这副模样,不是让大家伙儿看笑话吗?”
顾大爷也有些恼了,面子上挂不住,狠狠瞪了一眼老妻,顾大娘立刻噤声不敢开口了。
覃大顺是下一任村长,村里出了事,于情于理都不能躲,更何况覃九寒说起来算是对他有恩,若没有覃家带头的生意,现下他还接不了老村长的位置。覃大顺便询问起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大娘怎么会来覃家闹事呢?”
顾大娘满心委屈,“我就是想喊蓁丫头去看看我家阿宇,她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家阿宇躺在床上,她连看一眼都不行嘛!”
顾大爷听了直皱眉,猛的一拍桌子,“你糊不糊涂?我早让你死了这条心!儿子这幅窝囊样子,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
覃九寒冷漠看着顾大爷教训老妻,眼皮都不抬一下,“顾叔您要教训,大可以回家去教训,不用当着我们的面。”
顾大爷被噎了一下,她一听老妻的话,就晓得是老婆子的错,原想着他当着众人的面骂上几句,让覃家也不好追究,哪晓得小心机就这么被戳破了,当下有些挂不住脸了,只能吹胡子瞪眼道,“那你想如何?”
覃九寒不接他话,转身朝覃大顺道,“无故污人名节,按村规如何处置?”
“我阿爷订的规矩,若是妇人间口舌之争,自交由各家管束。若是涉及女儿家的名声,坏了村里的风气,就得按村规处置,交由其娘家管束,以三月为期。”
这规矩是覃老太爷订的,他是个再公道睿智不过的老人家,在世的时候将村里治理得井井有条。按他的话说,坏别人家女儿的名声,是家教不好,既家里没教好,他也不是不给改的机会,就送回家再教一回就是了。
这可算是抓住了妇人们的死穴,在村里犯了众怒,被撵回娘家,莫说娘家肯不肯撇下脸容得下她,就妇人自己也是没脸了。所以,这一条村规,自定下来,便几乎没怎么真正实施过,众人都老老实实不敢坏女儿家的名声。
这一次,顾大娘敢这么闹,无非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她想着沈蓁蓁既不是覃家亲女儿,只是个来投奔覃家的亲戚,覃家不一定会为着沈蓁蓁同他们顾家撕破脸,这才敢上门闹,想着等沈蓁蓁名声坏了,不嫁她家,又能嫁谁呢?
她是万万没想到,覃九寒会将这条村规搬出来,当即就吓得面如土色,扑上去大喊,“老顾,我为你们顾家生儿育女,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她都一把年纪了,孙子都能跑了,要是被撵回娘家,那她在儿媳妇面前如何自处。
顾大娘痛哭流涕,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看得人不免有些可怜,可怜她自作孽不可活。但覃九寒内心却是毫无波动,他做事向来不留后路,既然要做,就要做绝。
心软这个词,除了沈蓁蓁这个特例,还真没人能从覃九寒身上看到。
第23章 (捉虫)
闹事之人终是没有逃过惩戒。
覃大顺念在顾大娘是初犯,又一把年纪了,便网开一面将三月之期减半,算是小惩大诫,但就算一个半月,也够顾大娘受的了。
她本来性子要强,做婆婆的年纪了,还牢牢把住家里的掌家权。几个儿媳就连买个针头线脑,就得向婆婆伸手要钱,日子过得很是压抑。
从前,顾大娘没什么过错,做儿媳的自然要孝顺婆婆,事事尊从。哪怕心里抱怨婆婆偏心小儿子,也只能眼泪往肚里咽,老老实实将挣来的钱上交,存不住一分私房。
说出去都好笑,顾家在村里算是小富之家了,顾家大儿媳却连给女儿买个头花都做不到。只因为婆婆只看重大孙子,瞧不上她女儿是个赔钱货。
现在好了,婆婆上赶着去惹覃家,惹怒了覃家二郎,按村规被赶回娘家反省,面子里子统统丢个精光,再压不住她们了。
顾家大儿媳一听到婆婆被撵回娘家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担忧,而是窃喜,是一种期待已久的解脱。
压在头上的那座大山,终于显现出了倾颓之势。
她辗转半夜,激动难眠,眼中含着泪,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心里盘算着明日送婆婆走时要毕恭毕敬。
她越孝顺,就越显得婆婆不慈。
这才缓缓入睡。
*
因顾家这一场闹剧,顾四姐的婚事便有些不太如意。
男方家倒是没改主意,只是阿娘被撵回娘家,做女儿的婚事便有些冷清了。
好在顾家几个儿媳都是拎得清的,对顾四姐这个从小不受重视的小姑子有几分同病相怜,便合力把婚事给顺顺利利办了下来。
顾四姐坐在屋里,由婆子手拿细绳绞面,一边“嘶嘶”的喊疼,一边细细打量坐在姑娘堆的沈蓁蓁。
她生着一张瓜子脸,不过巴掌大小,一双杏眼润润的,彷如含着一汪春水。此刻微微倾着脑袋听旁人聊天,嫩嫩的菱唇微抿,两颊便若隐若现两个浅浅梨涡,又甜又娇。
顾四姐忍不住叹气,她从小和阿娘不亲,但到底是生养一场,她也不愿阿娘落得老来无依的下场。
这才主动去了覃家,亲自上门邀请沈蓁蓁,想的就是能最后帮阿娘一次。
若是覃家肯上门,那他阿爹接阿娘回来时便没那么难了。
她知道覃家二郎是个多么不好招惹的角色,唯一能让覃二郎不追究的人,大概也只有他家里住着的那个娇娇的小姑娘了。
果然,沈蓁蓁到底是个心软的,她温声细语求了几遍,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心里是很感激的,感激沈蓁蓁的良善,便时时刻刻看顾着她。
若是人在她的喜宴上出了事,覃家二郎定是有胆量大闹一番的。
想到那个男人的眼神,顾四姐便忍不住打了个颤,惹得绞面婆子一通说教,“新娘子,你可别乱动弹哩。这绞面可是大事,要是划花脸了,新郎官要同我老婆子算账的嘞!”
说到新郎官,素日大大咧咧的顾四姐也羞红了脸,被红色嫁衣一衬,显出几分难得的娇媚来,惹得同屋的小姐妹啧啧称奇,“四丫也有羞红脸的时候,这可真是稀奇……”
绞面的婆子一听便咧嘴一笑,神神秘秘道,“这就算羞了?还有更羞的时候呢!”
屋里除了沈蓁蓁,便都是十五六的怀春年纪,多多少少对这这些有懵懂的了解,看绞面婆子说话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便都晓得她在说些羞人的事,当即都惹了个大红脸,个个低头不语了。
见小姑娘们不接话,绞面婆子反而起了谈话的兴致,觉得逗逗小姑娘们颇为有趣。
她又道,“老婆子我,迎来送往这么多新嫁娘,也不是个个都嫁了就过得好的。这日子过得和美不和美,同第一夜脱不了关系……”
绞面婆子做这一行这么多年,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数不胜数。聊起天来也是头头是道,虽是些羞人的话,但话里话外又勾得一众姑娘家忍不住偷偷竖着耳朵听。
绞面婆子说得起劲,顾四姐同小姐妹们也细细往心里记。
唯独一旁的沈蓁蓁,却是懵懵的,眨着润润的睫毛听得满头雾水。
什么既要乖,又不能太乖?若想男人听话,便要同猫一样,平日要软,但偶尔也要耍耍小性子,不能由着男人的性子来。给点甜头尝尝,再勾着他……
绞面婆子说得隐晦,但除了沈蓁蓁,个个都懂了大半,唯独沈蓁蓁懵懵懂懂的,只囫囵吞枣听了几句什么“乖不乖”“给点甜头”“勾着他”之类的荤话,还都是不解其意的。
绞面婆子说得口干舌燥,抬头想寻口水喝,恰好同满脸茫然的沈蓁蓁对了个眼,然后一下子哑火了。
她也顾不上喝水了,低头一言不发给顾四姐挽发,心下懊悔,老婆子今日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