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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源此时困极累极要睡了,仍是不放心元娇。拉了小李氏手道:“你不用管我,快去找找元娇去。”
小李氏替孟源掖了被子,又将火炕添热了。自己也披了件厚衣服出来找元娇,才走到巷口,就见元娇托着个与她身量差不多的男子一边走一边笑着。
暗影中看不清那男子身影,因身形瘦小,元娇还当是孟平,试着叫道:“平儿,元娇?”
元娇忙松了那人的手向前几步迎上小李氏道:“娘你怎么来了?”
李氏向后张望道:“那人是谁?”
元娇不耐烦道:“不过是对过油坊的秦油郎罢了。”
小李氏拉了元娇轻声道:“你好好的惹他做什么?虽那张氏言道是要代子休你,你这里又无放妻书又无公文的,叫刘有捉了可怎么办?”
元娇甩了李氏的手道:“刘有早死了,我都当没那个人了,你老提他做什么?”
小李氏方才那点儿喜气全没了,压着怒火道:“你说他死了可没用,他若从洞庭湖回来见你与这油郎在一起,告到官里终究还是你吃亏。”
元娇道:“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西市上早有人传言说刘有舅舅的船在洞庭湖遇风浪翻了,你不过整日忙不知道罢了。”
她又跑回去给那矮瘦的秦油郎耳语了些什么,那秦油郎便走了。元娇自己也不理小李氏,径自往家里走去。小李氏顾着街坊邻居们耳朵尖,不敢吵起来,她赶上几步拉住元娇道:“你跑什么,平儿出去找你到现在还不回来,我们快去找找他。”
元娇听了也不当什么,只又跑回去跟那秦油郎耳语了几句,便仍回来对小李氏道:“平儿再能去那里,不过是去西市了而已,我叫秦油郎过去捎他一句话,他自然就回来了。”
等进了门,小李氏便不客气了,指着元娇骂道:“那刘有好歹还是个贡生,这油郎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亏你也能看得上他。”
元娇拿了瓢从缸里舀了水出来喝了,甩了瓢道:“你糊的那炉子生不起火来,只会倒冒死烟,我今唤了他来糊炉糠子,这也有错了?你若请工匠来,不得要个一二十文的?”
小李氏被钱勒的差点断过气,平生最要紧的就是银钱,听了这话便也不再言语。?不一会儿孟平一头汗的冲了进来,见元娇在这里,也是嚷道:“大姐你好大的胆子,这半夜了也不回家?”
元娇瞪了他一眼道:“温你的书去,小孩子家家管的真多。”
小李氏弄了些丸子氽了个汤,要元娇与她同吃。元娇抚着肚子道:“我今儿在外面吃过了,很饱的,不想吃了。”
小李氏一个人连汤带丸子泡了点杂粮饼吃着,见元娇坐在炕上拿点绣活做样子,却是一针不动望着窗外,显然是春心萌动的样子。
小李氏终又忍不住劝道:“你前两月才小产过孩子,如今很该好好养一养,铺子有我等闲不用你照看,明天起你就先呆在家里,养上一月再说。”
元娇甩了绣活瞪了小李氏一眼道:“你们俩的能耐也就在我这里说道,秦油郎替你做了个大风箱了,既然不要我去,明儿你亲去提吧。”
她自打小产了孩子,脾气变的极坏又难琢磨,说话便带着刺。小李氏心想着一个女儿已经去了,对这一个反而就下了十二分的气,等闲不与她计较。方听着她说起风箱,心里便又乐了起来道:“有多大,关键是要风大顺手。”
元娇翻了个白眼,蒙头自睡了。
次日一早一家子人清清早起了才要去西市,就见门外进来两个小厮行礼道:“我们是清王府的奴才,娘娘要我们来接了四少爷去与她闲话。”
☆、玉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主题名叫玉隐,不是最开始那个法师的名字。
主题是为元丽而设。
其实元丽自己就可以顶起一部偶像剧当大梁对不对?
但她太小了,而且从家庭环境注定她无法得到更多自我升华。
小李氏听了忙又从孟平房中拿出一件干净童生服替他套上,一家人一路送到了巷口,见马车走了才往西市走去。
孟源如今虽走的慢些,撑个拐也还慢慢能磨动,小李氏扶着他,俩人沿五丈河走着,清晨寒气中结了冰的河面上,许多孩子在上面溜冰取乐。小李氏如今少操了元丽一份心,又盘下一桩生意来,孟平还能叫元秋主动来请,一切看着都是好的,对孟源便也和善起来。两人慢慢走到馒头铺时,见外面招牌也是擦的光亮,内里那瘦瘦矮矮的秦油郎正趴在灶下生煤火,元娇抱着腰在一旁看着。那油郎生好煤火,右手边一个大风箱一开一合一拉,火登时便窜上了房梁去,生意人家清清早就见火气这样旺,这生意必是能火的。
此时天还未全亮,那秦油郎与元娇两个在外面挂了炮,只等吉时开炸,四围做生意的也都过来相互道喜。孟源坐在前面迎着客,小李氏在后间揉着昨夜已发好的面,等馒头做好了点上朱砂,再用菜刀在馒头顶上对划个十字,入屉上锅蒸了。
孟平坐着马车横穿全城,到了清王府时天已大亮。元秋的陪房王妈妈亲在外面迎了,又带到松香园中叫他安坐了,端来些果点并热热的豆浆来摆了,这才悄悄退了出去。
约摸近中午时,那王妈妈又进来躬身道:“四少爷,娘娘一会儿就来,您稍等片刻。”
说话间,便有几个丫环端着几个盘子走了进来,将盘子放在一侧的条案上,又悄悄退下了。
不一会儿元秋便走了进来,孟平虽见她次数少但模样还是记得的,忙往前两步跪了道:“娘娘安好!”
元秋扶了他起来,亲赐他坐在下首道:“彼此都是至亲,以后你很该到王府多走动走动。”
孟平应了。
元秋似是难言,拿帕子掩在嘴上半晌才道:“有件事情,姐姐须要告知给三叔父,但他如今身体不好怕他听了不能承受,我先告诉了你,你回去了找机会慢慢说于他听。”
孟平自今早遇见了王府这些人,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此时那预感更甚,盯直了元秋道:“娘娘但讲无妨。”
元秋叹了口气道:“元丽当日被三叔母送去参选,因她是顶了元娇的名额,要是被各位阁主及圣人面前被查了出来,咱们三房一家怕都要受牵连。姐姐因此便想了个办法,要圣人将她赏给了三官家当个奉仪,才躲过了这份盘查。她到了三官家那里,两人倒还相处的好,三官家也亲自求了圣人要将她带到新京去使唤。”
她看孟平仍是无表情的脸听着,拳却捏紧了,心知这孩子大约也是猜到了,又叹了口气道:“三官家自小不养在宫中,性子十分出脱,走的时候连个侍卫都不曾带。他两个一路走到株州时夜宿客栈,遇客栈失火,竟是烧了个尽光,一个人都未逃出来。”
孟平仍是双目盯着某处,眼眶却已红了。
元秋又道:“这也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圣人为此叫圣上派了许多人去查了又查,因正大节下的,又尸骸都成了焦骨不好辩认,便一直隐而不发,前几日又派了人去,是个服侍过三官家多年的老监,他认过了骨骸便能十分确定,我这才叫你过来。”
孟平仍是如木头一样盯着某一处不动,元秋能确定他仍是认真听着,又道:“那株州州知府是宫中萧阁主的堂弟,圣上宠萧阁主多年,况三官家也不曾亲养在她跟前,比较亲疏也打算将此事隐下,只说三官家逝在外面就完了。元丽那里圣人体恤,给了她个侧妃的名份,骨骸已然分开安葬。”
她说着招了招手,那王妈妈便带着几个丫环仍将方才那些盘子端了过来,里面摆着如意玉封等物,元秋道:“这些是元丽封了侧妃的凭证,也算个念想,你拿回家去,慢慢将此事说于三叔父和三叔母听,莫叫他们太过悲切。”
“可有,二姐去年用过的东西?”孟平终于艰难开口。
元秋一愣,若说二姐,该是冬儿才对。她很快明白过来,孟平生在府外,小李氏那人又狭促,大约从小只教他叫元娇和元丽大姐二姐,不曾为他排过府里的姐弟顺位。只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元秋唤了王妈妈过来问道:“当初五姑娘可有留在这府里什么东西?”
王妈妈转头看云碧,云碧弯腰道:“她来时曾换下来过几件衣裳,奴婢一直收在房中。”
元秋道:“快去取了来。”
云碧去了。元秋又道:“圣人将三官家当亲生的疼爱,照她的意思是必要查到底的。但圣上如今宠信萧阁主一脉,圣人的话等闲也听不进去。”
她叹了口气,话说的这样明白,就想看看孟平是何表现,毕竟他翻过年也有十一岁了,该是懂事的时候了。
孟平仍是一言不发,待云碧取来了衣服递给他,他起知谢了,将那包袱揣在怀里,仍是跪下磕头道:“多谢娘娘告知此事,小民告辞。”
他起身做了揖便要出门,元秋谅他因为元丽悲痛失了礼仪,也不责备,唤了王妈妈道:“快叫人将这些东西都装到车里送过去。”
王妈妈忙指挥着丫环们端了东西去追孟平,此时院外那还有他的影子。到了大门外马车上,他也不在。王妈妈问及车夫,那车夫忙道:“方才五少爷出来了,只是也不上车,自己抱个包袱皮走了。”
元秋也追了出来,皱眉立了半晌道:“我也做到了仁至义尽了,只他体谅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将这些东西都一车拉到他家去吧。”
那车夫应了,驾了马车而去。
元秋站在那里长叹了一声,王妈妈走过来道:“我瞧着五少爷不像个机灵的,娘娘话都说的这样明白,若是聪明些的早跪过来表忠心了,他倒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后若真兼挑了过来成了兄弟,大夫人那里别再整日受他的闲气。”
元秋微微点头又叹息道:“只是承嗣这事,必得先从这些亲兄弟的府里面挑。如今先有英才成才两个挡着,平儿要兼挑就不好说。就以后真正兼挑了,也须得把他从三房手里整个儿要过来,不能再由着小李氏把他性子教左教坏了。”
元秋早先未曾见过孟平,但常听王氏提及他比英才成才两个是天上地下之别,今日见他小小少年一身骨气,坐在那里肩平背直也不乱瞄乱看,仪态就很好,虽在王府却也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就是性子太左了,这必也是小李氏常年熏教的结果。她自己在府里不得志,便教着孩子们都嫉恨上孟府的人,这样的母亲如何能教育出好孩子来。
她这样想着,仍是长叹着回府去了。
孟平出了王府,径直记着道儿往西走去。他穿过一条极长的巷子,巷中有切生肉的,卖卤煮的,还有炸肉饼的,此时天气尚寒,那薄薄的皮被炸成金黄色,露着油的肉馅从中露了出来,飘着诱人的香气。他忆起当年有一回小李氏带着元丽与他一起回孟府,那时府中人虽就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当年王氏当着家,月钱每回还是按时给的。小李氏拿了月钱先就替他两文钱卖了一只肉饼,他在前面欢腾的吃着,元丽紧贴着他在后面跑着,用鼻子贪那一点油香气。
小李氏不准他分一点给元丽吃,凶声对元丽道:“肉是男孩子吃的,他吃了肉将来才能有力气上学堂识字,你莫要再歪缠到他身边。”
说完又笑着对他道:“你是男子与她不同,天生就该吃有肉的东西,她与我一样,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