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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侧美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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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在山南待了月许了,想必憋闷异常,昨日繁阳那边刚送来一车简椟,恐又加烦躁,这会儿不耐也是常情。
  只是若他所料不错,应另有隐情……
  魏则思量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一笑,亦随之踱步到李偃身后,错后半步,舒袖微微一拜,“主公可决断了?玉沧是打还是不打。”
  三军已渐次开拔,上军回繁阳,下军去郢台外鹿阴与仝将军汇合,以摄北面的宇文疾,中军留驻,以随行主公。
  刘郅元气大伤,粮备短缺,一时半会难以再反扑,西南杨通和杨选两兄弟陈兵严水以东,前次被刘郅打得元气大伤,只要李偃不动玉沧,杨通决计不会出兵渡严水,宇文疾一直盘踞北面,刚刚打开通往汉中腹地的通道,南征之路尚且遥远,以宇文疾谨慎且老谋深算的心性,断然不会先出手。
  现下的情状是各方僵持罢了,李偃将军队开拔回繁阳之举,想必会使各方都放松警惕,认为李偃暂且不会动玉沧,如此玉沧便成了无主之地。
  各方应当都松了一口气。
  但若攻打,也不是攻打不下,他前次已说过,玉沧宜攻,若侥幸得之,则为上上,如过攻打不下,也绝不能拱手让人。
  刘郅若得玉沧,则如虎添翼,兵马众多,又兼后备充足,其扩张速度必然加倍。以其势头猛烈的情状,他日问鼎中原则指日可待。此为主公宏图大业第一阻力。杨通杨选盘踞西南,渡过严水后通往玉沧的路,都仍是汉中治下的,两兄弟对刘郅恨得咬牙切齿,若刘郅去夺玉沧,此二人便是冒险也会前来一战,若是李偃来攻,则不见得会加阻挠。至于宇文疾,则更不足滤,鹿阴之地驻兵二十万,有主公座下虎将仝樊统领,只要宇文疾胆敢出郢台一步,定叫他有来无回。
  以主公脾性,能攻打绝不会退缩,月前他进言后,主公却沉默了许久,转而问了一句,“若不攻,则另当如何?”
  他言:“倒也有他法,一则直接拿林州,林州傅弋手握十万军,然座下无强将,主公半数可挡。拿下林州则可屯兵于林州,其余莫敢动玉沧之地,日后图谋巴蜀,则更为便利,但林州易守难攻,若久攻不下,我大军后备亦难支撑,不若直接攻打玉沧稳妥。二则玉沧太守叶邱平,其祖上乃皇亲,因才被妒,如今家道中落,但我曾听说,叶公胸有韬略,若结盟好,以主公之兵力佐之,他日或可成主公大业之助力。”
  李偃眸光微闪,继而故作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以何结盟?”
  “叶家有四女,幺女将近及笄之年,颇得叶邱平宠爱,且江北盛传乃真凤之躯,主公不若求之。”
  李偃皱了皱眉头,似乎很勉为其难地说了句,“既然先生以为可为,那便如此吧!”
  使臣携礼前往提亲,叶邱平热情招待,但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说兹事体大,还望王上给些许时间,会尽快予以答复。
  然后过去半旬了,仍未见回音。
  魏则这样提,李偃果真触动,那张脸上登时多了几分烦躁,“孤亲自等在这里,叶家竟胆敢逆我?”
  远处跽坐在案的李麟和朱婴登时直了直脊背,原来主公竟是为此烦闷。
  李麟按住腰间佩剑,直身以答,“主公龙章凤姿,求娶叶家女乃其福分,安敢如此不识好歹,末将愿领兵讨之!”
  朱婴更是忿忿,“末将也愿!不过区区玉沧,打下便是,叶家眼盲目昏之辈,不足与主公结姻亲。”
  魏则重重咳嗽了一声,示意李麟和朱婴莫要再讲,自己摇头轻笑了下,拜道:“主公莫急,叶家也恐只是忌惮主公威名,区区太守令,安敢逆主公?”
  李偃拂袖入了内室,“孤只再等三日。”
  魏则和李麟朱婴三人出了李偃房,李麟怒道:“区区玉沧罢了,军师何故拦我,给我一万兵马,须臾便可打下玉沧。”
  朱婴亦不解,“主公何止优柔至此!”
  魏则摇头叹气,“蠢钝。”
  李麟和朱婴面面相觑,被骂得不明所以,追上魏则,虚心求教,“愿听先生指教。”
  “主公情动,现下在患得患失处摇摆,你二人莫在提攻打玉沧之事,委实没眼色。”
  李麟并朱婴:“啊?”
  魏则其实心下已隐隐有猜测,主公虽有雄才,但风闻却不佳,甚至公然与汉中叫板,汉帝几次征伐主公,都失败而归,对主公可谓恨之入骨,叶家乃古板保守之辈,与主公结盟,则就意味着彻底与汉中决裂,恐不敢冒险为之。
  加上这么些时日没消息,大约是不敢应了。
  他夜晚卧榻而眠之时,尚且在想,该如何宽慰这位年轻而一往无前,如今将第一次吃下闭门羹的主公。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便有消息过来,报说:“玉沧那边回了礼。”
  魏则眉梢跳了一跳,“应下了?”
  怪矣,委实怪矣!


第6章 
  前几日爹爹回了礼给山南,如此便算应下了。
  昏礼者。
  上事宗庙而下继后世,礼之本也!
  君子重之。
  所以谨姝始终认为,到了李偃这样的地位,以其目高于顶的态势,是决计不会以姻亲来换取什么的,尤其是对其来说并不算迫切的玉沧。他娶她,决计不会像父亲想象的那样为了立盟约亦或者谋求玉沧之地。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她还琢磨不透。
  时下谨奉周礼,曰昏礼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男子送礼以表求亲之意,若得女子家中同意,则问名以回祖庙卜吉凶,得吉兆以到女子家中报喜,如此方可下聘,择定婚期,女家在婚期前一日送嫁妆至男子家里,婚日男子亲至女子家中迎娶。
  如今方到纳采的地步,等正式亲迎,还要等些时日,诸多事宜还要一步一步行进商讨。
  前世里,傅弋娶她,省略了诸多步骤,但仍是搓磨月半有余。
  谨姝这些时候也好趁势仔细思量一下往后的路该怎样走。
  而叶邱平则有些坐立不安,反复问询何骝,可妥当乎?
  他在回礼的时候又兼修书一封,上言:当今天下,卧龙出渊而猛虎出于山,王上乃卧龙藏虎之辈,故而我叶家惭愧,踯躅难定,不知有何可回报王上,既蒙厚爱,愿一力效之。只是吾生也愚钝,不知王上此意何为?若有求,叶家但助之。只是小女尚年少,恐不能替王上分担忧难而多增烦扰,诚请王上留家再教养年许。待及笈以送嫁。
  何骝言说:“大人莫急,可静待其变。”
  只是没想到李偃这日便派了人来,人未来时,信先至,言说要带谨姝回繁阳,择日以完婚,信乃军师魏则代写,言说:玉沧至繁阳,路迢水长,现下纷乱四起,恐日后护送不便,主公不愿小娘子路途生事,平白受累,既然现下主公身在山南,愿携归繁阳,如此可稳妥。
  另外提了玉沧之事,言说玉沧现下危急,主公愿助一臂之力,将山南赠予叶邱平,屯兵以守之。
  叶邱平将信看了好几遍,只觉得惶惑不已。
  这个江东王,委实怪矣。
  …
  昏阳王虽是个名存实亡的虚衔,家里也日渐不如一日,但府里正门是轻易不开的。
  照旧留着皇室宗亲的排场和门面。
  这会儿门子却匆匆大开了正门,对着一行人弓着腰一边连声说请,一边一重门一重门上报过去,最后管事惶惶跪伏在前厅,对着叶邱平瑟瑟地讲:“大人,江东王座下大将军李麟到了。”
  顿了片刻,又微微抬头,缩着声音补了句,“带了三百卫护亲兵,江东王的聘礼……也到了。”如此厚聘,生平仅见。只是……
  如此礼兵俱在,是先礼后兵,还是先兵后礼,恐全在人家一念之间。
  委实嚣张跋扈……
  屋子里静得骇人,这院落都沉寂得仿佛掩在灰烬堆里。
  叶邱平眼珠子缓缓转动了一下,踯躅了片刻,终是定下心来,起身快步走出去,喝了句,“大迎!”
  有侍女去后院通报谨姝,“小娘子,可是出大事了,山南那位,今次就要来迎人了。”
  谨姝还未及笄,按礼数来,还是要行许多路数的,前次刚通了礼,这下就要来迎人?
  谨姝趔趄了一下,鬓发微散,形容委实狼狈,急急问了句,“可真?”
  “大人已经出门去迎了,这会儿恐怕已到了二门了。”
  前院,仆妇下人洋洋洒洒随着叶邱平步子,跨了三重门落,在二门外拜见了李偃座下那位有名的大将军李麟,据说李麟乃李偃侄儿,年纪尚轻,却一身蛮力。
  却看他一身利落的漆黑软甲,绑袖束腿,骑马装扮,笔直而端正地背手站在那里,仰着头似是专心在看二门的匾额,那是昏阳王在世的时候亲笔书上去的,言说——万古长青。
  只是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许讽刺了。
  后来昏阳王被驳去爵位,只留个王的虚名,以至于到了叶邱平这一代,没了封诏,连王的虚名都不敢担,只以太守令自居,但皇上既然留着昏阳王府在,俸禄亦还发放,是以家里照旧是昏阳王在世时候的排面。
  只是维持那表面的风光,也是越发勉力了。
  如今与李偃结亲,恐与汉中彻底要决裂了。
  李麟回神正视这位前昏阳王的独子,只微微颔首笑道:“见叶公好。”
  叶邱平忙行了拱手礼,“不敢,将军客气。”
  背后已大汗淋漓。
  对方看似客气,观其态势倒隐隐有咄咄逼人之感,举止也傲慢了些,如此不禁一阵忐忑。
  大将军李麟是江东王李偃座下头号大将,跟着李偃出生入死,战功累累,据说使得一把好刀,饮血无数。
  眼下看着,却是斯文异常。
  但越是如此,越让人惶惶。
  李麟开门见山,这下终行了拱手之礼,“我家王上慕艾四小娘子已久,只是迢迢千里,战祸四起,耽搁日久,今恰逢其会,实乃天赐。月前派人递了帖,这月就来迎人,原是我们礼数不周,但我家主公不是轻薄浪子,只是家国天下,如今难以取舍,又不知纷乱几时能停,平白耽误了吉时,也误了小娘子,还望叶公海涵。”这话军师魏先生教他的,他在路上背了好几遍。
  军师要他好生来迎人,他生怕自个儿搞砸了主公的大事。
  叶邱平虚虚扶他的手,殷勤笑道:“将军哪里的话,王上乃人中龙凤,垂爱小女,是小女三世修来的福气,劳将军亲自来迎,实是抬爱。今乱世难太平,自当不拘小节。只是……恐也太赶了。”
  李麟挠了下眉毛,倒是发愁了,主公派他好生来迎人,他一大老粗 ,哪里懂这些,军师也没教他这话还如何应对,只好说,“那我等便等上几日也是无妨。只是人我定是要带走的。”军令如山,主公要他来带人,他若是带不回去,那怎可行?
  叶邱平晚上只好为难地与谨姝说:“那江东王委实蛮横,只是爹爹如今无用,既然应下,便无反悔的余地,如此只能委屈我儿了。”
  谨姝也是满心满面愁意,但仍自作坚强,勉力笑了笑,“爹爹莫忧,阿狸知道的。”


第7章 
  叶家统共四个女儿,长女和幺女是嫡出,其余乃妾室柳姨娘所出。
  长姊和二姊均已嫁人。
  大阿姊嫁作大贾为妇,随夫家各方游走,如今乱世,消息互通不便,许久没有音信,二姊远嫁边陲守将,如今也许久未有消息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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