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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宫变。”
宁云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是阉贼和陆云旗内斗。”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宁云钊神情愤怒,指着满地的狼藉。
“袁太监和陆云旗争权,在宫内械斗。”
袁宝和陆云旗的明争暗斗大家的确有所耳闻,皇帝现在也是越来越信任袁宝,袁宝手下的太监跟锦衣卫也多有冲突,而且还有太监喝醉了扬言陆云旗就要来做袁宝的属下了。
在朝官们眼里,袁宝太监和锦衣卫一样都是恶狗,狗咬狗一嘴毛,他们乐得看热闹。
只是没想到两只恶狗会咬的这么厉害。
众人的视线看着地上,那些死去的内侍们那些散落的重弩,再看陆云旗身上的箭。
竟然连军中的重弩都动用了,这械斗的还真是够狠的。
但……
“有陛下在,他们怎么敢?”一个大臣冷声喝道。
是啊,关键的问题是陛下。
还有如果不是被害,陛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陛下脖子里的伤!”一个大臣更是尖声喊道,神情惊惧愤怒。
众人低头看去,此时都换上了薄春袍,再加上适才的抱拉拽摔,皇帝的衣衫歪歪扭扭,脖子露在外边,其上一道淤青红肿很是明显。
这明显是外力所致……
不知道最先是谁,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君小姐,然后更多人看向她。
皇帝被伤到不是没有发生过,当初有位皇帝就被宫女们差点勒死。
勒死皇帝自然是有原因,或者有仇或者有怨。
那这些人中,君小姐跟皇帝的仇怨是最大的。
毕竟她在干涉政事,与皇帝要争论皇嗣立储。
而且这里还有青山军…她的人。
凝聚在君小姐身上的视线越来越犀利,更有不少官员脚步开始移动。
“这是我掐的。”宁云钊说道,将手伸出来,同时在皇帝的脖子上再次虚抚上。
他?
宁炎的脸色更沉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宁云钊在这里,进殿后他几乎没有再说过话。
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及说什么都难免被人质疑。
众人的视线再次看向皇帝的脖子,的确看到其上的手印跟宁云钊的手吻合。
宁云钊跟皇帝也有积怨?
他跟皇帝倒是没有积怨,不过他跟这位君小姐可是有夙愿的……
所以这是同谋吗?
“你们想多了。”宁云钊神情平静,收回手说道,“陛下,是病了。”
病了?
在场的人愕然。
“你们以为陛下为什么不见你们?”宁云钊说道,“那是因为陛下在帝陵病了。”
什么?
朝臣们面面相觑。
真的假的?
“如果病了,为什么不召太医?”有朝臣皱眉喝道。
“因为陛下认为金人威胁尚在,如果让大家知道他病了,怕乱了民心,让金人有可乘之机。”宁云钊毫不迟疑神情坦然的说道。
倒也似乎说得过去…
“这几天陛下病的越来越重,所以陛下决定秘密的回皇宫来,让臣以太后的名义请君小姐来。”宁云钊接着说道,看了眼一旁的君小姐。
这个也说得过去,毕竟君小姐医术高超人人皆知。
但…
“但是。”宁云钊陡然拔高声音,吓了殿内的朝臣们一跳。
宁云钊神情愤怒的指向地上死去的内侍,以及被青山军和禁卫围住的陆云旗。
“这两个贼人,竟然趁着陛下病重争斗,以至于惊吓到陛下,亏得君小姐在这里及时医治……”
他神情肃重又悲痛。
“万幸保住了性命,但陛下却…”
说罢跪倒俯身在皇帝面前。
“臣有罪,臣无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真不算有什么罪…
但,这件事真的是这样吗?
听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又匪夷所思。
“君小姐。”一个官员看向君小姐,双目微凝,声音冷峭,“陛下是什么病?”
既然说是病,总要有个名字吧。
有了名字,大家也才好对症。
是真病还是假病,也能分明。
殿内的视线再次凝聚到君小姐身上。
君小姐神情平静。
“天痹。”她说道。
天痹是什么?
是她随口诌的病吗?有几个年轻的官员想着,身为读书人,多少都是读过医书的,这种病倒是没听过。
他们准备再次追问,但却看到四周年长的官员们色变。
“天痹吗?”宁炎说道。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语调却没有质问的意思,更像是确认。
“竟然是天痹?”有另外的官员大声说道。
这也不是质问,而是惊讶。
“陛下怎么也有天痹?”更有官员们七嘴八舌的喊道。
他们惊讶的是不是这种病的名称,而是这种病发生在皇帝身上。
大家都知道这种病吗?
年轻的几个官员有些惊讶,是他们太孤陋寡闻了?
还有,也?
也的意思自然是有其他的人得过这种病。
那这个其他人是谁?
君小姐转头看着躺着的皇帝。
“是。”她眼神幽深的说道,“陛下跟先太子一样,都是天痹之症。”
第七十三章 可奈何啊
侧殿里响起女人孩童的哭声。
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兵马禁军跑动,后妃们自然瞒不住。
皇后带着妃嫔们赶过来,当场被吓晕了一大片。
而太后那边却始终没有赶来,几个朝臣察觉有异带着禁卫赶过去,发现太后被几个太监关起来,等他们冲进去拿下了太监,太后已经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了。
宫内更乱作一团。
但最要紧的地方还是皇帝这边。
妃嫔们哭的死去活来,被朝臣们劝着不要影响太医看病才稍微收敛。
脚步声杂乱,伴着哗啦哗啦的翻书声,让原本沉闷的室内更变得窒息。
“在这里。”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神情各异的朝臣们立刻涌来。
一个太医捧着一本发旧的册子。
“看,当初记载过先太子发病时的症状。”他欢喜的说道。
终于找到了,不过这事可没什么欢喜的,太医吓的忙收住表情。
众官员没心情理会他的表情,宁炎接过册子,其他人都围上认真的看。
先太子生下来就被诊出身体不好难以存活,从那一刻起有关他的医案都没有停下。
只不过齐王登基让封存起来了,当年负责太子的太医们也因为太子的过世辞官的辞官下放的下放,好容易才翻找出留存的医案。
上面果然记载了先太子小时候发病的症状。
大家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看向内里床上躺着的皇帝做对比。
“这里也有。”又一个太医捧着一本书急急的跑过来,“这是当年张神医论先太子病症的记载。”
立刻有朝臣忙接过来,大家又立刻围住他。
“天痹这个名字就是当年张神医提出的。”那朝臣一边看一边点头说道,带着几分怅然,“说,无解。”
围在床边对皇帝进行诊治的太医们此时也神情不安的走过来。
“陛下意识是清醒的,身上除了宁大人掐的外也没有别的伤,只是痹症了。”为首的一个太医说道。
这话让大家忍不住看向宁云钊。
这个掐伤还是很古怪…
按照一直以来的记载,先太子天痹症发作时是会僵直不能呼吸,那这时候怎么能掐着脖子,这不是更要命吗?
“哎这里有记载。”一个官员忽的喊道,指着手中的册子,“张神医说如果太子天痹症发作时,当掐住咽喉能保住一口气……”
真的有说过?
这什么道理?
大家随着这官员的所指看去,其上记载的张神医的话神神叨叨的,但大意是以毒攻毒差不多的道理。
这样啊…
稀奇古怪的治病法子多的是,也没办法论黑白对错。
那这真的是病?
众朝臣的神情更加复杂。
“陛下竟然也…”有人说道,“怎么先前一点迹象都没发现呢?”
“有些病的确是隐疾。”也有人点头说道,“表面上看不出来。”
“是啊,陛下和先太子是亲兄弟…这血脉相同…”更有人说道,说到这里又是一惊,“啊呀,那快给皇子王爷们都查一查,免得他们…”
此言一出原本小声哭的妃嫔们顿时大惊,尤其是有子嗣的妃嫔,顿时叫嚷起来,催着太医给自己的孩子们看病。
殿内又乱起来。
但气氛却不似先前那般焦灼凝重。
这是因为确定了不是宫变,而是病变的缘故。
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其他王爷皇子有没有这种病隐藏的时候。
几个朝臣肃穆劝慰一刻,让妃嫔们同意稍后再给皇子公主们诊查。
官员们再次看向床边,一阵沉默之后,不知道谁最先哭出声来。
“陛下!”
旋即所有官员都跪倒在皇帝的床边,神情悲痛。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宁炎沉声说道。
哭着的官员们又立刻收起了眼泪,神情复杂的看向床上的皇帝。
是啊,现在有太多事要办了。
“君小姐。”宁炎看向君小姐。
自从进了这间侧殿后,君小姐一直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听到宁炎的声音,她看过来。
“君小姐医术高明,既然能在陛下犯病时保住性命,那是否可以治愈?”宁炎说道。
对对,皇后妃嫔们以及其他的官员也都看过来。
就算不治愈,哪怕瘫了,只要能说话就行。
君小姐看向床上。
“我是医术高超,专治疑难杂症。”她说道,慢慢的摇摇头,“但这是天痹。”
“天痹也是病啊。”一个官员急道。
君小姐又看向他。
“天痹是病,但是天定的病。”她说道。
什么天定的病?
“那又如何?”另一个官员皱眉道。
“那就是天道,天要这个人如此,人又能如何改变?”君小姐说道。
几个朝官看着手里还捧着的册子。
“看,张神医当年也是说天道难为。”一个官员低声说道。
什么天道难为。
说白了就是治不了呗。
又怕坏了自己的神医名号,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
官员们几分不屑,妃嫔们则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再次痛哭起来。
“病来如山倒,既然陛下保住了性命,也说不定能好转,太医们斟酌药方治疗陛下。”宁炎说道,不再询问君小姐,视线看向其他朝臣,神情越发的肃重,“那接下来的朝政之事…”
终于说到这里了。
在场的官员们神情也变得肃重,妃嫔们也竖起了耳朵,尤其是生有皇子的妃子们。
不管先前怎么混乱,皇帝始终安静的躺在床上,偶尔口中发出咳咳声,虽然表明他的清醒,但大家试探多次还是放弃了交流。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算意识清醒,完全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心意,这个人也完全成了废人了。
这样的人也不能再担当国君。
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那,哪位皇子上位?
那就按照惯例,长子…
“关于皇太子。”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沉寂很久的宁云钊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已经有了安排。”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过来。
宁云钊将诏书展开在身前。
“陛下决定立怀王为皇太子。”他肃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