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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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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摇头,“暂时杀不得,一旦丞相不在,朝纲必然大乱,其实老师比我更知道这个道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太傅无奈,灰心丧气从承天殿里走了出来。
    扶微静静敲了半天的木鱼,其后再也没有人来过。问建业:“丞相在官署吗?”
    建业俯首道:“今日相国休沐,陛下忘了?”
    她这才想起来,怅然哦了声。三公九卿从今天起都要准备斋戒,他当然不在。她默然不语,手里的犍槌声声落在木鱼上,半点也不乱。可是心里惶惶的,想见一见,最好再问上一问,把她的疑惑解开了,便雨过天晴了。
    她终于站起身来,“备车,去相府。”
    建业诺了一声,即刻出去筹办了。她从殿里出来,冬日的阳光淡而无力,有风吹过,那种寒冷是往骨头缝里钻的,挡也挡不住。上官照在廊下戍守,冻得脸色发青,她见状摸了摸他的手,“站在风口上做什么?可以进庐舍去的。”
    他含糊一笑,“陛下要出宫?”
    她嗯了声,“我要去丞相府……哪怕谣言再难听,我也要去。”
    他并不劝谏她,转身出去点禁卫随行。她下了玄墀坐进軿车,从禁中到丞相闾里不远,却走得心焦不已。可是越近,她反倒越清醒,待到快入巷道时,她叩击木板下令停车。上官照隔着支窗听命,她坐在昏昏的车厢里,凉声道:“先遣个人去相府,看丞相在不在府中。”
    结果又是扑空,他忙得很,据说清早就出去了。她听后冷笑,“他还有处别业,大概人在那里。”
    让上官照把扈从都打发回去,她控缰上马,扬起鞭子奋力一击,向城门狂奔而去。
    究竟是什么勾住了他的魂,她倒要看个清楚!人在马上,灌了满怀的冷风,袀玄猎猎,像一面招展的战旗。春生叶,多旖旎的名字,丞相骨子里还是个诗情画意的人,否则怎么会将避世之处建在这里?看看那红枫绿水,果然是偷奸养人的好去处!
    上官照在后面追得心急如焚,还好上了土坡后她便减缓了速度。这地方是春生叶的最高处,从这里俯瞰,能够将整个湖与枫林尽收眼底。她不说话,他就默默伴着。忽然见她拧起了眉,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湖畔有两个身影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玄端威严,一个曲裾缠绕。虽然彼此之间隔着三尺距离,但从姿态和动作上看来,颇有久别重逢,互吐衷肠的意味。
    她冷笑,“照,丞相外面有人了。”
    上官照迟疑了一下,不知怎么开解她,“未必是陛下想的那样。他们不过在湖边走一走,没搂也没抱……”话才说完,就见那个女人靠了过去,人影重叠,好像真的抱上了。
    上官照张口结舌,扶微一霎觉得心都冻住了。丞相不是恶名昭彰吗,居然也有人敢揩他的油?想来是老相好,否则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高地上的风吹得猛烈,脸上刀割似的。她想哭,努力忍住了,举起鞭子朝他们指了指,“还不撒开,丞相很享受这份温情啊!回宫后替我把这个女人挖出来,送进暴室让她染布。那双漂亮的纤纤玉手……我倒要看看,经不经得住那些染料的荼毒。”
    她是气疯了,没有立刻过去捉奸,终究是碍于丞相的情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爱总显得有些卑微,她害怕撕破了脸皮他会放弃她,毕竟爱情是她纠缠来的,并不是出于他的真心。
    上官照却觉得她太过武断了,“还是当面问问丞相吧,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她负气道:“我是皇帝,要处置一个女人有何难?”
    “上不怕得罪丞相?若是无关紧要的人,便是杀了也没什么。可万一这人和他有渊源,贸然处置,岂不伤了你们之间的情义?”
    她开始在风里大声抽泣,“叫我怎么办?我要气死了!”
    上官照看着她,束手无策,“臣也没有遇上过这种事,不过我觉得还有转圜,到底不是捉奸在床……”
    她转过头来,一双红红的眼,蓦地叫他心上一抽。真是委屈透了,比不得亲政还要委屈,她咬着槽牙,人在马上栗栗颤抖,“捉奸在床,我就当场把他们都杀了,还让他们有命在我跟前现眼?”
    她毕竟太年轻,就算执政起来颇有帝王风范,遇见感情上的事,也还像个孩子。他唯有安慰她,“好在丞相把她推开了,你消消气吧。这里太冷,待回了禁中传见丞相,问清了事情原委,你再发火不迟。”
    “我要打散这对野鸳鸯。”她的鞭子挥得呼呼作响,“竟敢如此愚弄我!”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遭受背叛更叫人愤恨的?他是了解她的,看见了,满肚子牢骚在他面前抱怨,说明事态没有那么严重。如果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才是最可怕的,不单那个女人要遭殃,就连丞相也要不妙了。
    他劝了又劝,费尽口舌总算让她回了宫。结果政事一概不理,在帐幄里枯坐了半日,将到傍晚时才听见建业通传,说丞相求见。
    他看着她慌里慌张把奏疏打开,摊在面前,他识趣地避出来,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有请”。
    丞相入内来,仍旧是那身玄端。向上揖手,抽出卷牍交由建业呈敬,一面道:“如今诸侯不安,盖侯之事一出,难保不会有人妄动。外埠不必忧心,有太尉调遣大军,胆敢有异心者,即刻诛之。这是京畿周边兵力分部,步兵、屯骑、越骑均有调动,请陛下过目。”
    她的两眼盯着牍上文字,心思却全不在这上头,半晌才道好,“虎符已经发出了,不日便会送至北地。命太尉下令郦继道,镇守朔方与荆国交界,我料一场腥风血雨总难免。”
    丞相道是,复又谈起了目前的兵制,侃侃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她也不急,耐下性子听他说完,其实那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只是想等他亲口把事情告诉她,结果他总不提起,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除了这些,相父还有没有旁的话要同我说?”她似笑非笑道,朝外看了一眼,“时候不早了,政务说不完,可留到明日。”
    他沉默下来,顿了顿方道:“确实有个题外话,臣想向陛下回禀。”
    她心里咚咚急跳起来,坐直身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面上还要装得云淡风轻,和煦道:“是什么题外话?相父只管说罢。“一面挥了挥手,命殿里侍立的黄门全都退下。
    他却说不必,“没有什么可背人的,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臣在十余年前曾经和柴桑翁主有过婚约?”
    她浮起了提防的神色,“相父所指的,难道是那句戏言?我的确听说过,但翁主已死,相父现在提及,是何用意?”
    他垂着眼,脸上无波无澜,“臣也以为她早就不在了,没想到昨日有人传来口信,说翁主还活着。这两日臣为此事奔忙,愈发觉得千头万绪,疑云重重,以至政务上略有松懈了,还请陛下恕罪。”
    扶微早就被他的话震得找不着北了,真如灵均说的那样,借尸还魂了不成?天下竟有这么荒唐的事?
    她不由哂笑:“长沙王一支早就断绝了,当初因反事诛尽了男丁,留下年幼的女孙,也是死的死亡的亡,宗正寺的名籍簿上记得清清楚楚。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还是以翁主的名义,胆子可真不小啊。望相父明辨,别被乱象迷了眼。什么婚约,无媒无聘也可称之为婚约?尽旧日之谊,同情安顿都可以,若超出了可不好,相父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么?”
    他向上看,眼里平静无波,“请上放心,臣会彻查,但事情恐有牵连,还要请上暂且按捺。”
    她深吸了两口气,心里把那个活过来的源娢骂了个底朝天。逮着机会便往男人怀里钻,可不是欠收拾吗?她想起先前看到的场景,分外感觉生厌。到底示意人出去了,从御案后跑出来,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第59章
    
    她这一口咬得用心,虽没有破皮,也让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他皱着眉看她,她亮出了白晃晃的牙向他示威,凶狠无比的样子。他揉了揉被她咬过的地方,“你是属狗的吗?”
    她哼了声,“我是属兔子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们在春生叶搂搂抱抱我全看见了,你心里可还有我?我在宫里被太傅指责与你有染,你倒好,跑到外面寻花问柳去了。”
    他觉得好笑,“与我有染?看来这些臣工是太闲了,才有空嚼舌根。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确实与我有染,他们说得没错。”
    她白了他一眼,“这种事做得说不得,会叫我脸上无光的。”她又比划了下,“要不是斋戒开不得荤,我今日就吃了你。”
    后日就要祭天了,不管平时多荒唐,对待天地是必须虔诚的。这两天她得住在承天殿,静下心来焚香念经。要戒荤腥,断淫欲,所以即便打算霸王硬上弓,畏天道,也不敢乱来一气。
    丞相的回答很放浪,他说:“臣亦正有此意。”
    扶微知道,自上次温室里一通纠缠后,他就已经春心荡漾了。二十多年没碰过女人,丞相其实很可怜。她总吵着闹着要生皇嗣,因为现在处于权力转换的当口不能怀,但是事后想一想,不生孩子不代表不能同房。世上有种药叫避子汤,偶尔喝上一剂,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做皇帝的人,不兴这么忸忸怩怩上不得台面,她插腰道:“三日之后,温德殿深处,丞相可愿迎战?”
    他笑吟吟,拱起了那双玉雕似的手,“臣愿往,只盼陛下不要临阵脱逃,叫臣空欢喜一场。”
    扶微脸上红起来,做这种事还要约法三章,果真君臣不走寻常路。可是她又担心,那个活过来的源娢是个巨大的威胁。因为她此来蹊跷,丞相大权独揽的时候为什么她不现身,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我有句话要提醒你。”她指指矮榻请他坐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柴桑翁主是长沙王的女儿,长沙王一族灭在你手中,如果这个源娢不是人假冒的,你可要当心些了,说不准人家是来要你命的。”
    他捧着茶盏,杯口袅袅的轻烟升起来,他的眉目清醒而冷冽。
    “我自然记得,但这两日观察下来,又看不出什么错漏。”
    “看不出?”她火冒三丈,“相父在与我说笑吗?长沙国灭,封邑奴隶早就撤了,她能好好活到今日,是谁在供养她?最可恨的是她竟敢用翁主的排场,罪臣之后,凭什么?”
    丞相看着她四外冒酸气的模样,不得不告诉她,“因为长沙王太后是文帝养母,文帝感念养育之恩,曾经特封翁主,赐封邑柴桑。因此就算长沙王灭门,翁主也不过是受些牵连,没有夺封号,下了两天狱便放出来了。不过她的死讯传进朝廷后,封邑确实是收回了,我曾问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她说有阿翁故友救济,日子并不艰难。”
    “这个旧友是谁?”她眼睛雪亮,“故人、旧友,这种托辞快被用烂了。我就不信,世上会有那么多的雪中送炭。”
    “她不肯说,我也不好强逼。”
    “不肯说?那就把人交给我,我有办法让她开口。”可能是她太过凶相毕露了,招他侧目,她不得已收敛了些,问,“她此来是什么目的?要你兑现承诺吗?”
    他立刻变得有些难堪,谁让那时候轻狂,随意答应了人家。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还真是不大好推脱。
    扶微见状,两手探过来紧紧扣住他,“不行,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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