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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瑶淡道:“本宫,最是不喜满腹算计之人,而你,本宫不曾太过了解,对你的某些举措,也猜不透。但,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也喜你这般的聪明人。倘若,你处处针对摄政王,一心报仇,本宫并不阻拦,但若你要在宫中兴风,本宫,决不轻饶。”
说完,凤瑶已是收回搭在他脉搏的手指,低沉而道:“你脉搏略弱,气虚微乱,但却并无大碍。这几日,让御医为你熬制活血化瘀的汤药喝喝便好。”
这话一落,凤瑶不再多呆,站起身便踏步而离,奈何足下刚行两步,柳襄虚弱厚重的嗓音再度扬来,“长公主说猜不透柳襄,但柳襄又何尝不是猜不透长公主。长公主收留柳襄,却不任用柳襄,反倒任由柳襄荒在这太医院内,试问长公主此举,又有何目的?”
他嗓音有些大,似是努力的扯声道出。
凤瑶眼角一挑,足下一驻,回头观他,低沉而道:“你以为本宫是何目的?又或是,你想本宫如何重用于你?”
他垂眸下来,“柳襄斗胆猜测,长公主留下柳襄,是因柳襄比长公主更为憎恨摄政王。长公主刚刚大权在握,身边无人可用,长公主之意,是随意留着柳襄,给口饭吃,说不准得了适当机会,便能让柳襄出面对付摄政王。那时候,柳襄若赢了,长公主自然借柳襄之力除了摄政王这大患,若是未成,柳襄身死,长公主也能撇清关系,所有刺杀重臣的罪责,皆由柳襄一人带到阎罗殿去。”
凤瑶神色微变,冷眼观他,并不言话。
这柳襄满身血仇,的确是对付颜墨白的一把利剑。只不过,此人太过胆大,行事高调,她要任用于他,无疑得加倍小心。
只不过,这些日子他在太医院内养伤,倒也不安分,今日又来这么一出,不惜拼命的为她挡上一掌虽是震撼,但更多目的,想来应是他在太医院闲不住了。
思绪至此,凤瑶深眼凝他,低沉而道:“你与摄政王之间的血仇不共戴天,若留你来对付摄政王,无疑是一把利刃。”
他低沉而道:“既是利刃,但若长公主弃之不用,也不过是一把废铁。”他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嘲。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待将他仔细打量半晌后,她才稍稍敛神,阴沉而道:“摄政王贬新帝,威阁臣,手中重拳在握,在朝堂上无疑是一手遮天。你想杀了摄政王报仇,本宫,自然也想扳倒他。只不过,要扳倒摄政王,无疑得从长计议,你既是信心十足的想要帮本宫,你且要如何帮?”
“柳襄,有摄政王贪污受贿,甚至打压忠臣,草菅人命的证据,只是,证据未全,需再搜集。柳襄之求,其一是想让长公主下令让宗人府配合柳襄调查摄政王,搜集证据,其二,是想长公主差人护柳襄周全,其三,柳襄身无长物,孤独一人,下半生,只愿常留宫中,侍奉,长公主。”
他言语极为认真,纵是嗓音虚弱,但语气中的坚决之意却是掩饰不住。
凤瑶冷眼盯他,只道:“摄政王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根基深厚,便是你搜集了摄政王的罪证,也不一定扳得倒他。”
他垂眸下来,“只要搜集的证据铁证如山,柳襄与长公主扳不倒他,国师,总能名正言顺的出面废了他。但若长公主手中并无证据,朝臣也偏向摄政王,便是国师有意帮长公主,也不能随便处置了他。”
凤瑶冷眼观他,心底略生起伏。
不得不说,这柳襄的心思,着实缜密,为了扳倒颜墨白,竟也会斗胆打上国师的主意。
而那颜墨白,虽在朝堂上不可一世,但若在铁证面前,颜墨白哑口无言,再加之国师亲自出面废他,他自也不容易翻身,到时候,即便杀不了他,但也能将他从这朝堂上逐出去。
只不过,就是这所谓的铁证,定不容易搜集。
便是要搜集,一旦颜墨白知晓,说不定也会暗中差人阻拦。
思绪至此,凤瑶面上也蔓出了几许陈杂,然而未待她言话,沉寂幽幽的气氛里,则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凤瑶蓦地敛神,下意识的转眸而望,便见月色尽头,王能正速步而来。
凤瑶瞳孔一缩,当即回眸朝柳襄道:“你之提议,本宫自会考虑。明日之后,再为你答复。”
柳襄眉头一皱,并未言话。
这时,王能已是站定在了凤瑶面前,面上全是热汗,墨发略显凌乱,只是脱口的嗓音格外的沉寂镇定,“长公主,惠妃寝殿的火势已得控制。而惠妃本人,今夜在三皇子殿中与三皇子对弈,是以,恰巧免过一劫。”
是吗?
乍闻这话,凤瑶心底起伏不已,一股莫名的怀疑感涌上心来。
惠妃殿中着火,连她姑苏凤瑶都觉惠妃难以逃命,奈何,惠妃则在赢易殿中对弈,恰到好处的免过一劫。不得不说,那大火烧得倒是蹊跷,再者,今日她追击的那黑衣人,又是哪帮哪派?
所有思绪层层涌来,只觉迷雾重重,而这宫中,似也不再安稳。
凤瑶心底森冷沉寂,待默了片刻,朝王能阴沉而道:“皇上寝殿可有异常?”
王能微怔,恭敬而道:“属下并未收到关于皇上寝殿异常的任何消息。”
凤瑶瞳孔微缩,“今夜宫中不平,四下不安,那逃脱的嫌疑之人,也不见踪影。此际,你先遣人在宫中好生搜查,不可放过任何一角,势必要将今夜那黑衣之人搜出。再者,惠妃寝殿的明火,依旧让宫奴与御林军极力扑灭,不可让火势蔓延。”
“是。”王能刚毅的面上漫出了几分严谨与厚重,待这话一出,他垂眸下来,继续恭敬道:“宫中不安,此际,属下先将长公主送回凤栖宫。”
凤瑶淡道:“你且忙你的去,本宫这里,无需顾及。”
王能眉头微皱,略微担忧的朝凤瑶望了望,眼见凤瑶态度坚持,他终归是妥协下来,随即出声告退,迅速消失在了月色尽头。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
凤瑶也未再多做耽搁,仅是垂眸朝地上的柳襄扫了一眼,随即干脆的朝前踏步而离。
柳襄虚弱决绝的嗓音在后方扬起,“柳襄会好生在太医院等长公主回话。若长公主能答应柳襄之求,柳襄定对长公主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虚弱厚重的嗓音,被这沉寂的夜放大,一声高过一声,无端厚重与凄凉。
凤瑶眉头一皱,思绪翻涌,随即头也不回的道:“明日之内,本宫便给你答复。”
嗓音一落,不自觉的加快了足下步子。
这柳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可怜之人罢了,家族没落,满门抄斩,而今独身一人存活于世,报仇不得,从而只能费尽心思的靠近她,便以为靠近了权势,能轻松的将颜墨白扳倒。
只是她姑苏凤瑶,也处处被摄政王所制,他即便是攀附上了她,也不见得容易报仇。
更何况,流落风尘的世家公子,即便志气不短,但也许会市侩圆滑不少,但无论如何,这柳襄要对付颜墨白,她自然得暗中助他一臂之力,从而,置身事外,的隔岸观火,何乐而不为。
倘若柳襄当真有本事搜集颜墨白的所有罪证,那时候,她再央国师出面,合力而为,在那些如山的贴证面前,不愁将颜墨白逐不出她大旭朝廷。
一路上,夜风拂面,竟是极为难得的有些凉爽。
只奈何,思绪翻腾,心思流转,浑身,倒并不觉得凉快轻松。
凤瑶足下极快,不久,已是行至了新帝的寝宫。
然而那偌大的寝殿前,幼帝小小年纪正双手环胸的站着,稚嫩的面上充满怒意。
而许嬷嬷等人,则跪着将幼帝围了个圈儿,紧着嗓子不住的劝道:“惠妃娘娘的寝殿着了火,自有御林军来救,皇上莫要担心了,还是先回殿中休息,明日还得早朝。”
“朕只是去看看惠妃是否安好,许嬷嬷如此拦朕,是想以下犯上?”幼帝冷哼一声,稚嫩的嗓音,怒意不浅。
这话入耳,凤瑶神色微变,心生起伏。
这些日子以来,她见惯了自家幼帝脆弱稚嫩的模样,然而此际却是头一次见到他也会发脾气,甚至如君王一般,怒斥着许嬷嬷以下犯上。
只奈何这种极为难得的脾气,却是为了那处处挤兑母后,肆意狠烈的争夺皇位的惠妃。
不得不说,那惠妃究竟是为他灌了何等迷汤,竟让他如此在意。
“征儿。”凤瑶立在原地,沉默着,则是片刻,她按捺心绪,低沉的出了声。
这话一出,那不远处的孩童突然循声而望,面上的怒意竟也骤然减却,反倒是小脸上扬了笑,似如见了救星一般,朝凤瑶急道:“阿姐,你来得正好,惠妃寝殿着火了,火光好大,征儿要去探望惠妃,看看她是否安好,奈何许嬷嬷与宫奴们纵是拦着……”
未待他嗓音言完,凤瑶已低缓出声,“惠妃寝殿虽是着火,但惠妃安然无恙,征儿无需过去。”
他怔住,到嘴的话也下意识的噎住。
凤瑶凝他两眼,缓步朝他走近,随即伸手牵上了他的手,低道:“惠妃寝殿着火,如今明火未灭,极是不安全,许嬷嬷她们拦着你,也是怕征儿过去遇险。征儿历来懂事,怎征儿只关心惠妃,却不心疼一直陪你长大的许嬷嬷?你看,许嬷嬷年纪大了,此际还跪着,膝盖该是疼了。”
幼帝神色蓦地一变,似如突然觉悟一般,小小身子当即一动,急忙伸手来扶许嬷嬷,“嬷嬷,你膝盖可是疼了?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说着,小胳膊急忙用力,似要将许嬷嬷扶起。
许嬷嬷微蹙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略微褶皱的面上也漫出了几分无奈与欣慰,随即她稍稍扶住幼帝的手,只道:“皇上,老奴没事,没事。”
这话一落,许嬷嬷自行站了起来,随即松开幼帝的手,恭敬的垂头立在一旁。
幼帝面露担忧,神色也极为自责,整个人立在原地不停的搓着衣角。
凤瑶暗自叹了一声,随即缓步上前,再度牵了幼帝的手,低道:“征儿能关心许嬷嬷,阿姐欣慰。征儿要知晓,许嬷嬷乃母后身边最是亲近之人,也是这满宫之中,除了阿姐之外,对征儿最好的人了。
幼帝忙点头,奈何似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忙道:“阿姐,可是惠妃那里……”
凤瑶瞳孔微缩,低道:“惠妃那里,自有你三皇兄守着,征儿不必担心。”
说完,指尖稍稍用力,牵着他缓步朝寝殿行去。
偌大的寝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墙角,还点着送神檀香,怡然送神。
凤瑶将幼帝牵入寝殿后,便开始让他在榻上休息,眼见幼帝眉头一皱,又欲言话,她则先他一步平缓出声,“明日还得早朝,征儿早些入睡。阿姐,今夜在这里陪你。”
他怔了一下,“阿姐今夜不回凤栖宫?”
凤瑶缓缓点头,“不回了,许久不曾看着征儿入睡了,今夜,阿姐守着你。”
他咬了咬唇瓣,嫣然一副诧异却又无奈的表情,大抵是心底仍想着惠妃之事,是以心有担忧,仍是想着过去看看。
凤瑶静静观他,倒是将他的心思猜得了然,却也未再出声点破,只是平缓而道:“怎么,阿姐守着征儿入睡,征儿不开心?”
幼帝神色蓦地一颤,随即忙朝凤瑶摇头道:“阿姐,不是不是。”说着,急忙钻入被褥里,闭上眼睛,道:“阿姐,征儿会乖乖入睡的,你看,征儿睡了。”
凤瑶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