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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句,又一笑:“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七宝几乎窒息。
张制锦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就叫我‘夫君’,但是对我心有芥蒂的时候,就叫‘大人’。”
七宝略松了口气。
张制锦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看我?”
七宝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却仿佛眼前看着太过强烈的太阳光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幸而此刻同春送了茶进来:“九爷喝杯茶漱漱口。”
张制锦仍是拢着七宝,吩咐:“放下吧。”
同春只得将茶放在桌上,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房内重又无人,张制锦才将七宝放开,抬手把桌上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口,重又放下。
然后他抬手入怀中,拿了一张纸出来。
七宝一眼瞥见,顿时毛骨悚然,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正是自己“口没遮拦”的那张。
果然在他手中,就知道不能心存侥幸!
张制锦将那张纸缓缓地放在桌上:“知道这是什么?”
七宝不敢动。
张制锦道:“你打开。”
过了会儿,七宝才慢慢伸手,把那张纸拿了起来。
张制锦一抖袍摆,在旁边的圈椅上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七宝看看他,又看看那张纸,好像在端量什么。
忽然间她双手一动,只听“嗤啦”一声,原来七宝把这张字纸给撕碎了。
张制锦扬眉,却也并没有阻止。
七宝趁机一鼓作气,把纸撕的跟雪片一样,觉着是再拼凑不起来了,才缓缓出了口气。
“你干什么?”张制锦淡淡地问,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变一变。
不管如何,横竖如今已经“毁尸灭迹”了,七宝说道:“我、我没干什么。”
张制锦扫了一眼那满地的碎纸片:“好好的你撕了他做什么?”
七宝抬脚踢飞两片,又把其他的踩了踩,说道:“我、我看他不顺眼。撕就撕了,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制锦嘴角一动:“横竖你知道是什么,那你就照原样再给我写一张。”
“我不知道。”七宝忙摇头。
张制锦抬手要将她拉过来,不料七宝已经有所提防,当下即刻倒退了两步。
张制锦瞥着她:“你过来。”
“我不写。”七宝又摇头。
张制锦顿了顿:“不让你写,你过来。”
“我不。”七宝警惕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但总归不是好事,“有什么话,大人说就是了,我听得见。”
张制锦坐在圈椅上,垂眸叹了声:“今儿在静王府,玉笙寒告诉了我一件事,让我转告你,是有关侧妃的……据说事关重大,你听不听?”
七宝一愣:“真的吗?”
张制锦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你不听,我就忘了便是。”
“我听我听,你快说。”
“你过来我才说。”
张制锦向着七宝一笑,眼中竟流露几分狡黠。七宝猜不透他的话是真是假,但如果是关于周蘋的,倒是不可以等闲视之。
七宝回头看看门口,终于迟疑着走前了两步。
还没走到桌边,张制锦已经闪电般出手,握着她的手臂将她轻而易举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顺势抱在了膝上。
“大人!”七宝低呼了声,忙缩着脖子说道:“你说过要告诉我的。”
张制锦道:“当然要告诉你,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却先跟我说……你在那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七宝的目光瞥过地上的碎纸,垂死挣扎地问:“我、我写什么了?”
张制锦低头,在她耳畔低低地说了那两个字。
七宝浑身一震,张制锦瞥着她的脸色:“你以为没写完,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我只问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知道什么?”七宝的声音有些发抖。
“知道……那首词我是给谁写的。”张制锦回答。
七宝听了这句,心头突然极冷,她抬头看向张制锦:“真……真的是给她的?”
近在咫尺,张制锦清晰地看到她眼中浮出的伤感之色,就像是秋日湖上起的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缠缠绵绵,怅惘而感伤。
见张制锦不回答,七宝重新又问:“真的、是四奶奶吗?你喜欢她、当初在清溪边上你见的人是她?!”
听了七宝后面一句,张制锦的脸色微变。
他重新审视般地看着七宝,缓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七宝不言语,眼中的雾气却迅速转浓,最终从雾气变成了泪珠。
“莫非是那天……你看见了?”张制锦发现她泪光盈盈,声音略放的温和了些。
张制锦所写的那首《生查子》,“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却是因为见了七宝流连湖畔的影子所写。
可当时张制锦只以为自己看见了七宝,但没想到,七宝那会儿也看见了他。
七宝虽有时候天真,但实则极为通透,会猜到那首《最高楼》写的谁人也不足为奇。
一念想通,张制锦心头释然。
七宝虽然竭力让自己不出声,但泪珠却像是代替她的话一样,一滴滴从眼中滑落出来。
“不许哭。”他皱皱眉,拢在她腰间的手略微收紧。
七宝吸吸鼻子,哑声道:“是,我看见了。”虽然竭力隐忍,但一时半会儿哪里停得下来。
张制锦顿了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哭的这个样子?”
七宝低着头,心中闪过的却是上巳那日在溪畔所见,以及后来在苗家庄,那个满面是血的张制锦。
在她梦中后来发生的种种,若无意外,都是因为桃花林中那惊鸿一瞥而起。
他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真心喜欢的是她,为什么没有娶她,为什么反而要……”心中想着梦中的遭遇,七宝差点儿把“要娶谢知妍”这句话说了出来。
张制锦探手在七宝的脸颊上轻轻抚过,他的手很温暖,这份温暖对七宝而言曾弥足珍贵。
“什么喜欢,这世上又哪里有那许多真心,”也许是因为看七宝哭的楚楚可怜,也许是百感交集,张制锦淡淡道,“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
七宝含泪抬头:“你说谎。”
“说谎?”
七宝想质问他,若真的是“年少轻狂”,那为什么在苗家庄听说自己目睹了李云容跟别的男人相见,他回头就娶了谢知妍,为什么在威国公府遭难之后,会那么对待自己……
但是这一切又从何说起?
七宝抬手在张制锦胸口乱打:“你说谎!你明明喜欢她!”
她的力气有限,虽然拼尽全力,对他而言仍是不痛不痒。
只是从七宝奋力捶打的力度以及脸上的怒色,张制锦看得出她是真的生了气。
“怎么了?”张制锦抬手,勉强禁锢住她的小拳头,“都是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早就犹如尘土一般……至于这样生气?”
七宝低着头,泪啪啪地打在他的衣裳上。
张制锦虽然聪明,却哪里知道七宝此刻心中在想什么?还只当她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前尘旧事而动怒,但是她这种反应,在他看来却是因为对他上心所致。
“你只管放心,”张制锦把她往怀中一抱,温声道:“我现在……只喜欢七宝一个。”
七宝听着这样情深的话,却只觉心痛:“放开我,谁要你的喜欢!”
张制锦皱眉:“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七宝想起在梦中他那些不由分说的所作所为,含泪叫道:“说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又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张制锦莫名其妙:“到底在说什么?”
七宝将手挣出来,没头没脑地打向他。
张制锦正在疑惑她的话,并未防备,刹那间只觉着脸颊上一疼,继而火辣辣的。
七宝呆呆看时,见张制锦的左边腮上多了两道红痕,如同无瑕美玉上多了两道赤痕,暴殄天物,格外刺眼。
原本七宝不养指甲的,只是近来因为得闲弹琴,所以指甲便养了起来,方才她又是盛怒之下,没想到竟伤了他。
七宝知道闯了祸,慌忙跳下地。
张制锦抬手在脸颊上轻轻一按,手指上果然有些血渍,然后他抬眼看向七宝,眸色沉沉。
七宝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想逃。
第123章
七宝才起意要逃,张制锦即刻看了出来,双眼微微眯起:“你动一步试试看。”
这句果然有效,七宝立即停下脚步。
但她只是稍微迟疑了会儿,接下里,仍是往外跑了出去。
张制锦简直不敢相信,蓦然起身。
正走到门口,偏听到外头丫鬟说道:“侯爷来了。”
张制锦猛然止步。
此刻在外间,靖安侯负手而入,一眼看见七宝有些慌里慌张地在跟前,靖安侯有些诧异:“怎么了?”
同时靖安侯又眼尖地瞥见里间门口,天青色的的宽袖一闪掠过。
靖安侯越发疑惑,挑眉道:“方才我好像听着声音不对,怎么,难道你们两个在吵架?”
七宝慌忙摇头:“没有。”又忙问道:“公公怎么突然来了?”
靖安侯放低了声音说道:“我正是为了那件事,你若是不太好说,我跟锦哥儿说就是了。”
七宝忙摆手:“不、不成!”
“父亲。”此时张制锦终于走了出来,拱手行礼。
父子两人打了个照面,靖安侯吃惊地瞪着他脸上的痕迹:“锦哥儿你的脸……”
七宝心虚地垂头。
却听张制锦淡淡道:“父亲夜间来到,可是有什么事?”
靖安侯略一犹豫:“哦。没事,我只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瞧瞧。你的脸是怎么了?”
张制锦说道:“没什么,之前在静王府内吃酒,折梅花的时候不小心给划伤了。”
七宝忙意外地抬头看向他,缓缓松了口气。
靖安侯“哦”了声,似信非信。
明明他脸上的伤看着挺新鲜的,若是从静王府回来,只怕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张制锦却又说道:“我还有要事,就先回吏部了。”
七宝一惊。
靖安侯见他说走就走,也忙问:“你不是才回来?”
张制锦淡淡道:“只是回来送红梅的。”
七宝原本怕他发怒,可是看他理也不理自己,便忙叫道:“夫君!”
张制锦扫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只叫丫鬟拿了披风来,重又穿戴整齐。
七宝走到他身边儿,拉拉他的衣袖:“夫君……”这会儿已经泪汪汪的,想叫他留下,又有点说不出口。
张制锦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一拽衣袖,往外去了。
七宝追到门口,却给靖安侯叫住:“且住,这样出去是要害病的。”
同春也忙过来拦着。
靖安侯走到门口,那边张制锦的身影已经消失:“他这是怎么了?好似有些古怪。”
七宝不语。
“对了,”靖安侯又说:“你方才拦着不让我告诉锦哥儿,难道你心里打定主意了?”
七宝没想到张制锦说走就走了,心中乱极。
直到这会儿才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没有把张岩的事跟他说,但是两人之间闹的这个样,又怎能贸然为了张岩开口?十有八九会被拒绝。
此刻看着靖安侯满是疑惑的双眼,七宝忽然有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