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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白璟的手一抖,没握稳的茶杯跌回了茶案之上,“你说肃远侯?”
白芷默不作声,她抽泣了起来,她就知道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失态。白璟理了好久的呼吸,这才缓缓道,“不行,你们必须分开。”
“爹!”白芷没想到白璟拒绝的这么干脆,她大声喊了出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我说了,你们必须分开。”白璟严肃起来,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为什么?肃远侯究竟是对我们做了什么?爹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就让我和赵子懿分开吗?!”白芷话音刚落,她被自己震惊住了,她没想到,她也有高声反抗父亲的一天。
“爹,今天早上衙门的事情之所以这么顺利,都是赵子懿帮了忙,他待我极好,为什么爹不先了解他,再做决定。”
白璟猛然一拍桌子,“如果你要我为了他出的这点力,而违背我的原则,那我立刻就回衙门去。就算被关着,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施舍!”
听到父亲如此决绝的话,白芷整个身子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她瘫在地上。
正堂外头,青之靠着墙壁坐在窗下,屋子里父女两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有如万千重锤在敲击。赵子懿只消一句话,就可以左右衙门的决定,就可以为白芷排忧解难。而他青之,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见得能为她搏来什么结果。是啊,她会爱上赵子懿都在情理之中,谁会希望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儿陪伴左右呢。白芷为了赵子懿,可以大改一贯乖巧的性情与父亲发生争吵,她,是真的爱着他吧……
☆、第17章 太子中计
这日晌午,白瑄来到太医院的药厨,时逢太医院的副提点——薛达也在药厨子里头。这些煎药的宫女和药童看见白瑄来了,纷纷起身向他行了礼,薛达稍有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也象征性地行了礼。这几天白瑄为了慕封交代的事情小心翼翼,十分疲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达的怠慢他就当没有看到。
白瑄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他走到专为皇帝制药的木案跟前,开始为皇帝准备近几天的药丸。因为药方的关系,皇帝这几天服用了血药丸之后,气色见好,咯血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正当白瑄拿起磨石开始碾药的时候,薛达走了过来,他偷偷打量着案台上搁置的十余味药材。
“你做什么?”白瑄警惕地搁下磨石,一侧身子,挡住了薛达投在药材上的视线。
薛达假模假样地拱起手,答道,“自然是想向白大人多学习。”白瑄越是神神秘秘的,薛达就越是有兴趣,直觉告诉他白瑄一定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白瑄冷下脸来,他毫不客气地回道,“这是为圣上准备药材的地方,我在忙的时候,任何人不能靠近,这些规矩你都忘了吗?”
“那是别人,我作为副提点,这点行动的自由还是有的。”薛达变本加厉起来。
“放肆!”白瑄抬高了声音,惊得在场众人一跳,他打心里讨厌薛达的难缠,简直就如女人一般。白瑄略带挖苦地道,“想掺和,还是等你做上长官提点再说吧。”
“你以为这个位子你还能坐多久?白家眼瞅着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哎呦,真是可惜啊,数代称霸太医院的白家,看来就要断送在你手上了。”薛达手上捻着灯心草的梗,又搁到鼻翼底下嗅了嗅,说这话的时候格外慢条斯理。
白瑄正想将他呵斥走,这时候,只听得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出其不意的声音,“怎么回事,这么热闹啊?”
白瑄最先听出了太子慕安的声音,他平时给他望诊切脉,对他的音色十分熟悉。果不其然,门外的人打帘而起,慕安就背着双手跨进了药厨。白瑄立刻跪下请安,屋内的其余人也都刷刷跪了下来。
“下官叩见太子殿下千岁。”白瑄的绛紫医服整齐地铺在地上,太子走到他的医服跟前住了脚。
“本王要和白太医说说话,闲杂人都退下去吧。”慕安走到平时属于白瑄的木椅上坐了下。
待到这些人都退了出去,薛达也跟在最后面不服气地退了出去,白瑄才回禀道,“太子殿下金贵之躯,怎能在药厨这种地方久留,还是请殿下移步太医院正堂。”
门外站着的太监估计是慕安带来的人,只见门帘被放了下,门也被咔擦合了起来。慕安来这里所谓何事,白瑄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不必。”慕安直截了当,也未有让白瑄起身,白瑄依旧跪在原地。“这些日,你给父皇推荐的血药丸似乎很奏效,父皇的病大有起色。本王真该好好奖赏你一番。”
“下官愚钝,着实不敢居功。”白瑄习惯了谨小慎微,就算慕安说有赏,也未必是真的有赏。宫里这些尔虞我诈,话外有话,他见的太多了。
“是啊,你是不敢居功,这功劳都被老三一个人占去了。”慕安朗声笑了起来,“白太医,本王很是好奇,老三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如此卖命?”
白瑄听闻此话,立刻浑身一震,他猛磕了一个头,答道,“下官诚惶诚恐,此事实属误会,下官行医救人,是万万不敢收受任何人的好处的。”
慕安勾勾手,依旧笑道,“平身吧。本王一句玩笑话,白太医莫要如此紧张啊。”
白瑄的手心已经攥出冷汗,他有点摸不清慕安的套路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硬着头皮依着慕安的吩咐站了起来。
“本王这不是寻思着,老三为了药丸也算流了血,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置身事外不是?白太医啊,这些天的药丸,就用本王的血来做如何?”慕安说着,就从一边的案台上挑起了一柄切刀,对着自己的左手食指不由分说就削了一刀,霎时一大串血珠渗了出来。
白瑄没想到慕安如此果断,他愣了片刻,这才赶忙从一旁拿来一个干净的药钵,接住了慕安手指上的滴血。
“白太医你得聪明点,若是能在父皇面前不经意提起这事儿再好不过,什么分寸你自己拿捏。本王或许现在给不了你什么好处,但以后的好处是少不了的。”慕安收起手指,捏住了伤口。
白瑄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他打开药箱,想先为慕安包扎伤口。慕安拒绝了,他起身就要离开,临出门前,他问了一些让白瑄十分不解的问题。
“白太医,从前你是有兄弟在太医院的吧?”
“是下官的长兄,白璟。”
“他发配戊庸之后,也有将近二十年了吧。”
“是。”
“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音讯吗?”慕安侧过眸子,打量起白瑄。
“没有。”白瑄虽不知太子问这些话的目的,他还是如实回答着。
慕安没再多言,他静伫了片刻,然后挑起门帘,又负手走了出去。白瑄拿起一块方巾,抹掉了手心的汗水,他心里依旧咚咚的。都说做了坏事之后怕半夜鬼敲门,现在大白天的,他更怕人来敲门。好在慕安过来不是追究他跟慕封的关系,相反的,慕安自己跳进了他跟慕封的陷阱。
没错,慕封的第二步计划,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步,就是让太子慕安主动献出血来,制作药丸。
白瑄静思了片刻,趁着大家伙还没回来的间隙,从衣襟里掏出一张褶皱的药方。他沉吟了片刻,将这些药都记在了心里。脚步声蓦然从身后响起,白瑄慌忙塞回了药方,他的这个动作被身后的薛达瞥了见。薛达也不说话声张了,他打算静静观察白瑄的行动,抓到白瑄的把柄之后再将他从长官提点的位子上扯下来。
白瑄神态自若地拿起磨石继续碾药,碾碎的药混着药汁丢到了装着太子的血的药钵里。暗红色和暗绿色倏然相遇,又被一杆木勺飞快地搅匀了,交杂在一起。又经过半个时辰的上水烘干,这些药末才被白瑄搓成了一个个龙眼大小的丸子。
新药呈给了皇帝,皇帝也依着原来的规矩和水服了下。
到了晚上,白瑄留在了太医院。不出他意料,三更时分,三皇子慕封果然前来找他。慕封依旧是黑袍裹身,兜帽遮着他的大半张脸。
“白瑄,你不是跟父皇说了,药丸已经换成了太子的血吗?”三皇子的声音冷如寒风,在夜里更显凌厉。
“是。就在今天晌午,太子依我们的计划来了。”
“为何本王还没有听到父皇身子不适的消息?傍晚时分本王去嘉和殿请安,父皇的气色依旧如初,白瑄,本王让你办的事,你是真忘了?还是故意忘了?”
“下官不敢忘记三殿下的吩咐。只是一整个晌午,薛副提点一直盯着下官,下官根本没有机会去前堂换药,只得按旧方子先呈了上去。”白瑄趁机将薛达这个绊脚石说了出来,他知道慕封一定会为他想办法解决这个障碍。
慕封藏于衣袍下的手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冷笑道,“薛副提点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挡本王的路。”
白瑄弓着身子,道,“下官会连夜赶出新的药丸,明儿的药还没呈上去。最迟明天午后,事情就会见分晓了。”
“本王知道了。”慕封转身离去,就像他来的时候那样,黑袍隐没于夜色里,让人看不清楚。
没过多久,白瑄也前往储药司,储药司门前看守的两个药童看见白瑄半夜出现,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个药童还打着瞌睡,见到白瑄之后,他立刻精神了许多,“白大人。”
“我来查查药材,你们继续守夜。我一会儿便出来。”白瑄安排好两个药童,独自进了储药司。
“藜芦,祛痰催吐,内服宜慎,可入丸、散。”
“常山,又名翻胃木,涌吐痰涎,可入丸、散。”白瑄逐一回忆了一遍,又从对应的药匣子里偷偷拿出了这两味药材,藏到了深袖之中。
他走出储药司的时候,两个药童都候着他,神情忐忑,“白大人,可还满意?”他们单纯地以为白璟真的是来检查储药间的环境和储存的药材。
白瑄点了点头,怀揣心事的他没有多言,径直离去。
回到太医院里自己的处所,白瑄将明日要呈给皇帝的药丸碾碎了,又将取来的藜芦和常山捻了碎。他犹豫了起来,迟迟没有将这两拨药材混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用药害人,害的还是当今圣上。藜芦和常山药性强烈,服过之后免不了一顿虚脱般地呕吐,虽然只呈上这一次,根本威胁不到皇帝的命,但这事情本身就是害人。
大哥白璟的话再度涌入他的脑海——身为医者,如果被卷入权势争斗之中,手中救人的药就会变成害人的毒。白瑄,任职太医院是考验也是诱惑,你要谨记行医之人的本分。
然而,他还记着另一句话,那是白实谨在他接任太医院提点的时候说的——白瑄,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医院的长官提点了。为父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白家的一切就靠你了。自大慕朝建朝以来,我白家就一直稳坐太医院提点的交椅,白家能有今天是数代人心血的积累,你就算倾尽一切,也断不可将这份前途葬送。
白瑄的心无比沉重,他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将两份药材糅在了一起,利索地搓成了暗红色的药丸。
☆、第18章 长跪不起
同样的夜晚,京城的上空浓云蔽月,戊庸的上空却朗月高悬。清凉的夜风徐徐吹着,繁星点点碎落天幕,夜色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白天里,白芷和白璟那番争执过后,白芷跪在了父亲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