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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向公子适才来过了。”水袖轻柔的话语,随着美妙的曲子从帘内一并传了出来,不疾不徐。“他想问问主公,究竟有无想好。”
陈襄饮下杯中酒,没有立即作答。
“他很想见见您。”水袖又道。
“不见。”陈襄放下手中空杯,微蹙了眉头。
“向公子说,您不见他,是为他好,但他,并不以为在周天子那里暴露您与他的关系会有何打紧的。”
陈襄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是他的意思还是那人的意思?若是那人的意思,未免叫人失望。”
“该是向公子自作主张。”
“告诉他,宇文烈有的,并非天子之权,还有天子之谋。天子派在我身边的羽林卫暗影,不仅是保护我的手,也是窥探我的眼。”陈襄说着,又饮下了一杯酒。“再弹一曲……《关雎》。”
“是,主公。”
☆、第149章:离京途中
陈襄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如鱼得水。
天子重用他,但却疑心他;陈国那些想复国的人痛恨他,想置他于死地。他原本想娶到沈连城之后,实施一个新的计划,而这个计划,也随着沈连城成为别人的妻子被打乱了。
诚然,只是打乱罢了!他还有的是时间。
“周天子派人查水袖了。”在一晌沉默之后,又响起了水袖的轻声细语。
陈襄勾了勾唇角,眼中没有半点异动。水袖的聪敏和机警,根本无需他担心,宇文烈的爪牙会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尔后若没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少往府里传信。”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不希望成大事之前,横生枝节。
“是,水袖知错了。”显然此次因为向公子把他唤来醉仙楼,便是小得不能再小之事,水袖深感惭愧。
陈襄不以为意,听琴饮酒,直至微醺了。
翌日朝堂议事,热闹非凡。对于变革陈国人户籍制度一事,颇有些争议。
一些人认为,这样的变革,会引起陈国人暴乱。也有一些人认为,这是长治久安的捷径。更有一些人认为,掀起暴乱之时,正是镇压、清剿的良机。
满朝文武,终是附议了这一决策。天子当即授命陈国公陈襄为正八命钦差大臣,南下督促户籍变革的落实,同时持帝王剑,享便宜行事之权,带兵南下,清剿一切乱党暴动。
翌日一早,天子城楼践行,送走了陈襄。浩浩汤汤的队伍,从京都南城门出去,往南越走越远。
而一辆华盖车,后头跟了三辆从车,从北城门出,恰是李霁陪沈连城回娘家,带了不知多少回礼。
出城的时候,街头议论纷纷,更有垂涎陈国公美貌者从南门那边回来,正与姐妹们唏嘘陈国公一身戎装英明神武的样子有多惊艳。
听着街头充斥的有关陈襄的话题,沈连城和李霁各有心思,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李霁带了一抹讽刺,不屑道:“以为清剿了乱党,立下军功,天子就能真的倚重他?做再多,都改变不了他是亡陈皇室遗孤的事实。”
听言,沈连城不禁有些诧异地望向他。一个连李霁都想得到的道理,陈襄就想不到?天子就想不到陈襄会想得到?那么,陈襄与天子之间…关系可就微妙了啊。
“互相利用罢了。”她敛了目光,事不关己地叹了一句。
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李霁莫名感到满意。
沈连城心中却在暗暗寻思,陈襄最终的目的,绝不是真的对天子俯首称臣,那他究竟要做什么?想要一个怎样的结局?
如今,南梁、西戎、北祈、北周四分天下,但不知,谁会是这乱世天下最后的主人?周天子有这样的雄心和抱负,所以利用陈襄,那陈襄呢?为何而依附?
马车已驶出城外。官道两旁的花都开了。李霁掀开帘子,轻摇了折扇,心情大好道:“这一路都会是这样的景象。”
放眼望去,暖春的花朵,漫山遍野,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初开鲜艳,无比喜人。
此次回临安娘家,沈连城全当与李霁出来游山玩水了,暂且抛却所有的纷争与不快,心情自是好的。
一路走走停停,几日后抵达栖凤镇,落脚梧桐客栈的时候,青菱惊奇地发现了一个人。
当初在牡丹阁伺候,后被管家安排到同州庄子做事的倩娥。
青菱看到她时,她正拿了一盘子点心往楼上的上房去。
“倩娥?”听到青菱这一声唤,回头猛地看到一身贵妇人装扮的沈连城,倩娥如同见了索命厉鬼一般,吓得手上一颤,一盘子点心险些滚落了。
待到冷静后,她才从楼梯间走了下来,向沈连城施礼问安。
沈连城看着她,也很有些意外,却是一下子想到什么,紧看着她,微蹙了眉。
“你怎会在这儿?”青菱问。
还有谁在这儿?她绝不会是一个人。那盘子里的点心,少说也够两个人吃的,且都贵重,不是她一个奴子舍得买的。
沈连城眉头舒展开,微眯了眼目,仍是瞧她。
“奴……”从前机灵的她,这会儿尽显胆怯,说话更是吞吞吐吐地,“奴……奴是跟二娘子来的!”说着咚地一下跪到了地上。
果然,是沈如秀。
沈连城抬眸,恰见楼上沈如秀近身的奴子莺莺往楼下来。可莺莺见了楼下一幕,忙又骇然失色地往楼上跑了去,大概是禀告主子去了。
“来了就来了,跪我做什么?”沈连城故做得不以为意,“快起来吧!”
倩娥战战兢兢,犹豫着起了身,却是瑟缩着身体,低眉敛目地,也不敢乱看。
“带我去见二妹妹。”
“是。”倩娥忙转身,在头前引路。
刚上楼梯,沈如秀和她的夫君王崇景已走在了廊下。
沈如秀也是梳着妇人头,穿红戴绿的,面色滋润得很。她噙着笑,几乎暗含了几分得意走向了沈连城,不无亲切地唤了她一声“姊姊”。
“二妹妹。”沈连城抱之一笑,目光落在了虽快三十岁却仍是面如冠玉的王崇景身上。
“姊姊好。”迎着她的目光,王崇景向她施了一礼。
“妹夫好。”沈连城委身还礼。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看不到我么?”李霁收了折扇上前,挺直了身板,不无认真道:“我是你们姊夫!快叫姊夫。”
沈如秀与王崇景相觑看一眼,难免惊异,“姊姊与李世子……所以也和我一样,挽了发?”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出了点状况,不得不暗暗出阁。”沈连城三言两语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拉了李霁,笑道:“他的确是你们姊夫,快见礼吧。”
李霁并不知沈连城与沈如秀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听得她和王崇景双双唤他“姊夫”,身份被认可,高兴极了。
“姊夫房间在哪儿?我跟你一同过去看看。”王崇景有意带着李霁离开,是想让沈如秀与沈连城说说话。
沈连城惊于他的事故。而从他看沈如秀的眼神,足可观鉴,他待沈如秀有情。
或可说,沈如秀将他掌控得极好。
☆、第150章:如秀真心
李霁随王崇景去看客房了,沈连城则随着沈如秀来到了他们的房间。莺莺奉茶,倩娥摆了水果与点心。
一路颠簸,沈连城又饿又乏,对摆在跟前的茶点,并不客气。她一面品尝,一面问沈如秀,“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京都。”沈如秀答,并毫无隐瞒道:“夫君为我在京都新买了一座宅子。此次举家搬过去,倒不料在此遇到了姊姊。”
“青菱玉荷,你们下去看看客房安排得如何了。”沈连城有意支走两个奴子。
“你们也帮着瞧瞧。”沈如秀一双美眸也扫了莺莺和倩娥一眼。
待到屋里没有旁人,沈连城便开门见山了。“搬去京都,是为陈襄?”
“难不成是因为姊姊吗?”沈如秀脸上,再没有先前的笑意。
“你的事,王崇景知道多少?”沈连城又问。
“这就不劳姊姊操心了。”
轻狂!沈连城轻笑一声,吃下了最后一块芙蓉糕,喝了几口茶,站起身,意欲离开。
既然不劳她操心,那还有何好说的?
“姊姊嫁给了李世子,他一定很伤心吧?”沈如秀望着眼前的空无,不知是喜是怒,“但我很高兴。”
沈连城没有答她的话,也没有回头,只劝她一句,“便是去了京都,你还能与王崇景和离了,再作陈国公的什么人不成?王崇景不错,你又何苦让自己变得不堪?”
她与沈如秀,原本无仇无怨。
“我的事,姊姊就莫管了。”提到王崇景,沈如秀眼里却只有无尽的冷漠。
别人的事,沈连城本也管不着。她笑了一下,重新迈开了步子。
却在这时,门外突闯进来一个娇俏玲珑的女子。
沈怜儿!
“大姊姊!”她兴冲冲地来,上前便牵了沈连城的双手,“听莺莺说你在这儿我刚开始还不信,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姊姊!”
沈连城惊异回头,看了一眼沈如秀。
此时的沈如秀已然起身,温柔是笑走了过来。“怜儿妹妹会随我到京都住一阵子。”
沈如秀最疼爱的“自己”,当然要带在身边啊。
“早知大姊姊要回家,我就不随二姊姊去京都了。”沈怜儿努着嘴笑,仍是拉着沈连城的手,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真是个白眼狼。”沈如秀侧身嗔道,“我对你那么好,还不及你大姊姊过去对你的那丁点儿好么。”
她故做的不高兴,或许暗含了几分真情流露。
“哪里就是白眼狼了?”沈怜儿忙去拉她的手,娇笑道,“两位姊姊都待我极好,我都记在心上呢。”
“你啊。”沈如秀瞥她一眼,眸光里满是宠溺,如同宠溺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大概就是沈怜儿从刚入府时故作的矜贵,到后来流露天真明丽真性情的因由吧!
沈如秀的真心,恐怕只有对沈怜儿才毫无保留。沈连城在心里暗自生叹,只觉这样的关系,当真微妙。
往自己的客房去,恰遇到李霁和王崇景有说有笑往这边来。
“日后在京都,我俩连襟,可要多走动走动。”李霁与王崇景似是投缘,聊得很投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世子不嫌弃我是一介商户就好。”王崇景一副备感荣幸的样子。
“诶,”李霁不以为然,“在我这里,阿蛮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哪里分这些歪俗讲究?崇景你可莫要妄自菲薄。”
“是是是,姊夫说的是。”
“阿蛮?”李霁看到沈连城,忙迎上去,“怎么没跟二妹妹多聊会儿天,这就出来了?”
王崇景走过来,相互见了礼,沈连城才对李霁道:“乏了,想回房歇着。”
“也好,我陪你。”李霁说着搀了她,而后笑盈盈对王崇景道:“晚间一起用膳,我俩连襟,喝两杯。”
“好,好。”王崇景诺诺应声。
沈连城知道,李霁对王崇景,是半点不保留交付了真心把他当自家人的。至于王崇景……道貌岸然,看不出是假意,但总让人感觉,他端着几分矜持,端着几分谨小慎微。
他对沈如秀到底知道多少?他又是如何会对沈如秀俯首帖耳的?沈连城想着,唯恐他知道的比自己想到的多,李霁如此热忱,反在他心中成了笑话。
“你与妹夫投缘?”沈连城看了李霁一眼,一边走道一边问。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