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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瞎扯了一会儿,叶莲灯打趣他:“银子带够了没?我们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你找客栈,你要睡大街了。”
千雪收起眼神里潜藏的顽劣,露出一个温和明媚的笑容:“谁稀罕,先带你们去我家住一两晚,好久没回去瞧瞧了,走,一起去看看慕容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说罢,千雪扬起马鞭,飞快地疾驰。
那一抹白衣架着快马点映在苍翠山峦间,让她不禁生出一种当年纵横江湖、快马轻裘的熟悉之感。
叶莲灯晃了眼,总觉得恍惚间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在叶莲灯还想再挣扎着回想一下的时候,邢墨停在前方不远处等她,温润的声音仿佛山间流泉。
“还不跟上来?”
叶莲灯回神:“哦,来啦!”
…
大漈,蒲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蒲城作为大漈都城,处在在大漈中偏南端,三面环山,一面环湖,俨然已有了江南景色,即便是在深秋,也并不显得萧索,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叶莲灯曾来过这里,但隔得太久,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与物,她忽地生出一种梦回的错觉。
邢墨和叶莲灯跟在千雪的后面,邢墨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的垂柳。
叶莲灯则漫不经心地看着邢墨。
忽然,千雪勒住马。
“怎么回事?”叶莲灯二人也慢慢停下。
前方不远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正孤零零站在路中央,行为怪异地朝着过往的行人怒骂,行人纷纷避开她,巴不得赶紧离她远点。
很显然,她是个疯女人。
人们没有围在她身边,说明对此已司空见过。
女人见一个路人走了过来,立刻冲上去要骂他,路人立刻灵敏地闪开,女人顿时狠狠跌倒在地。
偶尔有一两个围观者,见此情景也只是笑了笑便离开了。
千雪从马背上跃下,走到那疯妇人身前将她扶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三姨娘,你怎么又这么不小心?”
原来认识?
叶莲灯也跟着跳下马背。
女人看着他,愣了好半晌,表情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
“千雪!你可算回来了!”
疯妇人立即紧紧拽住千雪,躲在他身后疑神疑鬼地张望,而后指着那些路人几乎要哭出声:“他们欺负我。”
“好了好了,有千雪在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们回家。”
千雪十分温柔。
他将她护在身后,路人们见到他,都非常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
叶莲灯想起来,邢墨曾说过慕容涵秋的父亲曾是大漈权臣,还和他的父亲是同僚。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两人应该认识才是。
难道是装的?可是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呢?
叶莲灯往邢墨的方向一眼,却发现他已不在原本的位置了。正打算四处寻找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在看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弄得她脖子一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没……没什么,走吧。”
正好,千雪转过身来,叶莲灯便跟上千雪的步伐去了。
很快,他们进了一栋豪华的府邸。
大门上的牌匾也颇为气派,门口的石狮怒目而视。
虽不能与她在昭晏皇宫相比,但至少比平家村的所有建筑都要恢弘。
刚一进府,就有仆人迎上来,看见了千雪一个个都激动得喜极而泣。
面对久违的热情,千雪只是淡淡一笑,扶着疯癫的三姨娘,朝叶莲灯和邢墨示意让他们跟上来。
之后,千雪太久没有回来,一回来立即就要去处理一些包括三姨娘在内的要事。他本想让人亲自来款待他们,但是叶莲灯觉得太过拘束便拒绝了,于是千雪就将他们二人安排在了一件雅致的客房内。
房间对出去就是一个庭院,一株梅花枝叶正绿,尚未含苞。
邢墨悠然地坐着,神情怡然温和。
叶莲灯忽然问:“你是不是来过?”
邢墨摇头,“怎么?”
“觉得你过分淡定了。”其实她就是想
“嗯?我应该很激动吗?”
“你父亲是慕容家先家主的同僚,按理说你认识慕容涵秋就应该也认识慕容千雪,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谁和你说我认识他了,”邢墨笑了,“之前我父亲和慕容家关系很好,但我并没有来过这里,因为我不怎么插手父辈的政治党争,当时父亲也不许我参与,所以关于慕容家的事情我只是听长辈们提起过而已。”
叶莲灯还有一个疑问,但是她不能说出来。
因为那个雨夜,邢墨对她用了安眠散,但是邢墨却并不知道这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当晚,慕容涵秋和他的对话她全部都听到了。
从中她听到了邢墨对澜炽的用情至深,自然也知道了慕容涵秋和邢墨是旧识。
但是,邢墨从来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他与慕容涵秋的事情,或者说,刻意回避与她有关的所有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在刻意回避澜炽吗?
所以看到一个与慕容涵秋如此相像的人,他当然一眼就能认出,然后他装出不认识的样子,甚至莫名地吃起了醋?
叶莲灯思绪飞快地闪过,随之面上不动声色,她手枕下巴看着邢墨,笑得弯了眉眼:“那你给我讲讲。”
邢墨压下眼底波澜,望着屋外未绽的梅树,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屋外微风浮动,轻轻带起门扉极小的幅度,盈和着邢墨低低的温润嗓音。
叶莲灯静静听着,却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看似千丝万缕杂乱无章,其实却彼此交织。
比如此刻,听的分明是别人的故事,却在冥冥中让她觉得有些东西一定和澜炽——或者和自己有关。
“慕容家是蒲城最大的药商,但当年的慕容家却并非仅此一个身份。多年前,流寂还不是大漈的君王而只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前任帝王云磬帝尚以铁腕手段掌握着举国要务。彼时,慕容涵秋的父亲慕容疏作为他的亲信,还是大漈朝廷中大权在握的重臣。但后来,太子谋反,连同太子妃被云磬帝以极刑处死,那一场动乱死了太多人。”
邢墨看着屋外忙里忙外的仆人们,神色恬淡。
“几乎满朝的大臣都被卷入政党之争,只有在云磬帝一党和太子一党中站位才能活下来。而当年慕容疏则是太子一党,动乱被镇压后,太子一党悉数被罢黜,也包括我的父亲在内。而慕容疏本就一直在做药庄的生意,他在入仕前本就是个做药材买卖的精明商人,在他为官期间,慕容疏依然不遗余力地兼顾着老本生意,他开的药庄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规模越来越大。所以即便慕容家被罢黜慕容疏惨死,药庄的生意虽颓败过一阵子,但在新帝登基后就有很快便恢复了生气。方才我们过来的路上见到的药庄基本都是慕容家的产业。”
“啧,那慕容涵秋为何做医女便情有可原了,不过,她有这么好的家境不回来真是浪费。”叶莲灯叹道,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邢墨的侧脸。
邢墨转过头来扫了她一眼,便移开话题继续道,“我们起初见到的那名疯妇则是慕容府的三姨娘,慕容疏一共有过三位夫人,正房多年前小产后郁郁寡欢早就死了,二房被扶正,但在慕容疏死后便立即随之殉情而去,而这位三姨娘在慕容疏死后三年便疯了,至于慕容涵秋和慕容千雪究竟是哪一房所生我便不得而知了。”
邢墨顿了顿。
“不过,慕容疏死后五年内,慕容家的妻妾子女们相继死的死疯的疯,真正还活着清醒的慕容家的人大概就只有慕容涵秋和这位慕容千雪了。”
忽然,一片白影晃入眼帘。
千雪看着邢墨,笑得明媚,双眸却幽深不可见底。
“公子倒是对慕容家的事情很是了解。”
邢墨也笑,眼底温温,“过誉,满蒲城都知道的事,随便听说书人讲讲就能听个大概。”
“我和姐姐是慕容家最后的希望了,姐姐好几年不回来,我可是十分想念她。”
邢墨没再说些什么,端起桌上早就斟好的茶搁在鼻尖闻了闻,尚有缕缕清香。但他和叶莲灯一样,都是一口茶也没有喝。
叶莲灯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尬笑了两声,“没事儿,她的小侄女儿失踪了,她人估计早就已经来到了大漈,说不定你很快就能见到她呢。”
苏谢是慕容涵秋的侄女儿,那也是千雪的侄女儿。
可是,千雪听了这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礼貌地笑笑——就像浑不在意一般。
“也罢,二位先请吃饭就坐吧,让我来好好款待一下二位,饭后还想带二位逛逛蒲城的夜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天使们,蠢作者今天去爬山啦,忘记定时来晚啦。
…
千雪和主线还是有很大关联的,嘿嘿嘿~
第56章 伍拾伍 明白
明月高悬,映着蒲城的烟柳画桥和万家灯火,让人从这夜色中觉出一种柔婉细腻的繁华。
云中月自水中穿行,行一场转瞬即逝的旧梦。
饭后,千雪提出带他们逛夜市,邢墨礼貌地拒绝了。
可叶莲灯却对此充满了好奇,同千雪一起去了。
此刻,千雪和她并肩而行,一路上给她介绍了许多稀奇的景色物什,一主一宾聊得十分欢愉。
夜已深,已入深秋,行人渐渐少了,街上的灯火再暖也留不住人们的归心。
叶莲灯和千雪走至一处人迹罕至的拱桥上,桥的另一头垂着一颗巨柳,长长的枝叶远远地延伸而出,有许多柳条刺入了水中,扎破了水镜中的溶溶月色。
她停下,指着那处垂柳对千雪说道:
“你看那河中柳,朝夕与明镜相对,在其中日日所看到的都不过是自己的影子,你说,会不会有一日他分不清真我假我,忘却了究竟是河中的柳是真还是自己是真?”
“哈哈,你又不是那柳,你怎知它的想法。”千雪觉得有些好笑,但顿了片刻后明白了她话里的话,微微扬眉,“若说是从人的角度来看,它怎么可能轻易地忘本呢?总有机缘让它明白哪一个我是真是假的。”
叶莲灯转过来,双手摊开在桥沿上,好整以暇地道:“哦?那现在你我二人谁是谁的机缘?”
千雪直视她的眸光,眼底一片冷静,“叶姑娘,你说这种话可真容易让人误会。”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叶莲灯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跃上桥沿坐下,看着千雪身后河流上的粼粼波光缓缓启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对我的身份应该是一清二楚,包括我所知道的,以及我所不知道的。譬如,你应该记得澜炽这么一号人物吧。”
千雪静静听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叶莲灯心下一沉,心想看来千雪是认识澜炽的,并且他和所有人一样把自己认成了澜炽。
“你知道慕容涵秋和我相识,所以你是算准了我会来,然后想要借由我找到她。”
千雪月光下的笑容温和明净,“嗯,然后呢?”
“慕容家的家业是在你的手里重新发扬光大,你的势力或许绝不仅仅只有药庄那么简单,那个小庄上回生草是何其罕见的药材,你作为医药世家子弟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那个地方,不觉得这个巧合实在过于巧合了吗?换句话说,你确实一直在追逐自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