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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想把他拿下震慑魏军而已,但因穆渊并非等闲之辈,轻易难以制服,故而不知不觉就认真起来,与穆渊厮杀的面红耳赤。
最终他险胜一筹,一刀斩下了穆渊的臂膀,但却因杀红了眼,忘了自己的初衷,挥起的刀不曾停留,直向他心腹而去。
此时,一名身穿大燕军服的原穆家军却忽然冲了过来,用身子挡在了穆渊面前,临死前看着穆渊艰难地说出一句话:“小将军,我错了,我错了……”
说完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秦河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可是为时已晚,穆渊的手臂已被斩断,整个人因为疼痛和失血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秦河看着被自己亲手所伤的穆渊,忽然大叫一声转过身去,一路厮杀着冲出了重围,带着满身伤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这之后他四处流浪,唯一的心愿就是回来看看妻子和孩子而已。
他知道他们在抄家之后就搬到了这里,所以一直都在往这个方向靠近。
但是因为大燕已亡,他又没有路引和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所以颇费了些时日才终于找了过来,暗中观察了几日,直至今日才有机会和自己那从未谋面的孩子说几句话。
秦树和他小时候长的很像,他一眼便认出来了,可是却不能上去打声招呼,让他喊自己一声爹。
他看出他过的很好,也知道宁安寨那些活下来的人没有将当年的事揭露出来,对外宣称雾南山一事都是刘承的诡计,也正是因此他的孩子才能继续过着这种安稳的日子。
一旦他这个早该“死了”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生活也就全完了。
他被当做英雄的孩子,也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英雄的孩子,如果事情的真相被拆穿,他将面临怎样的境地?
秦河跪在崖边痛哭流涕,对着穆老将军安葬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边磕边道:“老将军,秦河对不住你,秦河有愧,秦河有愧啊!”
说着向前跪行几步,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身子往前一顷,落了下去。
十年前他就该死了,早该死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片刻后崖底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惊起几只飞鸟,旋即又归于平静。
…………………………
另一边,柳氏与青青大婚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楚京。
青青听到消息之后险些喜极而泣,赶忙亲自迎了出去。
来人是久未谋面的周老先生,亦是手把手教了青青一身医术的老者。
虽然周老先生说是不收徒,但所有人都知道,青青和他的徒弟一般无二,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她大婚之事而特地跑一趟了。
青青看着迎面而来的老者,眼中涌起泪光,走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先生。”
周老先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头上的几缕白发上停留了片刻,但并未说什么,点了点头,道:“胖了,看来太子妃没有亏待你。”
青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即拧眉跺脚:“我哪里胖了?先生你胡说!”
周老先生笑了笑,也不反驳:“是是是,我看错了,你没有胖。”
说着又道:“太子妃呢?快带我去见见他,徐公那老头子走不开,特地嘱咐我帮他看看他的爱徒。”
青青莞尔一笑,扶着他向内走去:“就在里面呢,听说您来已经备好了您最喜欢的茶水和瓜果,就等您进去了。”
周伯庸连声说好,大步迈了进去,虽然须发皆白,但身子看上去还硬朗。
殿中,楚瑶见他进来,从座上站了起来,屈膝一礼:“长宁见过周老先生。”
她如今贵为太子妃,能得她一礼的人不多,可以说世上总共也没几个。
房中的下人事先已被遣退了,如若不然见到这一幕怕是要十分惊讶。
周伯庸倒是安之若素,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像个寻常长辈一般受了她的礼,让她坐了回去,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了。
几人寒暄几句,周伯庸代徐公问了问楚瑶的近况,便说起了正事。
“我来一是参加青青的婚礼,二是问一问太子妃,先前我放在你这里的东西……还在吗?”
楚瑶点头:“在的。”
说着让青青将那东西取了过来。
青青取来的是一个木匣,木匣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细长的铁筒。
周伯庸将那铁筒拿出来,看了一眼,道:“太子妃既然知道这东西的威力,为何这些年一直不曾仿造一二用于战事呢?你该知道,倘若有了这个……大魏想要夺得天下轻而易举。”
楚瑶向椅背上靠了靠,道:“可是先生不是说,这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该出现在世上的东西,让我不要轻易仿造吗?”
周伯庸大笑:“你就这么听话?”
“别人的话不一定听,师父和先生的话不敢不听,尤其是先生您的话。”
“哦?”
周伯庸挑眉:“为何?”
楚瑶的视线投向他手中的铁筒,道:“先生大才,既能制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又能制出这样威力惊人的铁器,倘若我不听您的话,就算一时占了便宜,只怕以后也讨不了好。”
“您这样的人,我可惹不起。”
当初周伯庸制出了这种名为火铳的铁器,送给徐公防身。
这东西制作并不容易,他也是许久才做出了两件而已,一件自己留着,一件给了徐公。
徐公起初并不知道这东西威力如何,直至闲来无事按照周伯庸所说找了个人烟稀少的空旷之处试过之后才知道。
但他觉得自己老了,留着这稀罕而又难得的东西也是浪费,便给了自己的爱徒楚瑶。
一来楚瑶年纪最小,二来她又是个女子,面对危险时总比男人要容易吃亏些。
周伯庸知道了倒没反对,但是叮嘱楚瑶轻易不要使用,更不要仿造,而且只给了她三颗用以填充火铳的弹丸,说是拿来保命的,等哪天用完了再找他要。
徐公当时说周伯庸小气,周伯庸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徐公那日试用火铳时,恰好被在附近的刘承看到了。
刘承当时便起了歹心,只因自己身边人少,这火铳又威力惊人,怕非但抢不来还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才作罢了。
可事后他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找人试图将这火铳偷来,派去的人却亲眼看到徐公将此物送给楚瑶了。
楚瑶的寝宫守卫森严,刘承试了数次都没能将那火铳找到,还险些暴露了自己,只得暂时歇了这个心思,想等到燕帝死了再做打算。
可是燕帝一亡,众藩国便不受控制了,眼看着楚瑶就要回到楚国,而他为了炼取长生丹又不能伤了楚瑶,便只能派人一路跟着她,试图暗中窃取此物,最终却仍旧没能成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东西一旦上了战场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他一直认为这东西是徐公做出来的,但是以徐公的为人是绝不会帮他的,就算把他抓起来,他宁可死也绝不会对他吐露半分。
所以与其留着他让他将来用这种东西去帮助别人,不如把徐公杀了,再想办法将此物偷回来,暗中研究仿造一二。
这也是为何他这些年一直追杀徐公,欲将其除之而后快的原因。
可惜他始终没能杀了徐公,也没能偷来那火铳。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这火铳也从未出现在战场上,不知是因为制作难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输了,一败涂地。
周伯庸听了楚要的话,朗声大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留了后手,我给你那弹丸跟当初给徐公的不太一样,最多只能用五回,五次过后若还使用,这玩意儿……”
他说着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铁筒:“怕是会炸了你的手。”
青青一听,大惊失色:“先生!”
周伯庸不以为意的将铁筒放回匣子里,道:“急什么,你们太子妃这不是没事吗?”
那也不能这样啊!多危险!
青青瞪了她一眼。
周伯庸没有理会,将木匣合起来,又道:“不过有一点太子妃说错了。这不是铁器,是火器。”
一字之差,便是两个天地两个时代。
他一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改变或扭转什么,因为谁都不知道,改变之后是光明的未来,还是令人更加绝望的黑暗?
不过现在……或许可以考虑一二了。
周伯庸抬头,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太子妃若愿意,我愿将这火器至关重要的部分教与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瑶闻言坐直了身子:“您说。”
“太子妃要答应我,我教给你们的一切,只可用于工事,不可用于战事。”
楚瑶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用于工事,但知道只要他开口,就一定是可行的,遂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答应。”
至此之后,魏国以惊人的速度开凿挖通了无数河道沟渠,一些往日里难走却又无法绕过的必经之路也迅速被修建的平坦而又宽敞。
四通八达的官路以及漕运让大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商贸之发达远超曾经的大燕。
至于起初修建这些官路以及河道的财物从何而来,自然是燕京地宫里那些当初没有被穆家军搬完的宝藏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于楚瑶等人而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青青与柳氏的婚礼。
周伯庸也想起此事,特地让楚瑶将穆渊召进了宫里,说要见见他。
穆渊得知后好好收拾一番,抱着见自家老丈人的想法去了。
因为他知道周老先生对青青而言如师如父,绝对怠慢不得。
周伯庸见到他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的断臂,关切地询问:“怎么样?身子养好了没?这断掉的胳膊会不会还时时隐隐作痛?”
穆渊的右臂已经没了,按理说不该感到疼痛了才是,但他的确还是时不时的会觉得隐隐作痛,如今倒是好了许多,之前没跟青青和好的时候尤其严重。
他闻言忙点了点头,瞪大眼睛甚是崇拜的看着周伯庸:“老先生真是厉害,我之前跟身边的人说觉得这条胳膊疼,他们都不信,没想到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伯庸点头,满目慈爱:“这叫幻肢痛,除了跟你一样出现四肢残缺的人,一般人理解不了。”
说着伸出了手:“来,把手给我,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治一治。”
穆渊赶忙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坐在一旁毕恭毕敬的让他把脉。
期间青青还在一旁说道:“先生现在很少给人看诊了呢,你今日是运气好赶上了。”
穆渊咧着嘴冲她嘿嘿地笑:“都是托了青青你的福。”
青青红着脸嗔了他一声,给穆渊把脉的周伯庸则将手收了回来,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穆渊:“吃了吧。”
穆渊大喜:“吃了就能好了吗?”
周伯庸笑而不语,只是又说了一句:“快吃。”
穆渊忙将药丸吃了,吃完还向他道谢:“多谢周老先生,我……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对青青的,决不让她受委屈。”
周伯庸哦了一声,问:“那以前受过的委屈怎么办啊?”
穆渊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地低下了头。
“我……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会加倍对青青好的!”
周伯庸轻笑:“你本来就该加倍对她好啊,青青是我唯一的亲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