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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策在朝廷为恶,吏部尚书因他的计谋被革职,这件事我也参与其中。不过,早在大半月前,我便将真相密奏了圣上。圣上早已对赵策起了剪除之心,却一直没有抓到他太多把柄。只有等到他日,数罪一齐发落,才有可能将赵党一网打尽。”
“这是朝堂之事,说与我们何干?”白決对朝廷的事情格外敏感,白家有他大伯父白璟的悲剧在先,他并不想涉足其中。
陆桓停顿一下,抿了一口清酒,继续道,“赵策在太医院的耳目,以薛达为首,其人数已经超过你的想象了。”
白苏倒吸一口冷气,她回想起那日赵策神鬼不知的混进了太医院,就知道赵策的势力应该已经渗透进了太医院的方方面面。
“我原本并不想将你们卷进这次剪除赵策的行动中,但近来赵府在密谋一件大事,我不得不向你们寻求帮助。”
白決挺直身姿,向前靠近了些,严肃道,“陆弟,请直说。方才是我的不对,赵策的事上我误解了你,望你原谅。”
陆桓对之前的那拳并未计较,他接受了白決的歉意,继续道,“现下皇长子虽已成年,却体弱多病。皇后与宁嫔同时有孕,宁嫔为争一己荣宠,已与其父赵策密谋,通过太医院暗害皇后流产,甚至——”
白苏惊得捂住了嘴巴,她没想到血淋淋的后宫争斗就在她身边咫尺的距离上演,好在白芷无意与赵宁争宠,否则也要成为赵宁暗害的目标了。
“这么多年,赵家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的人。”白決沉下眸色,“是时候让他们偿还了。”
“朝堂上有我在,我虽然形单力薄,却尚能洞悉赵府的一切行动。”陆桓苦笑一声,他想起了自己的把柄被赵策牢牢地握着,真是身不由己。
白決接道,“陆弟,你放心,太医院有我和白苏,我们不会让赵策和宁嫔的计谋得逞的。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由薛显大人照料,薛显大人虽是薛家人,却十分通情达理,我想他不会与薛达卷为一党。我们要盯住薛达,及其身边任何可疑的人。”
“陆桓,我必须要将此事告知白顺仪,姐姐她在后宫与皇后娘娘来往颇多,我怕赵宁会一石二鸟,以皇后之死陷害白芷。”白苏的心揪了起来,她已经在暗暗琢磨该如何营造机会,单独与白芷见面了。
陆桓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低沉道,“扳倒赵策十分困难,绝不在一夕之间,我们都要各自小心,各自珍重。”
这顿酒吃的十分沉重,还未到戌时,三个人便匆匆离开了酒楼。
白決与白苏一道同回太医院,陆桓则单独回府,一来他与他们并不同路,而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酒楼下,夜色刚浓,白苏十分不舍,这次一别她不知要多久后才能再见到陆桓。白決见状,十分知趣,他退后了几步,留给白苏和陆桓单独说话的空间。
陆桓轻轻拂开了白苏额前的一缕碎发,温柔道,“天气热,你出了些汗。”
白苏扑在了陆桓的怀里,只用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低道,“云华,我担心你,我好担心你。”
“苏儿——”柔若无骨的女子就这样蓦然地扑在他胸前,软玉在怀的感觉,让陆桓的喉结禁不住一动。
“我不知道你已经见过圣上了,他若是知道了你的秘密,该怎么办——就算他不知道,可是伴君如伴虎,圣上若是利用你扳掉赵策,再将你一并铲除——这样过河拆桥的事情,自古屡见不鲜,云华,我好担心——”白苏站直身体,定定地望着她心爱的男人。
陆桓覆上她的青丝长发,为她拂到耳后,“我的苏儿还是这样散发最美。”
“云华——”见他这样顾此言彼,她更是担忧了。
“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分寸。”陆桓也凝视着她,企图让她心安,“为了你,为了不再让你伤心,我必会小心谨慎。”
甬路悠长,白苏和白決走在陆桓之后,脚步缓慢。陆桓的身影已经匆匆消失在前方,白決望着陆桓消失的方向,心底掠过一丝苍凉。他已然看透,就算他不是白苏的兄长,就算他有爱白苏的资格,他恐怕也得不到白苏的回应……
陆桓就像一座山,已经完完全全挡住了他追逐白苏的步伐。纵使他有愚公之心,也无法撼动分毫了。
☆、第144章 只欠东风
这日辰时,白苏照例跟随沈济生前往清雅殿。在殿前,她故意停留了一会儿,和木香说上了几句话,木香便知道了她要单独与白芷共处的意愿。
清雅殿里,沈济生跪伏在白芷跟前,为白芷号了脉。从木香那里得知了白苏意思的白芷,瞅着眼前老太医花白的鬓角,已经心上一计。
“沈大人,近两日本宫身体有不适,想请教大人该如何用药。”趁沈济生正在收拾药箱,白芷突然开口,边说着边扫视了一眼候在沈济生身后的白苏。
“哦?”沈济生捋了捋胡须,问道,“为何娘娘昨日不说?且由下官再把把脉。”他并未察觉到白芷脉象中有何不妥,心下奇怪。
白芷装作羞赧地笑道,“实在是不好开口,我只觉得胃肠积滞,前夜里的宿食也还未曾——”她停了下来,等着沈济生自己意会。
“原来如此,娘娘切莫害羞,下官这就开个清除实热,导热下行的药方来——”沈济生因寻不到相应的脉象,便开了个温和无碍的方子。
白芷接过方子,又道,“能否劳烦大人即刻就去抓药——本宫委实难受的很——”
“好,好。”沈济生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方才一路走来的疲惫还没散去,这会子又要折腾一趟了。
白苏听闻白芷在大言不惭地向沈济生索要泻下药,险些忍俊不禁。她克制了一番,又觉得自己必须要尊师重道,便主动接了药方,道,“小的跑去去拿,沈大人可以在此等候。”
白芷摇摇头,有些刻薄道,“不妥,你只是新来的后生,连医士都不是,本宫不放心。你留下,还是劳烦沈大人去取。”
“下官这就去。”沈济生哪知道自己正被这两个白姓姐妹玩的团团转,只得拎着衣袍,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清雅殿。自他走后,木香连忙合上了殿门,屋里就只剩下姐妹两人。
白芷即刻放下了身份,提着宫服的后摆,向白苏快步走去,“妹妹!”
这个拥抱期待已久,像是期待了无数个春秋……
“姐姐,终于,终于——”喜悦和欣慰淹没了白苏,她和白芷终于能像从前那样紧紧相偎了。
揉着白苏高束的发髻,白芷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任性害了你,害了咱们家……”
白苏扶正白芷的身子,认真道,“姐姐,事已至此,再如何责备自己都是徒然。现下,我有很急迫的事情要说与你。”她为白芷擦干了泪,待白芷激动的情绪平复后,才缓缓将陆桓、白決和她的计划一一说给了白芷。
然而,她得到的是白芷更为激动的回应。
“不行!不可以!”白芷猛然摇头,她推开白苏,陷入了混乱。
“姐姐,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如果我们不先行一步,就只能受制于人。赵策赵宁父女俩是不会手软的,他们已经准备陷害皇后,皇后之后呢?姐姐,我们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白芷何尝不懂白苏的顾虑,她一直知道自己危如累卵的处境,“可是——赵子懿怎么办,赵家被扳倒后,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他和赵策赵宁不同,苏儿,你知道的!”
白苏骤然恍然过来,原来白芷从未忘记过赵子懿,更可怕的是——
“姐姐,难道你还爱着赵公子?”
白芷猛然转过身去,藏起了悲伤的面容。她的沉默不言,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姐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
“我知道。”白芷打断了白苏的话音,“我和他不会有任何可能。可我想保护他,就像他曾保护我的那样。抱歉苏儿,这次的事情我不想参与,我不想再次成为伤害他的人。”
“姐姐,赵策作恶多端,赵白两家积怨已深,你不能为了赵子懿一人,抛却白家的大局啊。”
白芷回身与白苏对视,反问道,“白家?苏儿,你说的恐怕不是戊庸的白家,而是朱雀大街上那个冰冷的白府!”
看着白芷愠怒的神情,白苏惊愕了,她没想到白芷会这样说。
然而,白芷并没有丝毫缓和语气,“不错,二十年前,咱们的父亲被赵家陷害流放戊庸,可二十年过去了,你可曾见到父亲有复仇的意愿?!他真正喜欢的是戊庸,难道你看不出吗?!”
提及白璟,白苏无言以对,她的眼窝里涌上了泪水。
“恐怕急于剪去赵党的是白府吧,这样就可以一并拔去薛家在太医院的位置,好让他们白府的人重掌太医院!二十年了,白府的那些所谓的亲人们,有谁想起过父亲?!”
白苏彻底明白了,在疏远的亲人和曾经的挚爱之间,白芷选择了后者。她无从责难白芷的选择,如果换做是她,她也做不到伤害慕云华。
长思许久后,白苏缓缓道,“如果我能保证,我会让赵公子平安无虞呢?姐姐,你还愿意帮我们么。”
白芷苦笑一声,“大厦将倾,你如何能保护他……”
“因为我是大慕国的公主,是慕安的亲生女儿。”
……
苦闷的白日过去,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水从清雅殿的斗拱上瓢泼下落,哗啦啦又砸在地上。雨天的蚊虫格外多,一应都扑在寝殿的墙门外。
青之正在廊下守夜,蚊虫不断骚扰着他,他甚至无法浅眠片刻。这本不该是他的活计,但其余的宫人都欺负他,大雨天差他前来替班。雨水潲进廊下,打湿了他身下的被褥,他也只能忍着潮气,继续挥赶蚊虫。
“啊!!”
清雅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白芷!
他忘不了她的声音,却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还以为这是在戊庸的药堂里。青之推门进殿,慌慌张张地从案台上倒了一杯温水,即刻就向白芷走去。
白芷方才被噩梦惊悸住,才叫出了声,她见守夜的太监上来递水,也没有责备他什么,而是问道,“木香呢?”
青之这才如梦初醒,他竟然就在离白芷五步的距离!不,不,不,他不能让白芷认出他啊!他干脆连茶都不递了,猫着腰,就要往后退。
“等等,先让我喝些。”白芷示意他将茶端上来。
脊背一僵,青之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停下脚步,重新上前跪了下来。
这就是这样一个不该的地方,她再度见到了他。
青之放下茶杯,郑重地向白芷行了大礼,“小的——问白顺仪安。”
白芷惊愕住,她被眼前这个太监的行为举止吓住了。然而,这声音的熟悉感又让她浑身战栗了起来,她突然很怕对方会抬起头来……
青之缓缓直起上身,与白芷对视,她的震惊与错愕全部尽收眼底。他端起茶杯,递上了温水。
“青之——”白芷的额上已经渗出细汗,她无法相信地怔望着眼前的太监——
“大小姐——”青之哽咽住,他的尊严灰飞烟灭了,他即将面对的,将是她一生的可怜与同情。
“啪!”白芷猛然挥袖,将青之手中的茶杯扫翻在地,茶杯登时碎成了两半。
“你傻吗?你傻吗!!!”白芷指着青之的面庞,哆嗦不已。
青之流下无声的泪来,“我只想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