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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侧美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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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一顿,只说,“梦实荒谬,让先生见笑,只是我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李偃起于微末,他日便是问鼎中原,亦无正统明目一领天下。而今求好于昏阳王府,一来我府与汉中与决裂无异,二来无根基,不足为虑。”
  谨姝忽又一拜,“放言至此,先生莫怪。不知先生如何指教?”
  何骝眸光闪动许久,最后拱手道:“梦虽不足信,但女公子所言却让某又加深虑,不敢乱言,容某回去再细想一番。”
  “如此劳烦先生了。”
  何骝走后,谨姝仍出神地站在那里,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前世种种,连死亡那刻也历历在目,一睁眼却回到了十三岁这时。
  江东王李偃刚刚派过使臣来府提亲。
  父亲仍未决断投靠傅弋还是李偃。
  她还未出嫁,一切回到最初。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3章 
  然这最初的起点,她亦不知哪一步棋是最好。
  李偃此人,她只模糊地从无数人的口中了解过,不过是杀伐果断,勇武过人,生性暴虐,非良善之流,如此云云。
  而前世里,傅弋其实也野心勃勃,故而受了僚属唆使,执意想要娶谨姝。
  一则他本是贪恋美色之人,二来因那则盛传江北的关于谨姝的传闻。
  传闻不可谓不荒谬,但乱世之中,此等言论可大可小,稍加利用便是乘火东风,足可燎原。
  而叶邱平听从何骝力求稳妥求好傅弋的建议,议六礼,从纳采到亲迎,皆为精简,不过月许便将谨姝嫁到林州去。
  那时四方动乱已经多年,各诸侯王明面上虽则还是汉中封侯,但其实已经是各自为政,互相之间的吞并和联盟也更迭了多次,后来竟渐渐明目张胆各自拥兵自重起来。
  当下已开始公然划分势力范围了。
  因着乱世,处处需要打仗,汉中朝廷里因着皇帝的喜好,武将地位高升,傅弋的姐姐乃当朝皇后,傅家更是勋贵之家,是以傅弋虽然是个草包之流,竟至混到辅国大将军的职衔,委实荒谬。
  谨姝生的极美,傅弋也曾真心待过她。
  只是终究,实非良人。
  傅弋后降于刘郅。
  为表忠心,将她献至刘郅寝塌。
  刘郅亦是个悍勇而又骄傲的帝王,掠夺和占有是本性,于她,更只有玩弄和高高在上的俯瞰罢了,看她这个传说中可左右帝位的女人是如何臣服于他。也为向天下昭告,这帝王之位,必然是他的。对于任何阻挡他的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记得献榻那夜。自己被傅弋安置进了一处庭院,嘱仆妇为她净身沐浴,她等在屋子里,最终却等来了大飨军士后半醉的刘郅,她大惊,想逃,刘郅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幽沉地说了句,“孤所求,未尝失手。汝觉得汝就算从这里出去,又当如何?”
  她不愿受此屈辱,欲触地而死,刘郅悠悠提醒她,“孤听说你还有一尚在襁褓的女儿?孤虽不刃妇女幼儿,但孤会屠傅家满门。”
  傅家不存,女眷必然形状凄惨。
  “这是孤给你的恩赐。”他说,淡然而笃定地觑她。
  泪倏忽盈于眶,她终究是屈服了。只是含恨咬了他一口,大约他一直记恨着,后来折腾她已成了一种乐事。即便后来她再顺从,也无济于事。
  慢慢的,她便也麻木了。
  她记得,在姑母那封家书里,她感受到的是何等万箭穿心的苦痛。唯一后悔之事,便是嫁于傅弋作妇,有那样的瞬间,她竟负气地想,当初不若择李偃而从之,那位传说里的霸王枭雄,至少是位脊梁铁硬之辈。
  李偃攻下王都的那夜里,她在栖兰殿的檐下,曾也闪过那样荒谬的念头,继而戚戚然,只觉这辈子,怕是仓皇到头了,虽则她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到头来,有时也觉得活着没什么了。结局也颇为潦草。
  …前世…
  那夜的风雪交加里,她亦再一次感到了天命的召唤。
  她咳嗽着回了寝殿,抱月侍奉她躺下的时候,她忽地握住了抱月的手,面上挂了些浅淡的笑意,“你当我不知,其实我都知道,你既不是刘郅的人,也不是前朝的人,你是江东王李偃的人。”
  抱月替她掖了被角,“殿下又在胡说些什么。”
  谨姝只顾握她手,抓得极紧,身子微微拱抬着,形状其实有些可怖,但字字恳切:“只盼汝主公念在我之襄助,留我阿宁性命。她年纪尚幼,委实可怜。”
  抱月又愣了一愣,最后终是没有再否认,拍了拍谨姝的手,“殿下聪颖,实不必再相瞒。主公非知恩不报之辈,他日若殿下去,你之功劳,当记于阿宁之下。况我主公并非屠杀妇女幼儿之辈,殿下当可放心。”
  谨姝松下气来,倒于寝塌之上,喃喃,“如此谢过。”
  谨姝其实至死都没有想明白,江东王李偃是如何做到大周江山既定之时,越过中州固若磐石的坚城铁壁,举兵不动声色地直逼王都的。
  倏忽间火光憧憧,军阵威严。
  周兵从城外百里才发现李偃军队行踪,极速流星马上报,然李偃的先行军于月前便潜入密城至王都的官道,截断消息传播的渠道。其余兵马取道密、鄢,分两路急行,密城和鄢城太守见兵符持节,均不敢挡,极速放行,两路军马皆顺利通行。
  王都的守卫军终于反应过来起兵抵抗之时,李偃已越过拱卫中州的密城,强渡护城河,派了四支轻骑兵从四方城门突围。周兵大骇,以乱阵心,溃不可挡。
  西北门防守薄弱,不时城破。
  而大周新帝刘郅得到消息之时,正行在前往栖兰殿的宫道之上,王宫内灯火通明,风雪掩盖了城外的流血漂橹,那些杀伐和呼喊似在遥远的天边,隐没在这一年的岁末的热闹欢腾里。
  他似乎倏忽间明白了什么,这一切并非毫无征兆,只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切地感受到,何谓功亏一篑。
  那个传闻里霸道暴虐的江东枭雄,似乎并非表面那样蛮横无道,至少此等谋略和严丝合缝的计划,非心思异常缜密之将帅不可为之。
  但无论如何,城破之时,周兵不战而降之时,谨姝在幽暗的后宫冷殿里,感受到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
  她在和抱月说完那些话之后瘫倒在床上,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快要死了,在花信之年便失去宝贵的生命,或许多年之后会有人扼腕叹息不已,在史书上或许会添几笔骂名——因着她曾作为刘郅寝妇,私通李偃,助其大业。但对她来说,都已经不甚重要了。在她死之前,能看到刘郅得此报应,已是快意。
  是的,无错,如今的局面,她是有几分功劳的。这是她这辈子,做出的唯一的反抗。
  或许有可能她其实想再多活些许日子,为自己尚且年幼的女儿留存些许温暖,但有时候人生便是如此,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她只盼她为女儿铺足的后路不要横生枝节,如此便可护佑她这一世——至少是成年之前——的安稳。
  只是活着成了奢求,此刻便是刘郅不杀她,而李偃也念在她助力他问鼎中原之功予以厚待,她也已经无福去享了——她缠绵病榻已久,而今已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
  在这短暂的一生当中,她如浮萍漂泊无依的这短短二十余载,她从前总是得过且过,渴求苟安,只近年才幡然醒悟,这乱世之中,寄求他人怜悯抑或是庇佑,便如同追求那镜中花水中之月,只能得一时美梦罢了。
  然后是长久的不可得的痛苦以及梦醒时的悲凉。久之甚至还要生出些自怜自哀之感,怨天命之不公。
  如此倒不若放手一博,去求所愿,得之,我之幸,不得,我之命,纵最后是同样的结局,也是后者更酣畅淋漓些。
  然而她醒悟太晚。
  悔之晚矣。
  刘郅还是来了栖兰殿。
  谨姝目光平淡地望着眼前这位曾以悍勇多谋闻于世的帝王。
  她为在这最后一刻,他们能面对面相峙而感到一种天意如此的畅快。
  刘郅望着她时那失望、震惊、乃至哀痛的眼神,让她生出几分报复般的快感来。
  她挥退了抱月,拖着病体起身一步一步行到身着青色织金便服的刘郅面前,缓缓跪伏下去,面上却不见了往日的低眉顺从,那唇角甚则挂了几分极浅的笑意,缓慢述道:“刘郅,这便是你的报应。全是你应得的。”
  她的笑容里夹杂了几分怜悯,还有细微的讥讽。她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似故意要叫他不痛快似的,“我等这一刻,已许久了。想必君上也猜到了些什么。新安六年的那个正月,你失了兵符,确是我窃的。你曾怀疑于我,只是大约觉得我并无胆略去做这等事,故而最终放下了怀疑。”
  他心高气傲,轻视女子,此为一大过。
  刘郅原本尚且内敛的怒气忽得迸发出来,一脚踹在她的胸前,怒目而视,“孤未曾想,你竟是如此贱妇,竟私通叛军,谋我大周江山。”他说罢又欺身过来,一把攥住她胸前的衣襟,目眦欲裂,“孤何曾亏待过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孤的?”
  栖兰殿里头灯光晦暗中又夹杂着几分腐朽衰败的气息,大约是她病体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给这殿里也添了几分死气沉沉的味道,但彼时却分外合乎情境。
  这辉煌的宫殿,霎时也变得灰败起来。
  刘郅忽地发现,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
  是以她忽然绽放的笑容,显出几分狰狞和厉色。
  她曾是江北玉沧一颗璀璨的明珠,尚在闺阁之时便有美名广传,故而有“有凤衔珠降于玉沧,得之可得天下”之说。
  他尤记得他初次见她的情状,彼时谨姝已嫁作傅弋续弦,是夏日,她着了件水红的轻罗软袍,腰间束湖色大带,下坠浅翠玉穗子,婀娜站在厅堂下,带着些微的拘谨躬身朝他行礼,“见过王上。”
  那眼神,纯净异常,观之忘忧。
  恍惚,竟已七年过去了,那时她尚年少,体态纤弱了些,于床帏之事,更是生疏异常。
  但他其实贪恋那滋味,是以这么多年,总留在身边,并未嫌弃过她曾是他人之妇。甚至还将她为傅弋孕育的女儿接到这皇宫里头好生养着。
  而她竟是如此回报于他。
  蛮愚蠢妇,祸乱至此。
  桌上的跪地铜人枝灯上头的油脂已将燃尽了,刘郅就站在那架铜灯前,谨姝跌坐在一旁,面庞显得愈发晦暗,几欲大笑出声,“奈何你渴盼一个豢养的雀儿,我却不是。你的不曾亏待,我亦消受不起。”
  她恨傅弋,恨刘郅,恨这乱世。
  恨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只是最后这口气,倒因他此时形状而舒了半口。
  城门大破,王宫被兵甲团团围住,刘郅本欲举剑刺死谨姝,被抱月领的暗卫阻挠。
  李偃当晚便控住了王都。
  打着中兴汉中的名头辅佐汉中后裔叶昶即位。
  那位叶昶正是昏阳王府灭门后被李偃私藏的叶邱平长子。叶昶自幼体弱多病,曾有一游方大夫下过谶言,说他活不过弱冠。
  抱月嘱人好生相待谨姝,也让阿宁去陪了她。
  叶昶来看过谨姝一次,谨姝只觉不可置信,握住原本以为早已亡故的阿兄的手,痛哭出声。叶昶柔声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嘱她无需再挂心旁次种种,安心养病即可。
  但谨姝隐约猜到,李偃辅佐叶昶登基,绝非出于对汉中的忠心,他需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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