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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兵曹参军乃是管着府里的兵权的,至于覃九寒这个知府,并不直接掌管兵权。真要打仗的话,最有可能被派去战场的,必然是兵曹参军了。
蓁蓁乍一听闻北疆乱了,心里便是咯噔一声,这些时日相公早出晚归也有了解释。只是,相公从未同她说过只言片语,她也实在无法回答江夫人,又兼心中十分慌乱,一时竟是无言了。
江王氏观她神情,便知道自己是白来了,其实她心中多少也有点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位知府夫人,不似其他府里的官夫人,前朝后院一把抓,被家中几个男子护得太好了。你若是问她山间的茉莉花何时开,她或许能一口答上来,但要问她官场上的事,那边基本是白问。
但她家老爷身份特殊,兵曹参军一职,直接掌管着一府兵权,实在太过敏感,上官但凡是个多疑猜忌的性子,都不能容他们江家同文官走得太近。因此,她也极少同青州府的官眷们来往,真到了这个时候,私下琢磨了许久,竟是找不到人可探听消息了。
江夫人见蓁蓁比她还要慌些,一时之间倒是心软了,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道,“夫人莫要急,我娘家兄弟的消息,也不一定是准的。”
蓁蓁心不在焉同江夫人聊了几句,便把江夫人送走了,独自回了屋子,捡了架上的花棚子,心不在焉绣上几下,一个下午下来,也不过绣了一朵合欢花。
屋外传来温哥儿说话的声音,他白日里被勋哥儿带着去了庄子里,勋哥儿前段时间在书院里学了五谷,一回来便迫不及待要带着弟弟付诸于实践了。好在覃家家大业大,又只有两个小公子,由着折腾也不觉吃不消,便腾了个庄子,又吩咐了几个庄上农户家的好把式帮上一把,才让两兄弟把种子给种下去了。
勋哥儿抱着撒娇的温哥儿到了门前,便把他放到了地上,教导他道,“好了,要去见娘了,可不许撒娇了。温哥儿自己走好不好?”
温哥儿素来最听这个哥哥的话,嘴特别甜地道,“好,阿兄牵着温哥儿走。”
“哎。”
勋哥儿果然牵起了弟弟的手,兄弟俩亲亲密密进来找娘。温哥儿嘴极甜,尤其是开口说话之后,更是成日哄得身边几个大人晕乎乎的,他小跑到娘身边,软乎乎的小身子靠着娘,嗲声嗲气道,“娘,温哥儿好想你。”
这孩子真是个小甜嘴,比起勋哥儿,还要更加爱哄人。蓁蓁回神,忙露出笑来,将温哥儿揽进怀里,然后又朝着一步之外的勋哥儿招招手,“来娘这儿。”
勋哥儿忙不迭上去,也在床榻一侧坐下,见温哥儿在娘怀里扭来扭去,还摆出阿兄的身份拦他,“好了,温哥儿,不许闹娘了。坐好,别跌跤了。”
见温哥儿乖乖坐好了,勋哥儿才又看向蓁蓁,他五官之中,最想蓁蓁的便是那双杏眼,蓁蓁的杏眼又大又圆,黑白分明,清澈如泉水一般,总让人觉得宁静。但勋哥儿的又不大一样,他虽然也是杏眼,但是眼角微微有一抹挑,自带一股笑意,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蓁蓁见他盯着自己,道,“怎么了?怎么这般看着娘?”
勋哥儿有点小小的担忧,他能感觉到娘的情绪不大对劲,但无处可劝慰,只好说些开心的话,道,“娘,我带温哥儿种了小半亩地,等有了收成,便带回来,让厨房做给娘尝尝。”
“是啊,是啊,”温哥儿小可爱也在一旁讨要夸奖,挺着胸脯道,“我也帮了哥哥的忙的。”
“真乖。”蓁蓁摸了摸温哥儿的脸蛋,又去摸摸勋哥儿的脑袋。孩子现在还小,她还能这般亲近他们,等到日后长大了,便不能这般亲近了。
勋哥儿又绞尽脑汁哄着娘开心,自带哄人光环的温哥儿小可爱也是手舞足蹈,累得自己都打瞌睡了。
蓁蓁将温哥儿抱到侧室去,勋哥儿便也恋恋不舍走了,蓁蓁见他十分不舍,还亲自送他出门。
送走两个孩子,蓁蓁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孩子是开心果这句话,还当真有几分道理。无论面临着什么压力,只要看到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心中便如释重负一般。
等覃九寒回来的时候,蓁蓁已经在认认真真绣帕子了,方才一下午只绣了一朵合欢花,但这短短的一小会儿,便快要收尾了。她收尾的时候,覃九寒正好进来,她想着把手里的事情做了,便没打招呼,径直取了剪子来剪绣线。
覃九寒却是误会了,他自然知道江王氏来府上的事情,方才杨辉便同他说了,此时见蓁蓁不理人了,还以为她生气了,便上去坐到她身侧,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蓁蓁手上动作一顿,便听男人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放心,”他道,“北疆一时半会儿还乱不到青州来。未必要打仗,我只是提前做好准备罢了。”
蓁蓁心里一揪,没觉得被安慰到了,反而从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无措捏皱了帕子,“你会去战场么?”
他在她耳边轻轻一叹,她便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扑扑簌簌的,连带着眼角、鼻尖一片红意,不知多可怜。
覃九寒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他心知青州府出兵的概率颇高。北疆实在重要,偏偏却在这个儿节骨眼上乱了起来。谦王前些日子被梁帝召回京城了,明面上说是圣上身子不好,思念远在他乡的皇子,但实际上,谁又不知谦王当初是多么不招圣上待见。
京中本来也就暗潮波涌,无暇顾及北疆,北疆历来由楚家军守着,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差错,因而陛下早就习惯了让楚家独自对抗北疆各方势力了,连粮草都是一拖再拖。
前些日子,楚家派人来青州府求粮,覃九寒应下了,却也间接知道了北疆紧张的局势。说实话,作为熟知前世诸事的死而复生之人,覃九寒很清楚,北疆乱不了,即便乱,也只是一时的。
但是他,大可以借着北疆一事扬名。
他不愿做京中一颗无权无势的棋子,尤其是在夺嫡的关头,他更不能苟延残喘在多方势力之中,尤其是他时不时做的那些关于前世的梦,更让他有了紧迫感。
今生,他有妻有子,便不能让旁人欺侮到他的妻与子身上,更不能容忍旁人有别的什么念头。领兵一事,他并不陌生,前世亦带兵出征过。
只是,眼下,要如何说服蓁蓁,却是他心头十分苦恼的问题。
第156章 。。。
暮春时候; 青州府依旧一派宁静,姹紫嫣红的花仍抓住最后的机会绽放着,悄悄立在枝头; 被深绿的叶衬着; 勾得不少才子为之赋诗写词。
春日素来是办宴的好时候; 尤其是青州府,青州府多文人,喜风流才子,虽然地处北地,却依旧要办几回曲水流觞; 宴罢了; 便能编出一整本的诗词歌赋小册子来; 被众人所传阅诵读。
就在曲水流觞宴办了第二回 的时候; 静悄悄的,不为人所知的,青州府的兵曹参军江一柏,带兵离开了青州; 一路往北疆去了。
江一柏江大人走了之后; 江夫人便隔三差五来府上,蓁蓁心知江夫人大抵是丈夫离开了; 一时无所适从; 偏偏又没有几个谈得来的夫人,所以只能来寻她。她也亲自接待了江夫人。
玉满将江夫人引进来,然后便出去吩咐厨房送糕点茶水。她如今做事越来越稳妥了; 主要是蓁蓁愿意给她机会,玉腰也到了花信之年了,蓁蓁已经私底下替她相看人了,总要提前做好准备,不然等玉腰出嫁了,她连用的趁手的人都没有了。
江夫人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拘泥于什么礼数,坐下后便基本保持沉默,偶尔说上一嘴,便是提起在青州书院念书的长子。两人的生活到底没有什么交集,江夫人又比蓁蓁大了十来岁,真是没什么话题可聊,片刻后,江夫人便沉默下来了。
正好玉满来了,奉上了茶水和糕点,两人这才就茶这话题聊了片刻,接着便是干巴巴啃糕点了。
用完糕点,江王氏便起身告辞了,蓁蓁按礼数挽留了一两句,然后便亲自送她到大门。
江王氏每回来,都是这般没头没脑的,来了其实也无话可说,便是硬着头皮干巴巴聊上几句。有的时候,蓁蓁想主动说些什么,一看江王氏那浑然不知的样子,又觉得太为难她了。说真的,她都有些替她觉得累。
玉满跟在身后,疑惑询问道,“夫人,这江夫人究竟来咱府上做什么?来了便是用些糕点,很不自在的样子。”
她如今跟在蓁蓁身边,蓁蓁很愿意教她,玉满年纪小,又没有女性长辈教导,于人情世故一途总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怎么开窍。蓁蓁时不时也会指点她一两句,虽然只是一两句,却总能让玉满觉得受益匪浅。
但是这一回,对于玉满的疑惑,蓁蓁却是沉默了片刻,无言将话题给略过了。
其实,她很明白,江王氏隔三差五,如同点卯一般来府上,是为了什么。江大人带兵去了北疆,北疆的战事如何,她不清楚,江王氏更加没有路子知晓细节,她那娘家兄弟也早就从北疆回来了。
相公去不去北疆还没有盖章定论,她却已经连着好几日做了噩梦,更别提江王氏了,想必她要比自己更加慌上百倍。但慌乱无用,她能做的,也只有寄希望于来府上,同她这位上官夫人打好关系,无论如何,哪怕是有些浅薄的交情,也好过毫无交情。
江夫人虽然不曾提起过这话,但二人又仿佛心知肚明一般。即便同江王氏再无话可聊,她也不曾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每回江王氏,都是她亲自出门接待,从未假手于人。
一方面是出于同情,希望能安一安江王氏的心。另一方面,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她替兵曹参军江大人安抚好后宅,寄希望于他能顺利解决北疆的乱,这般如是,覃九寒也不用以身涉险。
蓁蓁回了屋子,便让玉满出去了,自己独自在屋内静静。她正发着呆,忽然觉得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湿软的东西舔了一下。
她低头看过去,是方才窝在床脚晒太阳的红豆,醒来了,便来舔她的手。蓁蓁轻轻挠了挠红豆的下巴,揉揉它肥嘟嘟的肚子,然后便轻轻挥手示意它,不要过来闹了。
往日里听话的红豆,这一回却是不怎么听话了,垫着脚在她身侧转来转去,长长的尾时不时扫过她放在膝上的手,惹得她痒痒的。
蓁蓁无奈,红豆自从做了爹,便很少做出这般撒娇的姿态了,大抵是要给猫崽们做榜样,她将红豆抱到膝上。她一松手,红豆便老老实实窝在了她的膝头,明明是老大一只猫,愣是窝出了一股小鸟依人的感觉,除了那揣着的动作,像极了田间巡视庄稼揣着手的老农民。
独自待着的时候,时间仿佛很难熬,但多了只猫,时间仿佛就流逝得很快了,时不时替猫揉揉下巴,摸摸鼓着的肚子,捏捏抖着的猫耳朵,把猫主子哄得高兴了的同时,蓁蓁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才晓得已经到了傍晚了。
外头晚霞映照了半边天,照的庭院中一片温暖,连庭中的芭蕉和西边的葡萄藤都被照得红了。
覃九寒正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漫天的晚霞映照在其身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晚霞的余晖之中,他缓缓地行走,好似身后万千彩霞也无法将他的脚步拦下,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蓁蓁忽然便意识到了,这个男人,不但是他的夫君,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有担当,有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