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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瑶并未回话,仅是稍稍撩开马车帘子,目光朝外一扫,先是不动声色的朝满面复杂的许儒亦扫了一眼,随即便朝马车后方稍稍望去,则见后方不远,几人正迅速策马而来,且那策马当前之人,一身玄袍,墨发飞扬,整个人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之意。
如此商贾,竟也有这等飒爽之气,不得不说,这东临苍给她的印象,无疑又多了一重飒然硬朗之气。本也以为,如他那般大家公子,又乃喜怒不形于色的精明谋臣,想来自该是温润平和,讳莫如深,却不料,除了温润,除了柔和,除了医仙的缥缈脱尘,这东临苍竟还有策马拼斗的将帅之风。
瞬时,心有起伏,落在东临苍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
正这时,眼见东临苍几人越来越近,马车周围的几名大旭侍卫顿时策马在前,全然将马车后方的路道堵死,且马背上的侍卫,个个都抽了长剑,那寒光晃晃的噌亮刀剑径直朝东临苍一行人指着,浑身戒备,似如随时都可迎战。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却是这时,许儒亦略紧着嗓子再度出声,“长公主?”
这话入耳,凤瑶才稍稍回神,目光朝他缓缓扫来,漫不经心的道:“无妨,是故人。”
这话一落,也不待许儒亦反应,她便再度将目光朝东临苍落去,则见他已是与几名随从在大旭侍卫的刀剑前停了马,那双修长漆黑的眼,径直朝她锁来,待目光在她面上流转两圈,他便突然勾唇一笑,“不过是一日不见罢了,瑶儿竟翻脸不认人,准备对在下刀剑相向了?”
这话略微染着几分调侃,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觉察他语气中交织着的低沉复杂之意。
凤瑶不及言话,许儒亦便已淡然处声,“阁下是何人?我大旭长公主之名,岂能被你随意曲解唤出。”
东临苍眼角一挑,似是未料许儒亦会突然出声,只是这倒是稍稍吸引了他注意,仅是片刻,他便转眸朝许儒亦望来,悠然随意的目光在许儒亦面上扫视几眼,随即便啧啧两声,慢腾腾的道:“也难怪那小子最初会戒备于你,说来啊,如你这面貌,低声是生得极好,便是本少一见,都觉大旭京都的第一公子绝非浪则虚名。”
许儒亦瞳色稍稍一沉,“你究竟何人?”
东临苍轻笑,“许皇傅能安然渡过这大英的堰海,却不知助你渡河的恩公是谁。也难怪许皇傅最终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就论谨慎与精明,许皇傅的确比那小子弱了一筹。”
这话入得许儒亦耳里,着实如同一把利剑般在他心底划出了一道口子。他的确不知此人是谁,但此人却像是全然知晓他底细一般,肆意的将他与旁人比对与调侃,就论这般目中无人的架势,也着实是令人懊恼,怒意重重。
许儒亦心底着实不畅,但却并未在面上太过表露,仅道:“本皇傅看阁下也是一表人才,看似风雅人物,奈何这脱口之言,毫无礼数,着实如市井之人一般,倒也浪费了阁下这般风雅温润的皮囊了。”
这话入耳,东临苍面上的笑容倒是僵了僵。
却是这时,柳襄开始插话道:“皇傅,他便是大英东临世家的公子,也是大周皇帝的表兄。”
他终还是提醒了许儒亦一句,为防许儒亦不知实情,彻底将这东临苍得罪。
许儒亦面色也陡然变了变,则是片刻,便敛神一番,淡道:“东临公子之名,本皇傅自也是听过,只是,本以为东临世家的公子定言行有礼,却不料此番一见,倒也不过如此。”
东临苍轻笑,“你倒是开不起玩笑呢,本少不过是随意玩笑几句,倒得你憎恨了。也罢,许皇傅执意如此,本少也奈何不得,只是若论你家长公主的称谓,本少称她为‘瑶儿’的确是喊惯了,且瑶儿也已听得习惯,是以便也不劳许皇傅因这称呼之事在本少面前护主了。”
依旧是平缓自若的嗓音,却将许儒亦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整个过程,凤瑶并未言话,心思起伏,兀自沉默。
许儒亦在大旭之中,本算是人人敬仰之人,如今被东临苍这般奚落,纵是脾性再好,也难免心有不悦,亦或是稍稍展露出来。且这东临苍虽言语平和,语气看似并无太大的刀锋冷芒,但却话语内容却是有意的挑衅,显然是不想让许儒亦好过。
“本皇傅乃大旭之人,维护我大旭长公主自是应该,何来轮得到东临公子笑嘲。”正这时,许儒亦强行敛神,再度回了话。
东临苍面色分毫不变,薄唇一启,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出,凤瑶便低沉无波的出了声,“东临公子突然而来,是为何意?”
这话一出,东临苍下意识噎了后话,目光朝她落来,待将她凝了片刻,才道:“在下此番过来,自是有要事与瑶儿相商。”说着,嗓音极为难得的一沉,话锋一转,“瑶儿可否下车,与我借一步说话?”
凤瑶深眼凝他,一时之间,并无反应。
车内柳襄则接话道:“此地都是忠于长公主的大旭之人,是以,东临公子有什么话便在此与长公主说吧,无需顾虑什么。”
东临苍并未言话,似如未觉,目光依旧在凤瑶面上凝视,那双漆黑的眼,也早已敛却了笑意,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极为难得的展露出了一种沉然与厚重之意。
这东临苍,定有心事。
凤瑶静静凝他,心头了然,待得沉默片刻,便一言不发的放下车帘,开始朝车外挪去。
柳襄当即扯住凤瑶衣袂,压着嗓子道:“长公主,东临苍来意不明,不得不防。”
凤瑶淡道:“正因不知来意,才更要一探究竟。再者,若不与东临苍接触,前方那偌大的海,我们便也别想渡过。”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仅是径直往前挪身,略是干脆的下了马车。
“退下。”
待站定在地面,凤瑶朝举剑迎着东临苍的侍卫低沉而令。
侍卫们眉头一皱,极是防备的将东临苍凝了几眼,片刻之后,终还是应声退开。
东临苍朝凤瑶扫了两眼,不再耽搁,缓缓下马,待站定在地面,便朝凤瑶道:“瑶儿,随在下来。”
说完,分毫不顾凤瑶反应,转身而行。
凤瑶满目沉寂,足下一动,正要跟随,许儒亦则急忙跳马下来,紧着嗓子朝凤瑶道:“那人极是精明,长公主若跟他……”
不待许儒亦后话道出,凤瑶便低沉沉的道:“那人不敢动本宫,皇傅放心便是。本宫去去就回,皇傅与众人便先在此休整,待得本宫归来,再行上路。”
许儒亦下意识噎了后话,眼见凤瑶坚持,他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一番,终是未道出声来。凤瑶也不再耽搁,径直往前,朝东临苍缓步跟去,待得二人彻底走远并消失在官道那拐弯之处,许儒亦这才将目光从弯道处收回,整个人满面复杂,紧烈不浅。
柳襄也跳下了马车,懒散踱步至许儒亦身边,目光也朝凤瑶与东临苍消失的方向扫了扫,随即才转眸朝许儒亦望来,柔腻懒散的道:“颜墨白不亡,东临苍便不敢动长公主分毫,皇傅放心便是。”
这话入耳,许儒亦眉头越发一皱。
他转眸朝柳襄望来,“那人乃大英东临世家之人,身份尊崇,颜墨白在未拿下大英之前,又如何奈何得了他?”
柳襄慢腾腾的道:“皇傅可是不曾注意听那人的话?那人说了的,他乃大周皇上的表兄,便也是颜墨白的表兄,他能如此挤兑戏谑皇傅,想来自然也是知晓皇傅对长公主情深义重的消息,是以心有护短,才对皇傅这般调侃罢了。只是那人,谋略极是过人,连长公主都极为信任于他,是以还望皇傅心底再怎么也恨,也要稍稍收敛心神,莫要与他敌对才是,倘若当真惹怒了他,许是我们当真渡不过海,回不得大旭了。”
“你也乃大旭之人,何来会为一个大英之人说话,且……”
柳襄眼角一挑,不待许儒亦后话道出,便插话道:“果然还是关心则乱,皇傅太紧张太在意长公主,是以连大局都有些顾不得了,皇傅也该知晓,此番我们在大英无疑如仇敌之人,一旦被大英之人发觉,定斩杀当场,绝无活头,再者,我们若要归得大旭,必定得渡过那片海,到时候也免不了东临苍相助,是以,皇傅若看透了这点,便该知长公主此际为何要去与东临苍借一步说话,甚至留下为何要皇傅按捺性子,莫要与他太过冲突了,甚至,皇傅也还是莫要抱着侥幸之心在那海岸寻得渔船了,大英的商贾,唯东临世家为首,且如今大英乱世当头,大英闭关锁国,各地都层层森严戒备,别说人了,许是连只苍蝇都不会被放进来。但这般敏感之期,皇傅竟能安然渡海而来,难不成皇傅当真还以为你上次遇见的那艘船当真仅是碰运气遇上的?倘若没高人相助,大英之人的船便是在你眼前晃悠,也不见得会好心搭载于你呢。”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一时之间,许儒亦并未言话,待得沉默片刻后,他才复杂低沉的道:“照你这般说,你是在怀疑是东临苍暗中相助本皇傅一行人入得大英?”
柳襄神色微动,懒散慢腾的道:“想来的确是他在暗中助皇傅了。且东临苍方才初见皇傅之际,不是还说他是皇傅的恩人么。”
许儒亦面色越发起伏,一道道复杂之意在面上四方蔓延。
待得片刻,他才全然敛神一番,低沉无波的问:“理由呢,本皇傅与他毫不认识,他如何要助本皇傅渡海?”
柳襄叹息一声,“这点也是柳襄猜不透的呢。那东临苍啊,总不能想着让皇傅几人来帮大周皇帝攻下大英吧,便是他当真有此意,甚至此番策马而来也仅是要留住皇傅等人,但凭皇傅随行这几人,人丁薄弱,自然也帮不了颜墨白才是。”
这话一出,许儒亦心生陈杂,一时之间,疑虑重重,不再言话。
终还是如柳襄所说,关心则乱了。他方才那般敌对东临苍,的确是略微不妥。只是人啊,总还是有心底极为在意的人,也会有挥却不得的骨气与尊严,是以方才那般场合,加之又太过维护凤瑶,是以便也忍不住朝那东临苍多说了几句。
而今突闻柳襄这些话,才也突然悟然,一道道疑虑也越发在心底炸开了锅,起伏重重,压制不得。
第559章 莫要掺和
他面色全数沉了下来,表情纠结,复杂之至。
柳襄转眸,漆黑的瞳孔再度将他打量,顺势将他所有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则是片刻,勾唇笑笑,目光懒散自若的挪在前方远处的拐角处,沉默片刻,便薄唇一启,再度懒散幽远的道:“东临苍深不可测,在不曾知晓东临苍意图之前,自然得好生对待,若不然,那人恼怒起来,将我们当做贼子捉起来,长公主虽能因颜墨白之故而安然无恙,但我们这些大旭之人的命,就说不准了。皇傅,你说是吧?”
许儒亦转眸扫柳襄一眼,并未言话。
柳襄笑笑,也不打算就此多言,仅是叹息一声,又道:“说来也是奇怪啊,柳襄当初在大旭京都,一心都念着要呆在长公主身边,要入得长公主后宫,更还想爬上长公主的床。但如今啊,不过是随着长公主走了这一遭,柳襄这历来不喜去考量自知之明的人,便突然就懂了自知之明了呢。且说出来也不怕皇傅笑话,柳襄虽出自风尘,见惯了浪迹风尘的女人,或圆肥,或狭隘,或好色,或嗜虐,是以啊,本还以为天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