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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月影-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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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阏氏”二字如最沉重的盘石,把萧逸之的脑袋炸开。匈奴的阏氏就是皇后。昊天之中,天地尊荣,这真的就是月桐的命格?
    萧逸之不能置信地颤声道:“月儿嫁的是老上,就算老上死后军臣要她,军臣也不可能封他父王的妃子为阏氏。”
    刘莫寒看见他眼神中的绝望:“军臣在敦煌送给公主的青玉萧是他母后的遗物。他曾说过,他只会青玉萧送给他的阏氏。他第一次见到公主时就已认定她为阏氏。若不是要赶在你俩大婚前要求和亲,他本不想以老上之名求娶公主。”
    林士德步入房中,看见萧逸之被绝望掏空的眼神,摇头叹息:“靖侯爷,已准备妥当。”
    刘莫寒站起,向众人一揖:“告辞!”
    萧逸之怔怔地望着刘莫寒离去的身影,他的身影消失后,跃入眼帘的是院子中深秋的萧瑟。黄叶翩翩而下,雀鸟从院子的树上飞起,在天空鸣叫几声,向南飞去。雾气朦胧了他的双眼,却依旧把眼前的一幕刻在他眼眸中:树留不住的落叶,院子留不住的飞鸟,他留不住的一国之后。

☆、第88章 家乡?

刘莫寒又不眠不休疾驰了三日回到单于王庭。因来回六日没有合上眼,他已是满脸憔悴倦怠。
    军臣匆忙迎上。他脸色沉凝憔悴,看来也是多日没好好休息。
    “殿下,这位是文帝的御医林士德。公主在长安时,一直都是由他照料身子。”
    军臣焦急道:“好,请林大夫立即去看一下月桐。她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
    林士德匆匆入帐,月桐正沉沉而睡,不时传出梦呓:“逸郎,逸郎。”
    林士德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月桐鼻下,昏睡的月桐眉头竟然微蹙,渐渐地,悠悠转醒。
    刘莫寒从怀中拿出锦帕,递给军臣:“殿下,这是萧逸之给公主的。”
    军臣接过,看见锦帕上的老鼠与花猫,反转看到背面的血书,眉目一凛:“上面写着什么?”他会说一点汉语,却完全看不懂汉字。
    “正面的绣图上的字是:笑一笑,悲不来;笑一笑,泪莫掉;笑一笑,少年帅,笑一笑,女儿妙。背面的字是:生之所愿,两心相依;心之所念,白首不离。不绝,不弃!”
    军臣的手猛地一抖,眼中透出比初冬更重的寒意。
    刘莫寒看向他:“这锦帕要给公主吗?”
    月桐在转醒时又喃喃地轻唤了声:“逸郎。”
    军臣凝视月桐片刻,他拿着锦帕的手紧了紧,再缓缓地松开,把锦帕还给刘莫寒,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给她!”
    月桐睁开双眼,迷糊地看了看眼前的面孔,熟悉却又遥远。
    “月桐。”林士德轻唤,怜惜地道:“你怎么那么爱和阎王爷斗。再这样下去,阎王爷怕是会亲自上来抓你了。”
    月桐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林士德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月桐猛地捉住他的手腕,断断续续地道:“你,你被,捉了,为,什么?”
    林士德笑叹:“我又不是美人,谁会捉我?我是特地来看你这傻丫头。看你,让多少人心疼。”
    月桐颤抖地问:“逸郎,逸郎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他会活下去。你也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月桐泪水汹涌而下:“真的?你没骗我?”
    “傻丫头,逸之,你哥哥和哲安都好好的活着。这么难得来世上走一回,他们又怎会轻易言死?你也一样,好好活下去。”
    刘莫寒步上前,把锦帕放入月桐手中:“这是萧逸之给你的。”
    月桐颤抖地打开,看了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不绝,不弃。不绝,不弃,逸郎,逸郎……”
    军臣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去。刘莫寒悄然跟上。一阵寒风吹来,为两人憔悴的脸庞添加一份冷意。
    “你之前和我提过几次,抢她人容易,夺她心却很难。我一直以为没放在心上。现在,我得到她的人,她的心我却……表弟,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
    “人心一向是世上最难求之物。你可以逼她下跪,可以逼她哀求,只是越是逼迫,她的心只会离得越远。汉人有一句话叫水滴石穿。公主此刻对殿下的心恐怕比盘石更硬。若殿下是真的在乎她的心,就一定要付出如水般的耐性与柔情。”
    军臣想问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犹豫了半晌,低声问道:“萧逸之到底做了什么,让月桐死心塌地?”
    刘莫寒淡然道:“殿下若想与萧逸之所做之事相比,恐怕有先天不利。匈奴灭了月氏,萧逸之却为公主而相助昭武昊枫复建大月氏。”
    军臣面容绷起。
    “在长安,大汉太子曾逼迫萧逸之放弃迎娶公主。萧逸之情愿放弃鸣月庄五十年的基业也不妥协。”
    军臣震撼地看向刘莫寒。
    “无论萧逸之曾为公主做过什么,皆已过去。此时公主已在殿下身边,殿下的用心,假以时日,公主必然会明了。”
    军臣漠然地站立片刻,眼中浮起决然:“萧逸之可以为她放弃鸣月庄,我却可以给她一个天下。”
    ………
    在林士德的照料下,月桐的高烧渐退,慢慢可以开始喝些米汤,羊奶。为了不刺激月桐,林士德请军臣不要前来看望,至少不要在月桐醒时前来。胡耶听闻此言,怒目想要训斥时,军臣拦下了他,转身离帐。此后的日子,军臣真的只是在夜深月桐入睡后才前来,静静地坐在榻边凝视着她。她脸上的指印渐渐变淡消失,重现她碧玉无瑕的面容。军臣时而忍不住,俯身亲吻她的脸颊,轻柔得似浮云。
    深秋渐渐变成了寒冬。月桐在榻上躺了足足一个月,而这个月里,王庭变天了。
    月桐坐在榻上,桑苗喂她喝药。月桐问:“这几天外面怎么那么吵?”
    “单于三日前去世了,殿下正式继位,所有王爷,贵族都来了王庭拜见新单于。”
    月桐怔怔地呢喃:“老上死了?”她一直以为老上死时会是她人生最痛快的一天。此时,她一点爽快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淡淡的,却无边的凄凉。
    白雁按捺不住兴奋地道:“单于竟然没有册封呼衍妃为阏氏,而把阏氏之位悬空,所有人都在猜到底哪位妃子能坐上那个位置。”
    桑苗笑道:“会不会就是公主?王庭中所有人都知道单于疼爱公主。”
    月桐厌恶地皱眉:“他爱封谁都与我无关。对了,小茹呢?”
    白雁道:“小茹的伤快全好了,明日应该就可以来服侍公主。”
    月桐点点头,撑起身子下榻:“我也躺了好久,为我更衣,我想出去走走。”
    走出庐帐,深秋时的黄绿相间的草原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天上白雪纷飞,地上白雪皑皑;恍惚间,竟让人不知天地之隔,不知身在何方。
    “下雪了。”月桐感慨着,伸出双手接住缓缓飘落的雪花。一点点冰凉的雪花落于掌心,化成水滴。是什么,柔弱得握在掌心中,就化了?
    月桐一步步走到帐外的院子中,捡起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画起来。
    桑苗仔细地看着:“公主在画猫追老鼠吗?”
    月桐痴痴地看着地上带笑的小老鼠,喃喃自语:“逸郎!”
    桑苗瞪时唬住了:“公主,你这样会惹怒单于的。每次单于在公主入睡后来看望,公主一叫唤逸郎,单于的脸色就很难看。”
    月桐狐疑地问:“他什么时候来看过我?”
    桑苗悠悠道:“林大夫说,不想公主见了单于会受到刺激,请单于不要在公主醒时前来。单于就每晚在公主入睡后才来看望,有时候在公主榻边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月桐真切地愣住了。
    桑苗感叹道:“公主生病的这一个月来,单于夜夜前来,又命人送来各种名贵药材,食材。公主喝的不是普通的羊奶,而是母羊的初奶。羊初奶可是最珍贵最滋补的,平日里只有怀孕的受宠妃子才能喝。”
    月桐怔怔无语。
    桑苗道:“公主是不是还在埋怨单于那夜……奴婢看得出单于很后悔。”
    “够了。”月桐蹙眉“你尽管去告诉你的单于,无论他做什么,我的心里只有我夫君萧逸之一人。我不怕他杀我,但他别想再□□我。”
    桑苗惊唬住,忙四下张望:“好公主,奴婢求你了。公主与单于作对,单于舍不得惩罚公主,可对奴婢们不会手软。请公主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奴才吧!”
    月桐的脸色微缓,随即又冷了下来:“跟着我,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们找机会换到别的妃子那去。我连自己也护不住,根本护不住你们。”说完,大步走出院子。但因为大病刚愈,急走几步竟头昏眼花,脚步摇晃起来。
    桑苗和白雁急忙上前扶住她,桑苗哭丧着脸:“公主,你别闹了,身子才刚刚好转,别又伤着了。”
    月桐仰望天空,苦苦一笑:“你们所有人都逼着我活,却又让我活得生不如死。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我。”
    突然,在庐帐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传来了阵阵哭声,月桐听到有人在说月氏语。月桐忙在两人的搀扶下走过去。
    四个女人跪在一个看起来已死去的女子尸体旁哭泣着,用月氏语轻诉出死者的送行语。
    月桐颤声用月氏语问:“你们是月氏人?”
    四个女人抬头看见月桐,满脸疑惑。一个黑衣女人点点头。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月桐忙问。
    “四年前,匈奴攻破月氏,我们被匈奴兵抓来当奴隶。”
    月桐身子微颤:“她怎么死的?”
    黑衣女人哭泣道:“我们负责打扫太后庐帐,她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杯子,太后的侍女知道后就下令鞭笞五十。她回来后就吐血不止,死了。”
    月桐心中抽痛:“就为了一个杯子?”
    黑衣女人悲泣道:“我们是奴隶,什么匈奴人都可以下令鞭打我们。四年前被捉来到王庭的有五千人,如今还活下来的不到两千。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死。”
    月桐身子禁不住颤抖,急问:“那五千名被俘的月氏士兵呢?”
    黑衣女人摇头泣叹:“他们分到不同的王爷营地中做苦力,到如今,能活下来的,恐怕也不多于两千人。”
    月桐再也忍不住潸潸直下的泪水。
    黑衣女人看见月桐的哭泣,怯声问:“夫人你是何人?为什么会说月氏语。”
    月桐悲凄一笑:“我叫昭武月桐。”
    四个女人脸色大变,惊呆了半晌才向月桐叩首:“公主万福,公主万福!”
    月桐悲凄地看着死去的女人:“你们是要埋葬她吗?”
    黑衣女人泪雨滂沱:“我们都不想死在匈奴。我们会把她火化,再在起风时,让风把她带回家乡。”
    锥心之痛涌上心头,月桐遥望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何处是家乡?
    她凄楚地道:“好!我们一起让她解脱。”
    于是几人一起找来了木柴,把女人放在木柴上,点起火。
    月桐看着熊熊烈火,心头越来越刺痛。四年了,原来月氏子民依旧在匈奴中受尽苦痛磨难,父王的头颅还在单于庐帐中被用来当成酒杯,而自己就被汉国送来这让军臣□□。月氏人的痛苦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不知何时涌起的寒意把她的身子笼得越来越冷,纵然站在烈火旁,她依旧冷得簌簌直抖。
    “单于万安!”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跪拜声。
    月桐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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