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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客厅的落地钟敲响,昏昏欲睡地胡十娭毑惊得一跃而起,同时惊醒的还有在客厅门口打盹兼打望地湘水,两人冲到院子里,却见薛家老父笑吟吟走进门,一手牵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个子高一些的男孩手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已经睡得正香,脸上泪痕未干,还不时在梦中抽噎。
看到孩子,胡十娭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欢喜,朝小秋伸出双臂,小秋连忙将孩子交给她,怯生生道:“这是毛坨!”
胡十娭毑微微一愣,也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门口躲躲藏藏的那两人身上,两人还好都没受伤,身上血迹斑斑,眸中有难掩的悲凄之色,胡十娭毑鼻子一酸,轻声道:“快去收拾一下,我去热点菜。”
听到动静,大家都冲了出来,分头忙活,胡刘氏去找衣裳,秀秀打水给大家洗澡,一贯奉行君子远庖厨地胡长宁找不到地方cha手,干脆去厨房帮忙。
人多办起事就是快,等几个孩子都收拾好坐在饭桌旁,丰盛的饭菜也上桌了,秀秀把湘君叫起来,一家人坐定,薛父捻须笑道:“这餐团圆饭虽然推迟了一些,大家都在就是万幸,废话就不说了,吃饭吧!”
闻到饭菜香,毛坨早就醒了,似乎还当自己在做梦,大张着嘴直直看着桌上,竟不知如何动手。
一下子多出三张嘴,小满和湘湘自知有些鲁莽,都不敢说话,胡长宁看着几个可怜的孩子,心疼不已,把毛坨抱到身边,柔声道:“毛坨,你以后叫薛平安好不好?”
薛父被说中痛心之事,顿时老泪纵横,一直迷迷糊糊的湘君突然尖叫一声:“平安?平安在哪里?”
毛坨吓了一跳,却也知道这些都是好人,克制着满心恐惧,颤抖着努力发出两个音:“平……安……”
下一秒,他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妈妈的怀中。
湘君摸摸小家伙细瘦的手臂,茫然的目光陡然黯淡下来,将一块扣肉夹到碗里,用筷子拆开,一点点送到他嘴里,小家伙何曾受过这种优待,圆溜溜地眼睛大睁,从她温柔的笑脸读出让人欢欣鼓舞的消息,吃得半饱之后,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
湘湘却是连筷子也举不起,抱着碗发了半天呆,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小秋和玲玲根本不敢夹菜,由得胡刘氏夹的菜在碗里堆着,一个劲往口里扒饭,只是怎么扒饭也不见少。胡十娭毑突然放下筷子,对两人柔声道:“以后也叫我一声娭毑吧,如果想进我们胡家就到祖先面前磕个头,不想进胡家也没关系,有我在,肯定不会少你们吃穿!”
小秋和玲玲惊喜交加,放下碗就跪,恭恭敬敬地分别给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薛父笑呵呵道:“亲家娭毑,你别老抢人啊,他们也跟我磕头了,进我薛家也不错嘛!”
胡十娭毑倒还记得自己寄人篱下,尴尬地笑笑,这事就算定下来,真是皆大欢喜。大家重新落座,小秋和玲玲神情轻松了许久,湘湘放下心事,只想随便吃点东西去大睡一场,忘记这场噩梦。刚端起碗,小满顺手给她夹了点平时很喜欢吃的肚丝,湘湘稀里糊涂吃了下去,脑海中没来由地闪过某个拼命要遗忘的画面,顿时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狂奔而去。
胡十娭毑把筷子啪地放下来,冷冷道:“什么毛病,做不得霸什么蛮,浪费粮食!”
湘水追了出去,见她吐得满脸扭曲,泪痕遍布,心头一阵发紧,倒了一大杯水送到她手边,她漱漱口,又洗洗脸,拿着毛巾发了一会呆,自言自语道:“我要挺过去!”
湘水讷讷道:“湘湘,去休息吧。”
湘湘目光飘忽地回头,也不答话,挺直了胸膛走进饭厅,拿了自己地碗夹了些饭菜,端起来就走。
月光清冷,正好佐餐,她恶狠狠地吃着,没吃两口,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次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苦得她泪流满面。
“不怕,我不怕!”她继续端起碗,继续恶狠狠地扒拉,继续吐得撕心裂肺……时钟再次敲响,她终于没了吐的力气,kao着梧桐树硬撑着站稳,把湘水递过来的芝麻豆子茶一饮而尽,这才发现大家都出来了,脸上皆是水光闪闪。
她用力挤出笑脸,断断续续道:“不要担心,我真的不怕了,没什么可怕的。死的不该是唱《刘海砍樵》的平头老百姓,他们却是战争里死得最多的。我想通了,能杀鬼子,死了也值得,老老实实在家等,说不定会有飞来横祸,结局既然没有不同,那就好好拼杀一次,让日本鬼子晓得,我们中国人是打不垮的!”
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似用了全身力气,小满一步步走过去,轻轻和她碰额头,她扶着他的手臂,终于找到支撑,近乎瘫软在他怀里,他也没有拆穿她坚强面具地打算,和她紧紧相拥,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总有一天会把他们赶出中国!”
湘水默默走近一步,丝毫不带杂念地和两人相拥,秀秀也来了,小秋和玲玲也来了,毛坨摸着胀鼓鼓地肚子走出来,感觉到某种凝重的气氛,干脆利落地扑上来抱住湘湘地腿。
胡十娭毑含泪摇头:“都是我们的好孩子啊……”
第三章完
第四章 **二十八年十月十ri
“君山,你太过分了,怎么把平安藏起来,还饿得这么瘦!”湘君打开门看到是他,眉头一拧,满脸嗔怪走出来。与前些天相比,她情况好了许多,现在不用别人帮忙也收拾得十分齐整,也知道贪漂亮了,今天换了件十分合身的织锦缎旗袍,花色艳丽,看起来神采飞扬。
薛君山眼睛一亮,却立刻察觉不妥,见小满和湘湘目光闪躲,一人头上敲了一记,挤出满脸笑容迎了上去,湘君打开他的手,愤愤道:“别老是去抓共产党,那都是些好学生,做人要有点良心!瞧你脏成这样,快去洗干净,不然不准进房间!”
薛君山终于明白哪里不妥,她的记忆已经完全混乱,始终不敢面对那惨痛的往事。薛君山略一失神,看到胡十娭毑慢腾腾从后院走出来,轻声道:“娭毑,我回来了!”
胡十娭毑眼一瞪:“还不快去洗澡吃饭,难道等我们跟你开庆功会么!”
薛君山尴尬地笑:“怎么敢劳烦您老人家,我就是不想开会才早早溜回来。这次真是窝囊,鬼子已经退回去了上头才反应过来,我们追着鬼子屁股打还给他们溜了,有个旅明明追过新墙河,正打得痛快,上头又要他们撤回来。我看薛岳也只是喊得凶,真正打仗还是要用湖南蛮子这套。”
湘水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目光有些发直,想起这场胜利的来之不易。想起长眠比家山地亲人,谁也高兴不起来,湘湘坐在湘水身边,给他无言的安慰,湘水怔怔看着她凹下去的脸颊,突然有种碰触的冲动,他叉开五指。把双手死死绞在一起,将脑袋搁在膝盖在。看着自己的泪珠大颗大颗没入尘土。
难得被人真心仰视崇拜,薛君山脑子发热,还在大放厥词,薛父冷冷打断他:“你也知道自己是湖南蛮子,除了蛮劲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置疑上头的话,他们打的仗比你过地桥还多。你不过打过一次就敢吹牛皮,都三十几岁了,怎么还不知天高地厚!”
薛君山脖子一缩,悻悻地拖下象征胜利的军装,溜到后院杂屋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又收拾得清清爽爽出来,发现小陈正等在门口,心下十分不快。当初为了找个kao得住地人护送湘君母子。他才临时认了这个兄弟,只是小陈似乎并没有把人照看好,虽然不是他的错,有这么个人老是在眼前晃晃,提醒自己的愚蠢,实在不是件痛快事。
小陈惯于察言观色。也很少惹他,然而现在趁他凯旋而归,正是拍马屁的好时候,他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大哥,这次论功行赏,你能升个什么官?”
刚开了个头,被父亲打击了的薛君山不耐烦了,甩甩湿淋淋的头发,冷冷道:“别提升官的事,我不是为了升官才去打仗!”
小陈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换上正正经经地模样道:“大哥。我存了点钱,想在乡里买点地起房子。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你的钱哪来的?”薛君山似笑非笑道:“从死人身上弄的钱,还是别大张旗鼓花,会折寿的!”
小陈心头咯噔一声,垂头讷讷道:“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只有跑这种歪门邪道,我没有害过人,只想讨个堂客好好过日子,你别看我个子小,我都二十六了!”
看到毛坨吃得满脸糊糊,挥舞着双手跑来,薛君山心头一软,敷衍了一句:“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责任,这些天我帮你留意一下,你有喜欢的也跟我说一声。”
小陈满脸欢喜,还想继续巴结,薛君山已经把毛坨高高举起,放上肩膀坐着,大笑而去。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小陈下意识地将胸膛挺了挺,似乎想把自己拔高一些,半途又泄了气,朝厨房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离开。
吃了点东西,薛君山再也撑不住了,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毛坨玩得正高兴,哪里肯放他干休,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叫个不停。胡十娭毑只得将毛坨交给湘君,把所有人赶出去玩,自己则端着小篾筐坐在门口纳鞋底,笑容无法遮掩。
薛父摆出棋盘,一直板着地脸终于堆满笑容,两位老人心照不宣,各自为政,薛父落子将军,抽了一口烟,慢慢悠悠道:“亲家娭毑,你眼睛毒,哪天跟我去挑副好棺木,早就该准备了!”
胡十娭毑手一抖,差点扎到,沉默片刻,轻轻地应了一声。
沉寂了多日之后,长沙城又热闹起来,虽然仍然是一片残破光景,断壁残垣里多了许多鲜花和笑脸,终于焕发出一线生机。
不到九点,整个长沙城的主要街巷都挤满了人,遇到从前线回来的战士就一拥而上,端茶送水,鸡蛋糕点卤菜拼命地塞,有的甚至要拖去家里休息。战士们噙着泪在人群里艰难地突围,用不同地方的方言说“谢谢”,有个面嫩的小兵抱着一大堆东西手足无措,嚎啕痛哭。
收队地军官叫得嗓子都哑了,还是出动了警备队的人才解围,之后自卫队的也集中上街维持秩序,虽然都累得人仰马翻,脸上都lou出久违的轻松笑容。
鬼子打回去了,大家松了口气,虽然悬在头上的刀仍在,有了这次拼死抵抗的经验,大家终于从绝望中看到希望,怎能不欢欣鼓舞!
派出小秋和玲玲看住湘君和毛坨,小满带着三个弟妹在人群钻来钻去,又嫌弃人多麻烦,要秀秀和湘水在一个米铺前等着,拉着和自己配合最默契的湘湘钻进人群,很快不见踪影。
第四章 **二十八年十月十ri
顾清明一早换上便装从岳麓山下来,虽然很怕见到这些感人的场面,车子却自动朝人最多的地方开,那馋鬼小穆惦记着胡家库房里的东西,三句话不离吃的,被他吼了一句才没了声息。
并不是不想去胡家,打了差不多一个月仗,他一点力气都没出,住在最安全的地方,吃最好的东西,他愧疚难当,更害怕那些热情的人问起。
他心里有数,薛君山一直对他不服气,如今在战场上大出风头,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也知道自己的“报国”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可笑,真正打战的将领都有警卫团,士兵都是精挑细选,枪法奇准,个个壮得像牛,出了事把人背上就走,跑多少里的路也脸不红心不跳,而他只有小瘦鸡一样的勤务兵一个,给多了也是浪费。
不得不承认,他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