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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瑄回到太医院,看到副提点薛达的位置上没有人影,他随口问了一个小药童,那个小药童摇了摇头回答说,“今儿自早上起就没看到薛大人,想来是还没来呢。”
白瑄心里纳闷起来,薛达一直觊觎着他的提点之位,所以平时表现很中规中矩,从不迟到早退。今天到了现在他还没出现,实在是奇怪。白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刚翻开案上的医书,一个念头突然闪入他的脑海!他幡然想起,昨儿是他跟三殿下慕封提起了薛达碍事一事,难道说……白瑄的脊背不禁沁出了冷汗,三殿下慕封素来狠心,铲除异己也是不择手段,难道薛达真的被他给害了?他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虽说他现在是慕封的党羽了,他夫人的妹妹又是慕封的侧室,可若真有那么一天,棋招不慎,他也可能就这样失踪了吧……白瑄心神不宁地翻弄起医书,心思却飘得很远。
就如白瑄预料的,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几个御前侍卫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太医院,说是皇帝毫无征兆地呕吐了起来。白瑄立刻扣上官帽,提着药箱,安排了几个随同前去的医手,紧随在御前侍卫身后向嘉和殿赶去。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孙福连正一手托着青玉雕的盂钵,一手抚着皇帝的后背给他顺气,他一瞧见有人打帘,就立刻细声细语地唤了起来,“白太医,还不快上来,陛下不知是怎么了,吐的厉害。”
白瑄搁了药箱,走到皇帝跟前,利索地诊起脉来。青玉制的盂钵本身通透无暇,是个上乘之物,里面却乘着皇帝呕吐出来的秽物。这样鲜明的反差让白瑄心里一阵不舒服,他却必须得神态自若,不然不该有的表情若是表露出来,那他就活到日子了。
诊脉的结果也在白瑄的意料之中,皇帝就是因为药丸里的常山和藜芦才会引发呕吐,其实只要稍加休息,不出半日就会自然康复。然而,他不能这么说,他必须要误导皇帝,“启禀陛下,这是陛□□内气血翻涌所致,表现在胃气不和,并不碍事。”
皇帝半弓着身子,不能说话,孙福连便替皇上问道,“好端端地,怎么就气血翻涌了呢?”
白瑄跪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多言。
皇帝摆摆手,孙福连立刻领会,他甩了甩拂尘,道,“白大人,你尽管说,陛下会赦你无罪。”
白瑄这才抬起头,缓缓道,“臣斗胆推测,大约是药丸里的血,与陛下的血气不和,才会至此。”
孙福连又问道,“白太医,这如何见得?”
“不知公公可还记得,十八年前罪臣白璟递上的一碗血药。”
孙福连怎么不记得,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也在场,他的一双小眼睛打量着白瑄,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那时候,靖贵妃服下血药后,也是呕吐咯血不止,最终香消玉殒。臣以为,陛下呕吐的原因应当与靖贵妃相同,都是气血不和之故。但陛下并无重症,且服用的人血分量很轻,所以不成大碍,静养即可。”
皇帝夺过孙福连手里的明黄帕子,为自己拭干了嘴边,而后他低沉着问道,“白太医,你说这血是太子的血?”
☆、第22章 愿意为你
皇帝的话音一落下,片刻间,整个大殿都寂静的怵人。孙福连晃了晃拂尘,缓缓低下了身子,他伺候皇帝这么多年,最清楚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有多可怕。白瑄依旧跪在地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停。
“白太医,你说话啊。”皇帝的声音骤然抬高了许多,白瑄不得不点头道,“是太子殿下的血没错。”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皇帝甩掉帕子,直起了身子,不怒自威的表情下是深不可测的内心。白瑄十分通透,他明白皇帝所指是哪句话,但他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下官愚钝,恐不知陛下圣意。”
“血不融者——”皇帝径自说出了这四个字,而后的话被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一只手搭在了案上,五指紧紧箍住案台的金边,久久才冲白瑄摆了摆手,“辛苦白卿了,下去罢。”
白瑄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起身,孙福连见了立刻对白瑄使了眼色,细声细语提醒道,“白太医,陛下让你下去了。”
“臣斗胆,有一事相禀。”白瑄已经横了心,他知道现在皇帝心里正混乱,可是再不会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说出他的请求了。
皇帝虽皱了皱眉头,还是做出了倾听的姿态。白瑄抓住机会,立刻道,“臣虽任职太医院提点,却自知医术欠精,远不及家兄白璟。家兄因十八年前靖贵妃之死获罪,如今已经贬谪戊庸近二十年。臣不敢为家兄开脱罪责,但这么多年的边关生活对他的惩罚已然足够。臣恳请陛下,饶恕家兄,准许家兄回京,与家人团聚。”
这段话,他准备了许久。自从三皇子慕封将人血药丸的办法说给他,他就悄悄在心底酝酿出了眼前这一幕。皇帝吃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血后呕吐不止,何况靖贵妃与白璟的关系如此遥远,不相融是必然。皇帝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一定想得通白璟的遭受的冤屈有多大。白瑄并不完全是慕封的棋子,他也在暗暗为自己谋划,为白家的地位和未来谋划。是时候了,白璟若是可以顺利回京,那么太医院中,他就有了自己人。
“十八年了。”皇帝闭上了眼睛,“朕那时候还年轻,现在是真老了。”
孙福连立刻滑溜溜地接道,“陛下真龙天子,是万岁万万岁。”
“想来,你大哥也老了。”皇帝打量起跪伏在地上的白瑄,沉思了许久,道,“罢了,朕准了。你大哥也该返乡了。”
白瑄只觉眼底一阵热浪涌动,多少年了,都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情至此,内心的感激唯有一个动作可以传达——他的身子紧伏在地上,久久未曾直起。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的戊庸城,白家的药堂还是一贯平静,药铺里白苏和慕天华忙活了半天,半点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慕天华常常偷看认真抓药的白苏,心底飘扬而过的是那日的初遇,彼时他看到的也是这般专注的神情。不知不觉他已打了很多药包,受伤的肩膀有些酸痛了起来,他咬着牙,暗自挺着。
白苏其实并没有慕天华看上去的那么专心,她也一直在暗暗留意着他。她很感激他今天在这里,不然白芷的事情,她一个人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心安,踏实,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远远看去,两个人忙前忙后的样子像极了开小铺子的夫妻,一个看方子称药抓药,一个打包记账收银。慕天华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他一直在享受着和她“齐眉”的感觉。
待到铺子里最后一个病人走出去之后,下一个病人还没来,白苏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正向慕天华,却没想到眼前的男子的脸色像宣纸一般苍白。
“慕公子——”白苏连忙上前了两步扶住了他,慕天华笑了笑,道,“无碍无碍。”然而,他还是忍不住疼痛,单手按住了右肩口的伤处。
白苏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愧疚极了,要不是她胡来,让慕天华这个病人来帮忙,他也不会旧伤复发。白苏左思右想,认为现在除了帮他检查一下伤口,而后敷些草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可药铺子还要有人看着,白芷看样子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青之也难说,白苏越想越急。
慕天华看出了她的难处,他按住她的手背,“不必了,我还好。”
“你还在胡说。”白苏看见他的双唇都失了血色,就猜的出他有多痛。
“跟我来。”白苏也不多想了,还是先给慕天华检查要紧,她先一步走进了夹院,硬是让慕天华跟着她出了药铺。两个人一前一后拐进了药厨,药厨里头,青之正低着头静静坐着。他看到白苏和慕天华后,正想问情况,白苏就利索地嘱咐他去前头看着药铺了。青之含糊地应了,白苏垂目间注意到了青之鞋尖上几近干涸的粥渍,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待到青之出去后,她扶着慕天华坐了下来。就像每一个正经的郎中一样,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去解病人的衣襟,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男子光滑的衣料时,她整个人都顿了住。天啊,白苏你究竟在做什么。她怔怔地转了转眼珠,这,这不是宽衣解带是什么……
慕天华察觉出白苏的犹豫,他也不忍让她尴尬,便主动解开了自己领上和怀间的搭扣。
白苏只觉得两靥之间灼灼生温,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才缓缓正视起慕天华的胸膛……
男子的肌肤十分紧致,与他一贯呈现出来的儒雅之风不同,胸膛的细微之处透露着男人独有的张力。白苏还未直视过男人赤|裸的上身,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手覆到慕天华右肩处包扎着的纱布之上。雪白的纱布正中被崩裂的伤口染红了些许,并不严重,但也必须要涂药医治。白苏一圈一圈解下旧的纱布,他肩上的伤口也就逐渐暴露了出来。
完全看清伤口的时候,白苏还是震惊了一下,虽然伤口才不到两寸长,但似乎很深。她不清楚慕天华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受剑伤,她也没有多问。
慕天华一直在望着白苏,他看到她的额前掉落了一缕碎发,便忍不住伸手将碎发拨到了她的耳后。“早知生病会有这样的待遇,我宁愿早就中了这一剑。”慕天华敛额淡笑,声音是说不出的温柔。
白苏脸上的红云立刻烧到了耳根,“多少人巴不得一辈子不来药堂,我就当你在说混话。”她起身,从一旁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中找出了愈合创伤的药末,抖了一些在掌上。
女子的手指沾着草药覆了上来,慕天华虽然感受到了伤口处钻心的痛,但他的心自然是再舒服不过了。白苏拿来新的纱布,为他一圈一圈缠紧了肩膀,就在系好结的时候,慕天华突如其来地捉住了她的手。
“哎——”白苏低喊了出来,她慌乱了片刻,而后正要抽手,慕天华就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
短短的数天之内,慕天华再一次将白苏抱在了怀里。刹那间,火一般的体温在两人之间窜烧着,灼得彼此心中的桃花开了千遍万遍。
“苏儿——”他贴着她的鬓角,嗅得了发香幽幽,喉结翻动间,醉人的声音响在白苏的耳畔,“我已舍不下你——”
白苏心中一阵小兔乱撞,她想挣扎,却挣扎不过慕天华坚决笃定的态度。
“我等不到殿试后了——苏儿——我想一直握住你的手——”慕天华只觉得舌上有绊,说起话来都笨拙的很,他不知道他的心意表达好了没有,不知道白苏会作何反应。
白苏既说不出拒绝的话,也说不出答应的话,整个人就像悬在了半空中,脑子嗡嗡作响,乱成一团。
男子的身上隐隐传来的荷包清香让白苏渐渐迷了心智,她从懂男女之情开始,就一直在设想着未来那个占有她整颗心的人。她不敢说慕天华就是她所设想的那样,但他热忱的爱慕之心已然融化了她。未经世事如她,还未遇到过一个如此爱慕她的男子,而这样的男子一出现,又是那么美好的存在,便理所当然地触动了她的心。
白苏未置一言,踟蹰之间也并未拒绝,慕天华便当做她是默认了。一时间整颗心都被浓浓的温情浸透,他的手臂不觉加了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腔之中。
“苏儿,我会疼你,惜你,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过上你喜欢的生活。”
这句话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