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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一眼闭一眼,任凭倦侯与商贩讨价还价。
韩孺子最常去的地方是东西两市,尤其是离家比较近的东市,那里有一条小巷,聚集了大量的算命先生。望气者从前也在其中,齐王兵败之后。望气者或被抓或逃亡,一个月前才有所恢复。
韩孺子以为在那里能找到淳于枭的线索,杨奉所谓的神秘帮派也有可能主动接触废帝,可这样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朝阳明日不东升,赤焰西冲天下惊。”
韩孺子心想,疯僧光顶或许在提醒他:要找的人不在东市。而在西市。
西市他也去过。那里同样有算命者,数量比东市少多了,只占据一条巷子的几个门脸。
身为一名废帝,他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表现得太有目的性,因此,足足等了半个月,他才前往西市,宣称要买一些布匹给府里的人裁制新衣。
西市布店众多,韩孺子骑着马。在哪家店门外停下,张有才就进去跟掌柜交谈,杜穿云和另外两名随从在外面陪着倦侯。
里面的伙计捧出布样,韩孺子点头。就是要一匹,摇头,伙计再换一种。
杜穿云不太爱逛街,主人乘马,他在地上步行,心里更不高兴,抱着肩膀打哈欠。说:“府里总共一百来人,要买多少布料啊?我看连做寿衣都够了。”
府里人都知道少年教头不会说话,倦侯不在意,另外两名随从自然也不在意。
“多做几套,经常换新衣裳不好吗?”韩孺子笑道。
杜穿云看看身上的衣服,“当然不好,练武之人,衣服越新穿着越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倦侯已经拍马往前走了,杜穿云对走出店门的张有才说:“劝劝你的主人,他现在越来越有纨绔子弟的派头了。”
店里会派伙计将选好的布料送到倦侯府,张有才只管付钱,拍手笑道:“纨绔子弟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杜穿云又是撇嘴又是摇头。
韩孺子没找着“赤焰西升”,却在前方看到了“红火”两个字。
那是一间关门歇业的店铺,看样子有段时间无人打理了,门板斑驳陈旧,两边贴着的春联只剩下一小截随风飘动,字迹暗淡,若非特意观看,很难被人发现。
“红火”就是“赤焰”,可接下来该找谁呢?韩孺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过头了,没准那真是一名单纯的疯僧,自己心中有事,才会受到吸引。
四名随从跟上来,张有才感慨道:“西市这么热闹,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也有开不下去的店铺。”
另一名随从笑道:“店主也是糊涂了,在大名鼎鼎的不归楼对面卖酒,偏偏又是这么小的店面。”
“这里从前是卖酒的吗?那可真是选错了地方。”张有才也有同样看法。
韩孺子扭身看去,对面就是一座高大的酒楼,街上人来人往,路过门口的时候都忍不住提鼻子一闻,好像这样就能占点便宜似的。
韩孺子没闻到酒味,一抬头,与楼上的两道目光对上了,那人好像只是到窗口随意一望,马上了退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韩孺子再无怀疑,指着酒楼说:“这里很有名吗?”
张有才和杜穿云对这种事没有经验,年长的随从舔舔嘴唇,“‘不醉不归,一醉入仙’,说的是就是不归楼和醉仙居,在京城,这两家绝对是第一流的品酒之处,还有南城的……”
“今天不急着回府,就在这儿吃了。”
倦侯发话,随从当然高兴,乐颠颠地前头带路,韩孺子跳下马,将缰绳交给随从,笑着对杜穿云说:“怎么,你不能喝酒吗?”
“我酒量好着呢,可是——”杜穿云皱着眉头,“你要是打算天天过这种日子,不如把我们爷俩儿放走吧。”
韩孺子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到处闲逛的目的,这时也不打算说,“那可不行,你们爷俩儿救过我,我得报答你们,让你们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光是“衣食无忧”四个字就令杜穿云头痛不已,他喜欢江湖,习惯了四海漂泊的日子,初进侯府还有几分新鲜,到了现在只觉得无聊,捏捏自己的肚子,好像连肥肉都长出来了,“不行,哪天我得找杨奉,只要他……”
张有才从后面推着杜穿云前行,“真是怪人,有福不享,非要遭罪,喝酒去、喝酒去,我就不信江湖上的酒比这里还好。”
午时未到,酒楼里的客人不是很多,伙计请他们上雅间,韩孺子只要楼上临窗的位置,“风景也是一道好菜。”
伙计对这种附庸风雅的人见多了,笑道:“从这里正好能望见太掖池的外湖,运气好的时候,或许能看到宫里的画舫,不过今天够戗,公子来得太早了些。”
张有才在后面不屑地哼了一声。
韩孺子还真没有资格嘲笑伙计,他在宫里只有一次去“捉奸”的时候看过一眼太掖池,之后就再也没到过水边,更没见过游船画舫是什么样子。
韩孺子到楼上靠窗坐下,由伙计推荐了几样酒菜,张有才将椅子和桌面又擦了一遍,得到主人的允许之后,与其他随从兴高采烈地找另一桌坐下,拍桌子要酒,杜穿云毕竟年轻,几句话就抛去心头的小小不满,挽起袖子要与两名年纪大的随从斗酒。
倦侯和夫人心软,管教不严,仆人自然也就比较随便。
韩孺子放眼向窗外望去,果然在远处看到一片水,那水应该通往皇宫,近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屋,街上人声鼎沸,在楼上听着却不刺耳。
酒菜端上来,韩孺子挨样尝了尝,确实别有风味。在他身后,随从们呦五喝六,杜穿云年纪虽小,酒量却大,而且要用大碗畅饮,张有才跑过来几次,见主人不需要服侍,跑回去放心吃喝起来。
韩孺子的目光终于扫向对面的客人,客人也在看着他。
那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像是道士冠的帽子,身上却穿着书生的长衫,三缕长髯,相貌不俗,让人猜不透他的身份。
“这位公子好像不常来这里。”客人先开口了。
楼上只有三五桌客人,互相聊天倒也寻常。
“第一次。”韩孺子举杯道。
“公子若不嫌聒噪,我有一点小小提醒:午前饮酒易伤肝,不妨以鲜鱼佐之。”
韩孺子拱手称谢,叫来伙计,给两桌都上时鲜鱼肴,然后顺理成章地请对面那人过来并桌饮酒,张有才等人打量了那人几眼,见他比较文雅,没有特别在意。
“在下林坤山,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韩。”韩孺子没报出自己的名字,林坤山也不多问,只以“韩公子”相称。
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隔桌四人已经喝到酣处,张有才酒量最小,但是不敢喝太多,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两名成年随从已经面红耳热,杜穿云摇摇晃晃,双方都不肯服输。
林坤山稍稍压低声音,说:“时值暮春,韩公子怎不出城踏青?”
“也有此意,只是不知何处风景值得一观。”
林坤山点点头,往桌上倒了一点酒水,以指蘸酒,写了几个字,嘴里说:“此处最佳。”
小南山暗香园,等韩孺子看过,林坤山将字迹抹去,起身拱手告辞。
韩孺子听说过小南山,那里并非知名的踏青之地,暗香园则从未有过耳闻。
他心中很兴奋。
午时过后,倦侯一行人回府,韩孺子身上尽是酒气,没有去后宅,就在前厅休息,张有才歪歪斜斜地去叫醒酒汤,杜穿云喝多了更不守礼仪,坐在一张椅子上呼呼大睡。
韩孺子在厅里来回踱步,思索下一步计划,他不会通知杨奉,那个太监自从去了北军之后就再也没有来信,韩孺子打算得到更多信息之后再说。
厅里没有其他人,刚刚还在大睡的杜穿云突然跳起来,来到倦侯身边,紧紧握住他一条胳膊,严肃地问:“你怎么会与江湖术士打交道?”
第八十九章 过界
杜穿云年纪虽小,却是个真正的老江湖,他穿着侯府仆人的服装,对方没看出他的来历,他却一眼认出林坤山必是江湖术士,当时也不戳穿,直到回家之后才向倦侯侯言明。
韩孺子开始还想抵赖,笑着推脱说:“只是随便聊天,就算他是江湖术士也没关系吧。”
杜穿云脸上红扑扑的,神情却很严肃,“倦侯,我打娘胎里就开始行走江湖,别的不懂,这点小把戏可瞒不过我,你们两人可不是‘随便聊天’。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说实话,信不过,我这去找爷爷,收拾包袱走人,不在这儿碍眼,日后府里真出了大事小情,江湖朋友也不会笑话我们杜氏爷孙没本事。”
韩孺子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也红了,恰好张有才端着醒酒汤进层,他低声道:“待会去书房里说。”
张有才一脸傻笑,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不醉不归’,我就没醉,不也回来了?”
“往哪走呢?”杜穿云上前接过托盘,碗里的汤已经撒了一半,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拉着张有才往外走,“走,我带你找地方吐去。”
“好吃好喝的一顿酒席,干嘛要吐?”张有才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跟着出去了。
韩孺子没喝多少酒,这时一下子全都醒了,呆呆地坐了一会,拔腿向书房走去。
没过多久,杜穿云来了,也不敲门,直接进屋,脸色差不多恢复正常,看不出刚刚醉过,“张有才睡觉去了。嘿,那点酒量,还好意思说他跟我拼过酒。”
韩孺子起身走到杜穿云面前。恭敬地抱拳行礼,“我得向你道歉。我既然留你当保镖,就不该对你有所隐瞒。”
杜穿云无所谓地一挥手,“你也不用事事坦白,可那个林坤风明显是骗术门里的人,我怕倦侯上当,万一出点事儿,我们爷俩儿没法向杨奉交待,那个死太监……你知道……”
杜穿云无奈地摇头。
韩孺子问道:“你们跟杨奉到底是怎么结识的?你只说欠他一条命。从来没告诉我详情。”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和爷爷常年行走江湖,朋友比较多,有一位交情不错的朋友叫做赵千金,白马县人士,不知怎么跟望气者搅和在一起,杨奉捉拿钦犯的时候,把赵千金给杀了,我们当然得报仇……你脸色怎么变了?”
“淳于枭!”韩孺子脱口道,不知自己脸色有变化。“原来你也知道望气者!”
“当然知道,那也是江湖中的一行,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也能交得上朋友,可淳于枭他们过界了。”
“过界?”
“怎么说呢……”杜穿云皱眉沉思,希望用简单的语言向倦侯说清江湖的规矩,“就说淳于枭吧,他蛊惑齐王造反,我们不在乎,还挺佩服他,朝廷追捕他,我们也不在乎。必要的时候还得收留他、帮助他,可淳于枭自己想造反。那就是过界了,我们不仅不帮他。见面了还得收拾他。”
韩孺子听糊涂了,“蛊惑齐王造反和他自己造反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蛊惑别人造反,那是生意、是本事,关键是蛊惑,不是造反,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想造反,我顺着你说,赚点钱养家糊口,这有罪吗?是你自己要造反,不是望气者逼你造反。这就像你爱看奇术,我表演踏雪无痕,然后收你点钱,没错吧?”
韩孺子笑着点头。
“可我要用轻功跳进你家偷东西,甚至残害人命,那就为江湖所不耻了。望气本来就是三分实七分虚,说得越大越好,你想成仙,他也说‘三年小成、十年飞升’,可淳于枭真的自己要造反,那就跟卖艺不成直接抢钱、白天展示轻功晚上偷东西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