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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很快平安就端着水盆退了出来。屋内的烛灯灭了好多盏,慕天华静静躺在床上,心里头是殿试的事情。好多不安和烦恼涌上了心头,慕天华长叹一口气,吹灭了床头最后一盏烛灯。霎时,浓重的夜就如流水一般包裹住了他,他阖上了双眼。
城南的白家药堂里,男女老少都已入睡,唯有白苏的住处里依旧传来轻轻的诵吟之声。
“艾叶——味辛性温,温经止血,散寒止痛,祛湿止痒。可作艾绒,艾炭。干捣筛去青滓,取白,入石硫磺,为硫磺艾……”白苏的思路卡住,一时想不起来药书里面下半句是什么。
“妹妹?”
“妹妹?”白芷的声音透过纸窗从外头传来,白苏愣了一下,连忙靸上鞋,把药书扔到小桌上,前去开门。
“这么晚了,姐姐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白芷左右看了看,确认院子里再没别人之后,这才放心地进了白苏的屋子。
白苏倒奇了,她玩笑道,“姐姐难不成还怕了半夏?”半夏是白苏贴身丫鬟的名字,半个时辰前,白苏就已经吩咐半夏睡了。
白芷也不回答她,一进屋就欣喜地从袖口里掏出两枚白玉雕花的簪子,一支递到了白苏手里,一支自己留了下。
“这么好看。”白苏细细打量着着簪子末端,镂了花纹的金包裹着雕花的白玉,白玉通体透亮,毫无纹路,做工十分精细,一看便知是上乘首饰。“这么好的簪子,是哪里来的?”
白芷夺过白苏手里的簪子,不由分说地就为她插到了发髻之上,“你管那么多呢,我送你的就是了。”说完,也给自己戴上了簪子。
白苏不依不饶,白芷消失了一整天,这俩簪子肯定脱不开干系。
“莫不是哪家的公子送给姐姐的?”白苏抬眉打量着白芷的神色,白芷向来藏不住事,闪烁的目光一下就将她的秘密暴露了出来。
“快告诉我,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眼光,看上了我的姐姐?”
“哎呀,苏儿你再胡说我便不理你了。”白芷又羞又急,她转过身去,暗暗飞红了脸。
白苏这么一看,更加确定了,她把白芷拉了回来,“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人家了?”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爹。”白芷扶着白苏坐了下来,“是姓赵人家的公子。”
白苏的脑子立刻转了起来,能送这么贵重礼物的,必是大户人家。可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戊庸这地方有什么姓赵的大户。
“姐姐为何要瞒着爹?咱们都是到了婚嫁的年纪,姐姐若是有了中意的人,也能免于荒唐的媒妁之言。”
白芷急了,她赶忙叮嘱道,“苏儿你不能跟爹提起半个字!赵公子是京城来的,想必不久之后是要回京城的。爹不是说过,咱们家人这辈子到死都不能进京城去吗?”
“爹总是有些莫须有的要求,他还不准我学医呢,我不还是照样学着?”白苏指了指小桌上的药书,又道,“姐姐若与那赵家公子两心相惜,难道还要因为父亲荒唐的要求分开不成?”
白芷沉默下来,她一直佩服她妹妹骨子里的那股劲儿。父亲自小就对她们严厉,父亲一应的要求白芷都完全服从,而白苏却总是与父亲作对。若是和赵家公子的事情,她也能够勇敢地反抗一下,不知道父亲会作何反应。白芷的思绪飘远了些,她轻叹了口气,扯开了话题,“今天铺子里怎么样?爹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
“老样子呗。倒是青之,我瞧他是真对你动了心。”
青之的示好白芷不是感受不到,她一直把青之当作亲哥哥看待,从未多想。白苏见白芷神色为难,也没有继续提青之的事,而是安慰她道,“我今儿又惹爹生气了,所以他也没注意到你去哪了,放心。”
白芷伸出手,轻轻捏了下白苏的脸蛋,道,“估计某一天,我也要惹爹生气了。”
☆、第5章 蓄意重逢
次日清晨,白苏打着哈欠进了药铺子,正碰着青之站在柜台旁,跟前是一碗莲子粥。莲子粥的清香十分诱人,白苏咽了咽口水,笑对青之,“青之哥哥,我还没进早饭呢。”
“所以呢?”青之警觉起来,立刻护住跟前的碗,就跟护住孩子一样。
“喂,这么小气,我看你也没吃呀,难道等着放凉?”白苏撇了撇嘴,绕到柜台后,开始清点药材。
这会子白芷也进了药铺,她见白苏也在,关心着问道,“你不怕爹看见你又来这儿?”
白苏低着头,手里拨弄着算盘,“怕什么,爹不让我学医,还不许我卖药了?”
白芷被逗笑了,她注意到白苏发上别着的雕花白玉簪,又想着自己头上的那个,深觉姐妹同心,十分温暖。
青之小心翼翼地端着碗,递到了白芷跟前,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大小姐,刚熬的莲子粥,趁热喝了吧。”
白苏暗暗瞥了他一眼,腹语着,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就知道给姐姐熬粥,也不知道给我带上一碗。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大想接,面对青之热情似火的目光,她又不忍拒绝。正当她两难之际,只听得白苏道,“姐姐你就喝了吧,方才我跟青之都喝过了。”
白芷听闻,原来这粥不是单单只有她的,她放心下来,接过粥,也对青之道了谢。青之心里头咚咚敲着鼓,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白芷喝着粥,也没忘报给白苏感激的目光。
白苏翻了他一个白眼,趁火打劫道,“这粥好喝的很,不如青之哥哥以后每天早上都给我们煮粥?最好能换换花样,也不至腻了。”
青之正喝着水,差点没呛着,他暗暗给白苏作揖,求她饶了自己。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提醒意味的咳嗽,白芷离门口最近,她看到来人大约是抓药的,便提醒道,“小店还在清点,客官您得等会儿。”
白苏抬起头,蓦然就与一双熟悉的眸子四目相对。
今日慕天华换了一身白衣,没有了昨日的金贵之气,倒显得干净出尘。清俊的面庞上,他的笑容简单而纯粹,白苏不禁出了神。
“慕公子?”青之认得他,立刻迎了上去,“慕公子昨儿不是来瞧过病了?没抓药吗?”
慕天华握拳在唇前,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然后道,“来过,也抓药了。”
白苏低下头,将一个木匣子递给白芷,“新到的孔雀草添好了。”
白芷接过匣子,将它放到了它本该的位置,又注意着打量了白苏的神情。她注意到,这个慕公子一进来,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白苏的身上。而白苏,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暴露了她的不安。
“那慕公子又有新的方子了?”相比两个女子的沉默,青之热乎的很。
“不,是旧方子。昨儿的药,掉了。”慕天华似是很不好意思说出这个事情,他耸了耸肩。
“掉了?”白苏吃了一惊,终于加入了谈话。她在白家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病人前脚迈出药堂,后脚就把药包给掉了这种事。细想又觉得此人十分有趣,白苏忍不住笑了出来。
慕天华觉得十分尴尬,“所以,我又来抓药了。”
“那方子呢?”青之问道。
“哎呀,方子!”慕天华猛地一拍脑门,这事儿怎么让他给忘了。他就顾着琢磨方法再来一次白家,也只想出了假装丢药这种蠢笨办法,结果却忽略了方子。他长叹口气,心想着得赶紧出去排队了。白璟虽然还没开始给人看病,可看病的队伍就已经排出去百步开外了。
失策,失策,慕天华苦恼地正要转身离去,只听得白苏叫住了他。
“等等。”待到慕天华看向她,她才道,“你的方子,我记着。”
慕天华愣了一愣,昨儿他听白苏念叨方子跟天书一样,虽说药材种类不多,可每样的份量也都是配好的,难道她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白苏冥想了一下,继而又万分利索地拉开了药材对应的木匣子,不消半柱香的功夫,新的药包又打好了。
她又扯来一张薄宣,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将她抓的药和每份药的量重新写了下来。末了,她将方子递给慕天华,道,“药包掉了,或许方子也丢了。若是再丢药,你再按这方子去抓。”
慕天华展开方子,粗略读着,感觉跟昨日方子确实相差不多。他注视着白苏,打心里感叹她的记忆力。
青之也被震惊住了,他凑上前去,盘问白苏道,“二小姐,所有来抓药的人的方子,你都记得?”
白芷托着下颌,笑看着眼前的场面。如果她没猜错,白苏必是多留意了这个人的方子。虽说白苏过目不忘,可方子若没有走进心里,她一样是记不住的。昨晚白苏还装模作样地为她的事情着急,原来白苏自己早就有了情郎了。
白苏察觉到白芷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一下子明白了这女人心里头想的东西。白苏有点着急,声音不免大了些,“这有什么?很奇怪吗?”
青之来了劲儿,他还真信邪,他就觉得二小姐是旷世奇才,为了证明他的想法,青之立刻追问道,“那昨儿那个多给两个铜板的大娘,你说说她的方子。”
白苏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她心里恨死青之了,这么没有眼力。
“我没空理你,公子,该给钱了。”白苏怕别人看出她的心思,连忙粗野了起来,对着慕天华的态度就像一个讨债的包租婆。
慕天华连忙应了,一手接过药包,一手去递铜板。两个人的两只慌张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彼此,白苏像中了邪一般立刻缩回了手。
这下,连青之这个脑筋拎不清的人都看出了慕天华和白苏之间的不寻常。
慕天华温文尔雅地后退了两步,对着三个人道,“告辞。”
青之一时急了,心想着得为白苏和他创造机会,于是立刻说出,“慕公子,没事常来抓药啊!”
此话一出,不止白苏和白芷大觉不妥,连慕天华的脸上都挂上了黑线。
他低声应着,“嗯,常来,常来。”
慕天华走后,青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语,三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白芷边笑边摆手,打发青之去煎药,药铺里就只剩下姐妹两人。
“妹妹?你的秘密也该告诉姐姐了吧?”
“胡说胡说。”白苏把装着新摘的草药的药篮子丢给白芷,嗔道,“还不快干点正事。”
白芷分着新药,也没有放过她,“他姓慕?”
白苏含糊地应了,“恩。”
“皇家姓氏的那个慕?戊庸城西的慕家?”
“姐姐,你不是都知道嘛。”
“你说,他们慕家跟皇室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宗亲?”
“戊庸这里偏僻遥远,他们哪能是皇室宗亲。天底下姓慕的人多着呢。”白苏绕出柜台,走到门前,把门帘子掀了开,又摆好了墙根的椅子。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戊庸的人,爹是不会反对你们的。”白芷有点怅然若失,她又想着她心里的那位了。
白苏拗不过姐姐,只好转移话题,“赵家公子是什么来历,姐姐可知道?”
白芷急了,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隔墙有他们老爹的耳朵。
“我只知道,他是随军来的,具体的我还没问。”白芷哑着嗓子,“我倒希望,他能一直在这儿驻扎下去。”
说话间,一个病患进了屋子,白芷和白苏这对儿姐妹立刻忙了起来,男人的事情也都统统抛在了脑后。
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