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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凤瑶静静倚在他怀里,低声而应。
颜墨白继续道:“我不会再逼你什么,也不会再强行让你先回大旭,但我已是做了这么大的退让,便也望凤瑶你,好生呆在东临府,莫要再做让我担心之事。”
“嗯。”
所有的话,终是被他这一席席认真的嘱咐之词而强行噎下了喉咙,再加之内心宽慰酸涩,怅惘遥远,是以,所有心神都开始一遍遍的浮动,最后,思绪杂乱,不知该与他说什么,仅能极为认真的朝他应声。
这厮历来不是个话痨之人,但每番对她都能这般的唠叨而言。
又或许,情深太重,是以,才会越是担忧你的安危,担忧你的一切。
凤瑶深吸了几口气,一言不发。
颜墨白也不再多言,两人相互依靠,双双沉默,大抵是因大战在即,心中巨石大悬,是以,此番只得相互依靠而汲取对方的温度,但又心思各异,厚重难耐,再也道不出话来。
许久,天色已全然暗下,屋内光线微弱,黑沉压抑。
颜墨白终是到了离开之时。
凤瑶亲自起身相送,一路与他牵着手,缓缓往前。
身后有东临苍远远的跟随,却并未上前打扰,更也不曾真正开口让颜墨白去与他赴老夫人的招待,他仅是兀自沉默着,犹如空气一般,缓缓跟随,面色复杂幽远,怅惘幽凉。
待凤瑶与颜墨白行至东临府府门,颜墨白才稍稍垂头而下,在凤瑶额头落下一记温热,随即亲自抬手极为细致的为她拢了拢衣裙,温声道:“外面凉,回去后让东临苍为你屋中点几只暖炉,莫要着凉了。”
说着,指尖脱离凤瑶衣襟,缓缓垂下,朝她笑得温润柔和,宽慰认真的道:“回去吧。”
第587章 换为婢子
本是小小离别,但却不知为何,心头难受得无法派遣。乱世之中,许是每番离别,都藏着生死相隔的森然现实,是以,纵是不愿去面对,但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或许,她也可随着颜墨白一道出城,与他一道驻扎在大周营地,只可惜,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要做的,不是要躲在颜墨白身后被她安稳护着的女子,而是,也想拼尽全力,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促成他的所有愿望。
是以,纵是风雨狰狞,离别悲凉,但此际,她也唯有强行按捺心绪,强行将满心的悲凉与不舍压下,仅是也跟着稍稍抬手,为他拢了拢衣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墨发。
整个过程,他静立原地,一动不动,微弱的星火打落在他脸颊,勾露出他清瘦的轮廓,让人稍稍一观,越是心疼。
“我会在东临府好好等你。也望你在外行事定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你定要好生记得,功成名就也好,落魄失策也罢,我都会是你的后盾,默默的站在你身后,只要你累了,疲了,我定会用尽全力的带你脱离这是非之地。我也不求你能成战场霸主,但若能每场战役皆胜便是最好,我也不求你能为我做些什么,更不愿你大战之余还要顾及我的事,我只求你,每次相见,都能安然活着来与我相见。”
嗓音一落,指尖自他的墨发放下。
颜墨白那嘴角上的笑容终是坚持不住,面色陡然变得复杂,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深邃起伏,情绪涌动,似要将凤瑶彻底吸入眼底一般。
待得无声沉寂半晌,他才稍稍伸手过来,将凤瑶紧紧环在怀里,语气也幽远绵长的低声道:“凤瑶,我知道了。”
短短的一句话,大抵是情绪使然,他嗓音拖得稍稍有些长。
只是这话落下,他却并未松开凤瑶,而是依旧紧紧的环着,待得半晌之后,周遭夜风也越发凉寒刺骨之际,他才稍稍将凤瑶自怀里轻轻推出,再道:“走了。”
“嗯。”
凤瑶低声而应,嗓音一落,便见颜墨白朝他微微一笑,随即也不再耽搁,缓缓转身而行,片刻之际,便已出了屋门,策马离去。
那马蹄声最初极是缓慢,一步一步的迟缓着,似在昭示着马背上的人心绪杂乱,踟蹰不停,却又是不久,马蹄声才彻底迅速而前,猛烈奔走,待得不久,周遭徒留冷风浮荡,枯枝簌簌,那黑夜里的马蹄声,早已在遥远之处平息,沉寂,而后再也不闻。
瞬时,凤瑶僵然的目光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周遭再无颜墨白身上的浅浅墨香,更也无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俊面庞。一时,心底骤然陡沉,空荡不已,似如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心口的揪痛竟开始莫名的隐隐作祟,越来越烈,凤瑶眉头一皱,回神过来,右手忍不住微微而抬抵在心口,奈何即便如此,心口的揪痛仍是明显,那种熟悉入骨般的疼痛狰狞而来,似要将整颗心都撕碎。
她身子也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弯曲。
身后远处那东临苍终是发觉了异样,当即快步上前,目光在凤瑶身上一扫,面色骤变,此际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抬手过来,打横将凤瑶抱起,猛然奔走。
“速去打热水,再将本少药箱拎来。”
夜风拂乱了他的墨发,那本是修条的身影也显得格外的急促摇晃。
待抵达凤瑶所住的小院,侍奴已及时的将热水与药箱送到,且将屋内的灯火全数点燃。
东临苍将凤瑶放于榻上,先是伸手为凤瑶把脉一番,随即面色越发凝重,再度道:“瑶……长公主,此际你心疾发作,务必得针灸通脉……”
凤瑶额头早已是一层冷汗,心口剧烈而痛,连带身子也抑制不住的弯曲颤抖,东临苍的话入得耳里,已然激不起她心中任何波澜,她仅是强行按捺心神,断续低哑的道:“东临公子要如何医治,自便就是。”
她心疾之症,她自然是心知肚明。那心疾的程度如何,她自然也是大概知晓。
遥想往日悟净方丈对她心疾都无完全之策,甚至这东临苍也曾几番把过她的脉,也不曾炼出真正解疾的灵丹妙药,是以,每番心疾发作,她自然知晓情况危急,如此,保命要紧,自然是顾不得什么。
待得她嗓音落下,东临苍也敛神一番,不再耽搁,先是将凤瑶扶着趴好,随即迅速打开药箱,从药箱内掏出剪子便开始在凤瑶后背剪起衣裙来,待得稍稍展露脊背,他便迅速用热水浸手,随即展开银针,极是细致的开始在凤瑶脊背游针。
凤瑶静静的爬着,纵是心口如万虫噬咬,也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哼出一声。
周遭气氛也全然沉寂下来,无声无息,徒留屋外冷风簌簌而起,呼啸而动,似是寒凉入骨。
许久许久,心口的揪痛终于开始缓缓的平息,而脊背上落针之处,却不知为何竟还是刺辣的疼痛。待得她眉头紧皱,着实承受不得之际,东临苍才开始恰到好处的挪走银针,瞬时,整个人浑身被冷汗湿透,身子骨也犹如恶战了一场,疲惫不堪。
正这时,东临苍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凤瑶神色微动,终是低哑无力的道了话,“我这心疾如何了?”
这话一出,东临苍确并未回话。
凤瑶候了片刻,心有不祥,正要转头朝他望来时,不料东临苍已缓缓的开口道:“不容乐观。”
是吗?
连东临苍都说不容乐观了,想来她的心疾,的确是越发恶化了。或许是今日猎场之上内力使用得太过,奔波太过,又或者,瞧见颜墨白离开后心境大动,情绪大涌,是以,心疾在抑制不住的再度发作。
“心疾之症,最是难治。当初长公主在大盛大军面前自城楼跃下,摔成重伤,大旭御医连番整治,虽稍稍吊住你性命,但却难以将你治愈,在你病情最是严重,性命危矣之际,颜墨白曾入行宫,大肆气你,令你怒火中烧,吐了郁积已久的淤血,如此才算是真正将你从鬼门关拉回。只是长公主命虽是保住了,但却落了心疾的病根,颜墨白那小子后来也曾让我好生研制治疗心疾之药,但时至今日,我也仅是稍稍有点眉目,但却并未成功。”
仅是片刻,东临苍再度道了话。
凤瑶听得怅惘,只是注意的点并不在他不曾研制出药丸之上,而是在于,那般早些时候,颜墨白竟已开始让东临苍研制治疗心疾之药了。
“不曾研制出来便算了,命运如此罢了,既是逆不了命,便也只能承受。”凤瑶默了片刻,再度将心思敛下,故作随意的道了话。
奈何这话一出,东临苍则叹息一声,极是认真的道:“长公主,今日猎场之事,在下抱歉。许是今日猎场之上,你大肆与蛊狮拼斗便已伤了元气,这也该是促使心疾发作的缘由。在下从不曾想过要害长公主,更不曾想过会让你心疾发作,在下以为,那般情形之下,百里堇年那小子……能护住你。”
“过去之事,多提无用,东临公子不必觉得有何歉疚。倘若东临公子当真觉得歉疚,便一心一意帮颜墨白。自打我认识颜墨白开始,他便历来无亲眷,虽是他已然习惯了孤身一人,习惯了未有亲情的环绕,但若是可以,本宫仍是愿意看到,你们能用你们的法子,再让他重新体会真正的亲人的……”
“长公主虽是好心,但那小子,许是不易接受。在下与他相识这么久,也仅被他当做友人,但却并非亲人,我娘亲对他一直担忧,便是昨日一见,那小子也不愿同桌而聚。是以,若要让那小子真正打开心扉,许是急不得,只得一点一点磨合了。但长公主所言之事,在下自然会做到,颜墨白那里,在下自会好生帮衬,只是长公主你这里,切莫要再轻易与旁人动手,更也要好生稳住情绪,莫要再让心境太过起伏,诱发心疾了。”
说完,面上露出几分怅然之色,随即无心再耽搁,仅是稍稍起身将药箱收好,再度道:“今夜你便早些休息,在下还有事要忙,便先告辞了。”
凤瑶淡然观他,并未言话。
他也并无耽搁,仅是随意将药箱背好,随即便亲自抬手端着水盆朝屋门行去,却待他行走几步后,凤瑶再度低沉出声,“颜墨白今夜不曾赴你娘亲之约,你娘亲那里……”
东临苍足下稍稍滞了一下,却又是片刻,脚步便已恢复如常。
“在下娘亲那里,在下去多哄哄便成了。上了年纪的人啊,便喜操心,在下多劝劝便是了。”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声。
凤瑶神色微动,再未言话,待得东临苍彻底出屋后,才稍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也无心夜膳,仅是稍稍合眸开始休息。
气氛再度沉寂了下来,静谧幽沉。半晌后,屋外的寒风也突然诡异的停了下来。
凤瑶终是困意来袭,忍不住要睡过去,奈何正这时,府外远处,竟突然扬来重重嘈杂之声。那些声音隔得有些远,只是因周遭太过沉寂,是以任何风吹草动都听得格外清晰。
凤瑶再度被这些声音所扰,睁了眼,目光下意识朝雕窗凝望,则见雕窗上竟是通明一片,似如火光摇曳,阵状极大。
她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心思层层起伏,待得沉默片刻,才开始支撑着身子缓缓下榻,随即径直朝雕窗而去,却待伸手缓缓将雕窗推开,便见略远之处,火光冲天,声势浩大。她神色骤然一变,目光朝窗外廊檐的几名侍奴望去,却见不知何时,这些侍奴已全数换为了婢女,徒留几名男子侍卫远远的立在廊檐尽头,一个个都成了一动不动的黑影,乍然观望之下,倒是有些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