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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白敛意料的,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的两个妹妹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有!”
白芷和白苏面面相觑,她们深知彼此指的人是谁。白苏着急了,她担心白芷将赵子懿说出来,白芷还没做好父亲的工作,就要将她和仇人儿子之间的亲密关系暴露出来了么。不,绝对不行。
“城西慕——”
“赵子懿,赵将军。”白芷看穿了白苏的想法,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她一直掖着藏着的名字。白芷明白,白苏和慕天华虽有来往,却不算熟识,远不如她与赵子懿之间的关系。与其让白苏去求慕天华,不如让她随意向赵子懿提起一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果她继续袖手旁观,只为一份儿女私情,那就太对不起生她养她的白家了。
孙兰芝十分疑惑,“将军?”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都对男女之情没有兴趣的女儿怎么会认识一个将军。
青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波澜,他定定地看着白芷,心中的滋味难以说清。
“京师驻军的将领,他一定能在衙门说上话。”白芷暂时还不想解释,她怕事情越搅越乱。
白敛也想不了太多,他答应下来,“大哥这就陪你去见赵将军。”
“不。”白芷果断拒绝,“苏儿陪我去就好。”
白敛怎么放心如此夜里让两个女子出行,青之看出大少爷的担忧,他主动走上前,“夜很深,大小姐,我跟着你们罢。”
青之为她挺身而出两次,白芷一直记着他的恩情,纵然她不愿意让青之再见赵子懿,她也不能拒绝他。
白敛为他们备好了马,三个人即刻骑马扬尘而去。
戊庸城外十五里远的地方,驻扎着朝廷派来的戍边军队。赵子懿褪了盔甲,只着家常的长衣坐在书案跟前,一手撑着额,他有点累了。烛火晃动了一下,是因为营帐的帘子被人撑起,进来的人是他的近身侍卫荣康。
“将军,哨兵探到了白小姐,她正往咱们这里赶来。”
赵子懿点了点头,“知道了。”他甚至不用去惊讶,就知道白芷所来是为何事。不是因为他消息通达,而是因为冯大的死,本就与他脱不开干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白芷三人来到了赵子懿的营帐跟前。青之和白苏候在了外面,白芷一人先进了帐子。
数日未见白芷,赵子懿万分思念,他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紧贴住她的鬓边,“芷儿,芷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子懿,家里出了事情,我有事求你。”白芷没有和他温存下去,眼下家事比什么都重要。
赵子懿也松开了她,立刻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了?”
“衙门里来了人,是冯家状告我爹谋害了冯大,我担心衙门行刑,爹他会受不住。”白芷哽咽了起来,在赵子懿面前,她的情绪更容易波澜。
“有这等事!”赵子懿故作什么都不知,匆匆披上长衣,“我这就随你去趟衙门。”
白芷安下心来,她知道赵子懿的性格,他只做有把握的事。看来父亲有救了,白芷感激地望向赵子懿。
赵子懿牵着白芷的手走出营帐,在影影绰绰的篝火照映下,他与青之不期对视。两个男人心怀鬼胎,却被这吸纳一切的夜色掩盖了住,白芷和白苏谁都没有察觉出任何端倪。
到了衙门之后,已经过了四更天。白璟被关押在牢狱里,留待次日一早行刑审问。赵子懿人一出现在衙门里,衙门里当差值夜的管事侍卫立刻迎了出来,哈巴狗一般地招呼着赵子懿。
“县太爷呢?”赵子懿不理会这样的趋炎附势,他直奔主题。
“回大人的话,县太爷明儿一早才来,敢问大人是为何事?小的可有帮的上忙的地方?”戊庸这个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的人多得是。像赵子懿这样的将军,奉皇命前来戊庸,在当地的小官眼里,算是钦差大老爷了。
“你们衙门抓错了人,白家老爷素来行善,岂容你们冤枉?”
管事的反应过来,他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可是冯家那边不是告了状纸嘛,下官也是奉命办事——”
“明儿一早,开堂之后做做样子,就立刻放了白老爷。告诉县太爷,都是我的意思,有什么差池我担着。”赵子懿知道衙门要秉公办理,不能徇私枉法,现在是肯定不能放人出来。他也懒得与此人啰嗦,索性给他指明了路子,让他们知道,白老爷动不得。
事情也算告一段落,白芷和白苏都安下心来。走出衙门的时候,赵子懿牵起白芷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勒令她放下心来。尽管父亲的事情压在心头,白芷也勉强笑了出来,“耍威风耍惯了,对我也这么凶了。”
“你放心,我才安心。”赵子懿捧住了她的面颊,轻声道,“听话,好吗?”
白芷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尽的感激和愧疚,“子懿,明儿我就跟爹提起我们的事情,我不犹豫了,哪怕要违抗他的意思,我也愿意随你去平阳。”
赵子懿的心头柔软了起来,他点点头,而后目送着白芷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他们的对话,青之都听了清楚。此刻他的马错在白芷的马后,他看着白芷的背影,心头刮过一阵风。
今日晌午,他独自一人去了戍边军营,将冯大闹事的事情说给了赵子懿。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从营帐出来后不久,城里就传来了冯大被人打死的消息。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挣扎了好久,也痛苦了好久,最终还是屈服于心底那最深的声音……
芷儿,不要怪我有了害人之心,我只是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却无能为力。当年的青之永远都在,他就蹲在那垛墙角边,他一直体会着你给的温暖,他也将用他的方式守护着你。
白芷,请你不要怪我。
☆、第15章 慕家兄弟
白老爷出事的这晚早些时候,城西幕府里慕天华的住处中,慕家的两个兄弟在一起切磋棋艺。如意台上的红烛映着镂空的雕花木窗,两个男子的影子投在墙壁的字画之上,影影绰绰。屋内缭绕着轻淡的檀木香,慕天华有些犯困,他撑着额头,不觉半眯起了眼睛。
二公子拂袖从雪白碎纹的棋罐中捻起一枚黑子,毫不犹疑地落在了棋盘的边星之上。
慕天华这才清醒了几分,看到对手扼住了棋局要道,他忍不住拍手道,“云华,你已经连赢两盘了,今儿就到此为止罢。”
慕云华一粒一粒从棋盘上捡起黑子,丢回棋罐中,笑道,“大哥莫非是担心留下连输三局的臭名?”
“你小子,就是凡事都看得太透彻。”慕天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弟弟,他裹了裹长衣,也加深了笑意。
“大哥困了,输了两局也是情理之中,小弟趁火打劫实在有违君子之道了。”慕家的二公子慕云华素来沉默寡言惯了,唯有在和他大哥品棋论画的时候能多闲谈几句。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平安低低的通报声,慕天华应了一声,着平安进了来。
“大公子,二公子。”平安拱手行了礼。
“这么晚了,什么事?”慕天华边说边哈了哈气,他是真困了。这些日乡试之前,他每晚挑灯,欠下的困意今天一股脑儿找上门来。
“公子,我听人说,是白家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慕天华就像被人泼了凉水一般,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可清醒了许多。二公子也微微直了直身子,认真听着,面上依旧神情淡淡,不显山不露水。他还没有把白天的事情说与天华,他实在惫懒,总觉得重复一件发生过的事情是件劳心劳力的事儿。
“之前冯家那恶霸少爷去药堂不依不饶闹了事,这不正赶上冯大被人打死了,冯家就写了状纸告了白家。现在白家老爷人已经押往衙门去了,明儿一早开堂。”
慕天华立刻站起身来,“荒唐。”他想起白苏眉骨上的伤,昨儿白苏说是小事,他就也没放在心上。哪知是这么大的麻烦,慕天华暗暗攥紧了拳头。
“平安,明天一大早就备好马车,我得去一趟衙门。”
平安点了点头,又向二公子告了辞,退出了屋子。
慕天华这下全无睡意,他沉思着踱来踱去,带起的风惹得红烛火焰一阵跳动。二公子猜的出他心里为谁担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大哥,爹叮嘱过,我们不能干涉官府的事情。”
慕天华不是不记得慕老爷子的叮嘱,他就是在为这个烦忧。他们慕家在戊庸是个大户,枝叶繁多,有影响,有地位。戊庸一直有传言说城西的慕家是皇室的远亲,因此没有人敢惹慕家的麻烦。慕老爷子对这些传言只是一笑置之,从未给出过正面答复。纵然慕家在戊庸城里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慕老爷行事依旧非常低调,他有几个原则,当中最首要的一条就是慕家永远不要插手官府的事。
一想到白苏现在正在为父亲的事情烦恼,慕天华就恨自己没有及时为她解决困境。昨天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应该追问她事情的始末,帮她解决问题,而不是只惦记着接近她……
“不早了,大哥还是休息罢,或许明早起来事态又有变化。”慕云华理理衣袍站了起来,将收好的棋盘棋罐放回了原位。
两兄弟作别后,慕云华踏出屋子,轻掩上房门。庭院内月华如注,木叶婆娑,他最喜欢深夜的静谧,长吸一口气,似是能驱走所有的烦恼。他太了解他的兄长了,纵然他提醒过,慕天华还是会赶去衙门寻找办法。就像爹明令禁止他参加科考,他还是执意违反了一样。
他们两兄弟性格相差很多,却一直相处的十分融洽。他们有很多庶弟庶妹,唯有他们俩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他们的母亲过世的早,两个人成长的过程里就只有彼此作伴。家里人经常疑惑,两个基本是同吃同住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一个那么温和热忱,一个那么孤僻冷漠。每每有人谈论到这个话题,慕天华都会不由得摆摆手,解释说其实弟弟只是表面冷漠罢了。而这时候,一边的弟弟永远都保持沉默,却没人知道他其实在腹诽着——哥哥你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并不介意大哥得到的赞誉、受到的欢迎比他多很多,他觉得兄长就该那么优秀,才能撑起这个家,这样他这个弟弟也便宜偷得浮生。
打更的声音从墙外依稀响起,慕云华低数了一下,哦,已经三更了。他抖了抖衣袍上的凉意,身影缓缓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次日一早,大街小巷还未开始热闹,慕天华的马车就向衙门驶了来。白家的人来得更早,他们已经守候在了衙门外头,慕天华远远地就认出了白苏。
她大约一整晚都没睡好,眼眶处有些泛着青色,慕天华一阵心疼。
“慕公子?”见到他时,白苏吃了一惊,却在这一瞬莫名踏实了许多。
白家其余的人并不认识慕天华,慕天华正想跟他们一一打个招呼,白苏却将他拉至一边,“你为什么来了?”
“衙门这边我或许能说的上话,不能委屈了白老爷。”
“不用了,昨天晚上已经处理好了,今天早上审过之后,就没事了。”白苏向他道谢,两汪秋水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管怎么样,你能过来,我很开心。”
“真的没事么?”
“嗯。”白苏垂睫,点了点头。
“昨夜是不是没睡?”慕天华好想再多寒暄几句,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只得故作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