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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他难耐情动地伸出手,覆上了白芷的面颊。
面对皇帝突如其来地抚|摸动作,白芷不禁哆嗦了一下,她本能地移开了面庞,避着慕安微有些粗糙的手掌。
慕安的眸色陡然一转,他严肃起来,问道,“怎么?你躲着朕?”
白芷见慕安似乎是真的怒了,连忙跪下身来,请罪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将自己的恶疾染给陛下。陛下龙体康健,才是万民之福。臣妾久病在身,实在不敢冒犯陛下。”
这时候木香端着安神茶进来了,她见白芷跪在地上,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慕安抬起茶杯,顿了顿杯盖,只轻呷了一口茶,而后才缓缓道,“无碍,你只是惊悸忧思罢了,放宽心,有朕在一切都会好。”慕安凝起神,仔细听着外面的雨声,辨别了一会儿后,又道,“开始下雹子了,朕今晚就留宿在你这儿。”
说罢,慕安就安排孙福连和木香一道准备就寝之事。
木香望了白芷一眼,不免为她掐了一把冷汗。这些天来,白芷每每入睡,都会喊着赵子懿的名字醒过来。赵子懿成了她的心病,她驱散不掉。倘若今晚慕安留寝,白芷又无知无觉地在梦里喊出那人的名字,那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正当木香不知所措之时,白芷突然开口吩咐道,“木香,方才沈太医新添的方子熬好没?”
“嗯?”木香一愣,哪有什么新方子?她继而立刻反应过来,白芷原来是暗示她去熬个新方子过来。
木香还未缕清思路,就先答应了下来,“奴婢这就去后厨瞧瞧。”
凭她的模糊记忆,酸枣仁,合欢皮和百合搭在一起有很强的安眠功效,只是吃多了会伤身。现下后厨里也没有合欢皮,只能熬些酸枣仁和百合了。然而,当她把枣仁和百合捡好之后,她又停住了动作。方才沈太医送来的方子也是令人安睡的方子,倘若连那个都没有效果,她自己捣鼓出来的汤药能有什么效果?思前想后之下,她突然明白过来白芷的真正意思!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木香端着药碗回到了殿内。慕安已经躺下,重重纱帐遮挡着,看不出他是否已经睡着。白芷接过汤药,在木香耳边轻问道,“可是提神的汤药?”
木香点了点头,“提神。”
白芷放心着喝了下,而后才卸了发上的金簪玉饰,和衣躺在了慕安的身边。
木香吹熄了殿内最后一丝烛火,才退了下去。清雅殿内安安静静,只有殿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渐渐的,慕安轻且均匀的鼾声开始响起,白芷睁着双眼,这才缓过神来,这其实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与男人同眠共枕。想不到这样的夜晚她竟要靠药力的支撑清醒度过,一切都与她曾经的设想背道而驰。她依旧睁着双目,静静滚下一颗泪来。
白府里,白苏已经洗漱穿戴妥当,热水被撤下后,白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白苏正想鞠躬谢过,却被白決拦了住,“白苏兄弟莫要客气,你也姓白,说不定咱们从前是本家。你就自在些,将白府当做自己家。”白決忽而沉了眸色,不着痕迹地接问道,“不过话说回来,白苏兄弟是怎么知道我居住在此?”
白苏连忙拱手回应,“小弟之前就听闻京中有一户医药世家白家,又见白兄对太医院的事情掌握的十分通透,便妄自揣测了一番。想不到白兄当真出自医药世家,能结实白兄,我着实幸运。”
白決略微思忖了一下:这个白苏来自边关,连太医院的层级设置都搞不清楚,怎么会听闻他们白家的事情?不过疑惑归疑惑,白決还是不露声色地淡笑着应道,“如此,如此。你我兄弟当真有缘。”
“不过,你既手上没有符令,明早该如何返回太医院去?须知卯时就是教习开始的时刻,你不可错过。”虽然白決怀疑起了白苏,他还是善意地提醒了她。
白苏谢过,坦言道,“只有等到雨停了,我踅摸个翻墙的办法出来,硬闯进去了。”
“也只有这样了。毕竟太医院有规定,每日午后申时到酉时之间才可凭符令出太医院,其余时辰必须要有医官的指令。明早我进去后,也不便将符令拿出来给你。”
白苏连忙谢过他的好意,“不必不必,这事情本就是我一人疏忽,我要自己想办法弥补。白兄肯让我借宿这一晚,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白決原本是想将自己的符令借给她一用的,毕竟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说不定他不须出示符令就可以进去。可是,白苏身上散发出的蹊跷让白決谨慎了起来,他没有说出他的想法,只是又叮嘱了白苏几句,便离开了客房。
☆、第111章 薛白之仇
瓢泼的雹雨洋洋洒洒地下了一整个晚上,到了次日清晨方才停了。白苏醒得很早,天色微亮,她便揣着好奇心推开了房门,踱至院中。
这是一方不大的庭院,几簇松柏沿墙而立,苍绿之色在严冬中煞有生机。庭院一周设门,三周设房,三座房屋小巧别致又各带回廊。白苏瞧着,不禁心下琢磨,白府的客房就远比她戊庸的家宽敞讲究,真不知这院门之后的房舍该如何别有洞天。
这时候,侧厢房的门被吱呀着推开,白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戴整洁干净的小厮从房内走了出来。
“白公子,您醒了?”小厮拱手长揖,挑眉笑道,“大少爷吩咐我在这儿候着,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小的讲。若没什么事,小的这就去给您打盆热水,扑扑脸。”
白決竟然如此周到,白苏心下感激,连忙应了小厮的话,准他去打水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白苏洗漱妥当,小厮又给她端来了丰盛的早餐,大碟小盘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几乎要摆满整整一桌。
“这——我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不若你也来和我一起吃?”白苏望着满桌的糕点凉菜,有些为难。
白苏为难,那小厮的脸上更加为难,他推却道,“咱们府上没有主子和下人一起用餐的规矩,想来大少爷也会过来与公子一道进早点,我就先退下了。”
小厮话还没说准,就先提着食盒溜了出去。白苏听闻白決似乎会来,一时也不好提起碗筷,只得规规矩矩地端坐着,等上一等。
好在,饭菜变凉之前,白決就打帘走了进来。一觉过后,他似乎比之前更精神了许多,面色皎皎,笑容可掬,俨然一个翩翩佳公子。
白苏起身去迎,一抬眼,又看见白決的身后跟着一位丹眉凤目的姑娘。
“这是家妹白泠,就喜凑热闹,一听说家里来了客人,便非要见上一见。”白決笑着向白苏介绍道。
白苏又见到一个白家人,自然喜上眉梢,她笑着行礼道,“小生白苏,见过白姑娘。”语毕,她自己心里都不禁哂笑了出来,从前她是白姑娘,如今她成了白小生。
白泠也作揖回礼,她盯着白苏的面庞瞅了好一会儿,突然拂袖笑道,“这位兄台生的实在清秀,我哥哥和你一比,简直如浊物一般!”
“白泠。”白決无奈地瞥她一眼,“休要胡说。”
“我怎就是胡说了?”白泠不服气地抬了抬眉,继续道,“我瞧哥哥你就是嫉妒他了!”
白苏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如何应话,她只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自己别露出什么破绽。男人粗心不注意细节,女人可是个个都有一双不容沙子的眼。这个白泠姑娘又心直口快,千万别再提起什么清秀之语了,免得叫白決多心。
三个人一齐围桌坐了下来,吃饭间,白泠不住地和白決斗嘴,屡屡让白決头痛欲裂,无话可对。白苏只听着兄妹俩的对话,也不插嘴,她生怕自己一开口,这位嘴上不饶人的大小姐又抓住她什么把柄,说她音色阴柔什么的,那她女子的身份可就真的要坐实了。
话说多了,也会累,白泠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埋头喝起了粥。白決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白苏解释道,“白兄见怪了,我这妹妹就是这样,家里没人制得住她。”
“无碍无碍,我倒觉得白泠姑娘十分活泼,惹人喜爱。”白苏随便一说,也没多加思索,话音一落还淡笑着望向白泠。
听闻“惹人喜爱”四个字,白泠禁不住闪烁了一下目光,转瞬间竟飞红了半靥。像白苏这么眉清目秀又温柔有度的少年公子,在未出阁的女子眼中,简直如梦中情郎一般。不过白泠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神色,还故意玩笑道,“我若心无所属,必定随了公子去了。”
话毕,三人齐齐笑了出来。白苏虽笑着,心里倒是滋味复杂,毕竟听到一个女人说要随自己而去,这感觉实在难以言说,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怕。
笑过之后,白決接道,“这些日都不见你的身影,想必是参军大人回京了吧?”
白泠再次飞红了面颊,这次的羞涩俨然与上次不同,白苏也大概懂了几分,白決口中的参军大人,估计就是白泠的心有所属了。
“爹爹让我给他家送药材过去,所以见上了面。”白泠的声音放低了好多,已大不是之前那般外放了。
白苏望着白泠脸上流露出的幸福之色,为她高兴之余,心底终究还是掠过一丝愀怆。白泠和她的参军大人想必已经得到了双方父母的同意,一样是同龄的女子,白芷不得已而入宫,和赵子懿生生错过,她自己更加凄惨,与慕云华已是生死之隔。
寅时二刻,朝阳已经跳出地平线,不甚温暖的光芒依旧播洒出金辉万丈。白苏和白決一边聊着,一边来到了太医院跟前。
临近院门的时候,白苏却了脚步,她想掩人耳目地翻墙进去,就不能再上前了。哪知这时候,白決碰了碰她的手臂,执意将自己的符令放到了白苏的手中。
“不可,你快快收回。”白苏推却着,同样执拗。
白決柔下话音,劝道,“太医院的人们我都很熟,或许不用出示符令都能进去。倒是你,若你翻墙被人抓到,那是同擅闯皇宫一样的大罪。”
“这——”白苏眼底蒙上了一层细泪,她万分感激地望向白決,哽咽了许久,只吐出两个字,“多谢。”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番,就按照白決的安排行事了。白苏走在前面,先将符令亮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只简单扫了一眼,就挥了挥手让她进去了。然而,就当白苏刚迈开步子的时候,太医院里突然走来一位医士,那人还未靠近,就先高声道,“大人有令,一个个都查仔细了!”
白苏循声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说话的这个医士,他就是昨晚抛下她独自回太医院的陈弗。一股怒气顿时涌上额头,白苏拦下他,毫不客气地问道,“陈弗兄,你昨晚何以不顾我!”
陈弗轻瞥了白苏一眼,扬声道,“笑话,你自己非要走开,也不说走去哪里,我还等你到天亮不成?!”
“你怎么信口雌黄!”
“好啦好啦,一大清早吵什么吵。”薛守逸摇摇晃晃地走了上来,他暗暗地和陈弗互递了一个眼色,陈弗就安静了下来。
薛守逸拍了拍白苏的肩膀,虚情假意地宽慰她道,“白苏兄弟,有什么委屈一会儿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不必。”白苏冷冷地,根本不正眼瞧他一眼。
薛守逸也没和白苏计较,他要钓的鱼才不是白苏呢。陈弗将昨晚的事儿都说给他了,所以他心底清楚的很,白苏手上遮遮掩掩握着的其实是白決的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