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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砒霜是剧毒,汴川城内能够出售砒霜的只有两家药铺:城东的同德堂和城北的济仁堂。昨日本官派人逐一查访,恰好最近几个月来购买砒霜的客人不多,除去店家认识的、确知名姓的,只有同德堂在一个月前接待过一名神秘的女客人,购买砒霜时头披面纱,形迹鬼祟,未留姓名……所以,我们就先认为这个女客人就是郁蓉小姐。而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计划要毒杀许长史,并为此做了准备。”
狄仁杰话音刚落,许敬芝就着急道:“法曹大人!”狄仁杰冲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许敬芝勉强坐定,就听狄仁杰再度平静地开口了:“那么我们再来解决方才的第二个问题:郁蓉为什么要杀害许长史。这两天,本官为此案多少了解到一些郁蓉的身世背景,因而得知,那许长史虽对郁蓉有养育之思,但也将郁蓉视为玩物,郁落小姐孤高自许,由此便对许长史心怀仇恨,也在情理之中。她在一个月前就匿名购买砒霜,更说明她早起了杀心。”
略停了停,狄仁杰问:“郁蓉小姐,你认罪吗?”“不。”回答得很坚决,出奇冷静。狄仁杰瞧了眼郁蓉,只见她依然低头坐着.纹丝不动。狄仁杰不觉在心中暗自感叹,这真是个奇特的女子啊。
“好,郁蓉小姐否认犯罪。”狄仁杰无视座中的骚动,继续不慌不忙道:“那么我们再想一想刚才的假设,是否有什么不妥呢?果然,一个问题出现了。既然郁蓉早就想杀害许长史,并且连砒霜都买好了,为什么她不早不晚,偏偏选择在两天前的早晨犯案呢?我们都知道,许长史的饮食一向由郁蓉料理,她要想下毒,有足够多的机会,并且可以做得很隐蔽,但是她却选在了最容易被发现罪行的两天前的早晨行凶,这又是为什么呢?……当然,杀人是件天大的事情,也许郁蓉小姐买回毒药以后还一直在犹豫,下不了决心,然后就发生了一件重大的变故。半个月前在给黜陟使大人的饯行宴上,郁蓉行为失度令许长史十分恼怒,为此还挨了一顿痛打,卧床不起,也许就是这个事件让郁蓉终于痛下决心?”说着,他仿佛自言自语似地摇着头:“可还是说不通啊。因为许长史病倒以后一直是由敬芝小姐亲自照料父亲的饮食,而郁蓉只是在两天前的早上突然代替敬芝小姐,她就算再想恨长史大人,选在这个时候作案也太明显了吧,无异于公然宣称是自己毒杀了许长史,难道她真的不怕杀人偿命?并且,据本官所知许长史这次病势十分凶险,连郎中都说许长史怕难逃此劫,那郁蓉为什么不再等一等,也许再过几天,许长史自己就病得呜呼哀哉了,她又何必冒险杀人?!还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杀得这么拙劣!”
这次当狄仁杰停下时,花厅里再无半点声响,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地倾听着,等待着狄仁杰的下文。狄仁杰目光闪亮,面容却保持着平日的冷静,他又说了下去:“本官考虑再三,始终觉得郁蓉在粥中下砒霜毒死许长史这种假设,表面看似无懈可击,细细分析却又疑云重生。因此本官决定换一个角度,重新思考整桩案件……于是,我又退回到最初的那个假设,也就是许长史是被粥中的砒霜所毒死的这个假设上。我想到,其实这个假设的依据是不充分的。”
“许府中人都能证明,许长史当天早上只用了郁蓉小姐亲手所煮的稀粥,但是假如当他用粥时,粥里并没有砒霜呢?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因为当天早上许多人都进了许长史的卧房,乘着忙乱将砒霜投入粥碗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回答另一个问题,许长史又是身中何毒而亡的,他会不会在食用稀粥之前,就已经中毒了呢?而只是在服用稀粥的时候恰好毒发身亡?……这种可能性同样也是存在的,因为很多毒药并非立即发作,从服下到毒发都有一段时间。即使是砒霜,假如服用的分量比较少,也会隔一段时间再发,而且症状也更像普通的腹急之症,并不一定就当场置人于死地。由于以上这些分析,本官决定,将许长史死亡前一天晚上的饮食也一并考虑进来。因为夜晚这几个时辰恰是大多数毒药通常发作的期限。”
第三卷:碧血黄沙 第三十章:郁蓉(下)(2)
“那么,许长史在案发前一天晚上吃了些什么呢?根据许府管家的证词,许长史前一天晚上由敬芝小姐侍奉了稀粥和汤药,又由守夜婢女伺候服下了常年所用的养荣蜜丸。而这三样东西,是许长史病倒以后,每天晚上都在服用的。难道它们会有什么问题吗?”
狄仁杰再度停下,从案上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屋内依然鸦雀无声,他用眼角的余光慢慢扫过每个人的脸。显然由于提到了自己,许敬芝瞪大眼睛直视着狄仁杰,丝毫不露怯意,反倒有点儿挑衅的味道。在她的两旁,郁蓉的面庞仍然被孝帽遮得严严实实,而许彦平则神色沉闷,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对面,那三位姨太太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狄仁杰,好像都被他的言论给惊呆了。
狄仁杰微微一笑,从袖管中抽出自许思翰房中所取之养荣蜜丸的盒子,先示意齐晟细看,随即托举身前展示给大家,一边道:“齐大人,诸位,这是本官在探查案发现场时,所找到的许长史服用之养荣蜜丸的盒子。一盒蜜丸共十二颗,凑巧的是,这盒蜜丸恰好在许长史亡故的前一天晚上被服掉了最后一颗,所以这里就剩一个空盒了。汤药服完无从查起,前一天晚上的剩粥还在厨房中,本官也查验过了,并没有问题。因此本官就转向蜜丸。”
“许全!”狄仁杰呼唤一声,许全惊得跳了跳,赶紧上前问:“法曹老爷?”狄仁杰点点头:“唔,许全你来告诉本官,你家老爷服用的养荣蜜丸,都是从何而来的?”许全战战兢兢地回答:“哦,因......因老爷常年服用养荣丸,城北的仁济堂每两个月会送五盒过来,这七、八年来俱是如此。”“好,那这次送来的养荣丸,还有剩余吗?”“是的,在库房里还存着两盒。”“你让人去取过来。”“是。”许全答应着向许彦平讨来库房钥匙,派人去取。
许全退下,狄仁杰走到许敬芝的面前,轻轻一揖:“许小姐,在养荣丸取来之前,本官还有几句话要问你。”许敬芝抬起明亮的双眸,在椅上微微躬身:“法曹大人请问。”“好。第一个问题,许小姐是怎么想到要亲自伺候许长史的饮食的?”许敬芝毫不犹豫地回答:“只因先父病例以后,每日腹痛呕吐、胃满厌食,病势沉重十分痛苦,偏偏郎中又说不出个究竟。我想,郁蓉没有被打之前,都是由她伺候父亲的饮食,一直好好的,或许是下人们准备的饮食不如郁蓉准备的干净?因此我才决定亲自伺候父亲。”“唔。”狄仁杰的眼神闪烁,意味深长
地问:“但是许小姐亲自服侍许长史,也未能令病况好转?”
许敬芝摇了摇头,不觉露出悲戚之色:“确实没什么用。父亲的病还是一日重似一日......”狄仁杰追问:“郎中仍然毫无办法?”许敬芝潸然泪下:“郎中都说这病来得蹊跷,还说父亲年纪大了,这么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所以那天早上我听说父亲亡故,还以为是因病所致,确实没想到竟然会是中毒。”狄仁杰颌首,又问:“那么许小姐可曾把对长史病况的担忧告诉过邪蓉小姐?”“当然。我与郁蓉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那几天她被父亲毒打后躺倒不起,我每日除了伺候父亲外。还总会找时间去陪她。”狄仁杰紧接着逼问:“所以许小姐在事发前一天晚上突然离府,也只告诉了郁蓉一个,并请她在第二天一早你来不及赶回许府的情况下,代替你去伺候许长史?”
许敬芝苍白的脸上泛起红荤,但仍镇静地回答:“是的。郁蓉休养了十来天,伤势大有好转。所以我才如此托付。”狄仁杰满意地吁了口气,又道:“最后一个问题,许小姐,你方才说许长史的病况十分蹊跷,能告诉我这样说的原因吗?”许敬芝颦眉思忖着道:“郎中都说不出先父的病因,此是一:服药后毫无作用,此是二:病情每日反复,此是三。”“病情每日反复?这怎么说?”许敬芝犹豫了一下,方道:“父亲的病情每天早上最严重,因此早晨那顿稀粥通常吃不下几口,甚至无法下咽。但到了中午和晚间就会好一些,如此反反复复,实在太
煎熬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狄仁杰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等许敬芝稍许平静些,又道:“许小姐,本官再问一句,许长史的病况是从一开始就如此吗?”许敬芝愣了愣:“似乎头一两天还不是,后来就一直如此了。”“哦。”狄仁杰沉吟着,往旁边移了一步,站到了郁蓉面前。事发以来,他始终没有和她直面相对过,他知道是自己在刻意避免这一刻。在对一切还没有完全把握之前,狄仁杰发现自己没有信心站在郁蓉的面前,尤其是......不敢面对那双目光。但是此刻,他却出奇地冷静,案件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所有软弱犹疑的情感湮没无痕,剩下的只有最清明的理智、和令真相大白的决心。
“郁蓉小姐。”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郁蓉闻声,抬起头直视狄仁杰,他不得不稍稍避开那双目光,但心神却并没有因此激荡,他只是循着自己的思路,冷静地发问:“案发那天早上,请问许长史的状况如何?用了多少稀粥?”郁蓉说话了,清润的声音似乎比狄仁杰的还要平静:“那天早上我煮好粥端给叉父时,他刚刚吃了几口就突然翻滚挣扎,把碗碰翻在地,没过多久就气绝身亡了。”狄仁杰抬高噪音:“哦,许长史只吃了几小口粥?”“是的。”
狄仁杰正自沉吟,一旁的许彦平突然插嘴道:“几小口粥又怎么样?只要下了砒霜几小口也足够毒死人了!”狄仁杰对他微微一笑:“许公子请稍安勿躁,本官还没有问完话。”他朝郁蓉点点头,又问:“请问郁蓉小姐是何时进入许长史的房间,何时伺候许长史用粥,又是何时呼喊到众人前来的呢?”
郁蓉条理清晰地回答:“那天早上我辰时不到就到了义父的房中。守夜的婢女菊香是等我到了后才离开的。随后我就开始煮粥,煮完后只稍凉了凉,大概在辰时二刻刚过,我盛了小半碗粥,端给义父吃。但他才吃了几口就......我又惊又怕,立即就叫起来。因门外一直都有婢女和家人守候,所以他们听到我的叫声马上就进房了。”狄仁杰望向许全:“是这样吗?”许全连连点头:“是,我听到下头来报赶到老爷屋里时,都还不到辰时三刻,碗里的剩粥都还热着呢。”
“很好!”狄仁杰突然抬高噪音,脸上洋溢起坚定又昂扬的兴奋之色。在座诸人都略显诧异地盯牢他,就听狄仁杰不慌不忙地道:“根据方才的这些讯问,本官可以断定许长史并非被粥中砒霜毒死。而郁蓉小姐也并非是毒杀许长史的凶手!”
屋中不寻常地静穆着,混杂着强烈的紧张和质疑。齐晟有点儿坐不住了,在狄仁杰身后轻声嘟囔:“怀英,你、你说话要有依据!”狄仁杰扭头朝齐晟拱手,语气颇为强硬:“齐大人,本官乃是法曹断案,自然是在清理相合、证据无误的情况下才做结论的!齐大人,诸位!”他跨前半步。一边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