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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他这几天一直都暗暗观察着白決,他最清楚白決这些日加起来也不过休息了几个时辰。他佩服白決的韧劲,打心底想向他表示歉意。
白決立刻扶住马辔头,转眼之间就跳下马来,他迎着老胡也行礼道,“那天我也有不对,是我先动手,怎么都该是我先道歉才是。”
萍水相逢的人更容易冰释前嫌,因为知道彼此都不够了解对方,不打不相识,大概就是这个理儿。
白苏在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怔怔地看着。片刻后,白決重新上马,两人便策马离开了顶南村。
行至山坡,马蹄放缓,白苏按住缰绳,微侧身对着错在后面的白決道,“此行来顶南村,是我误了你。原以为可以帮你,却不想自己也病倒了,拖累了你。”
白決见她客气,心中微怆,口上依旧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如果不是因为你来了,我未必能活着回来。”他见自己的话有些暧昧,便立刻打了住,眼下他还不能让白苏知道自己已经看穿了她。
白苏轻喝住马,后面的白決也不由得停下。他望着白苏,只见白苏一个翻身,已经利索地下了马。
“休息一会儿吧,回到惠民司后,不知还会有什么麻烦在等着我们。”
此处不远溪水潺潺,清亮透明地涌动,欢快之意恰如这个时节。白苏靠上前了几步,沿着草岸坐了下来。并不是她贪玩,她其实更想快一些地回到惠民司,回到太医院。他人的构陷,前路的危难都不是她会惧怕的。她只是在方才回首之际,看到白決一脸的疲惫,便想让他先休息回神。
白決也已下了马,他拴好马匹,而后走到了白苏身边,并没有立刻坐下。
白苏起先是拢着双膝坐立,片刻后她才发觉不对,悄悄又改为了大大咧咧的盘坐姿势。白決其实都注意到了,他又觉好笑,又觉白苏实在辛苦,复杂之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凝固了好久。
可能他以后都不会忘记这一刻了。
玉带溪水,绿袄青草,明快的世界,以及明快的她。
白決也十分清楚,回到惠民司后,甚至回到太医院后,鱼龙混杂之间,势必会多有心力不足之处。那时他必会怀念起在顶南村的这几日,安静淳朴,重要的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独处的时光。
惠民司里,薛达半躺在太师椅上,悠闲得很。他手上握着刚刚出炉的假药方,正看着上面的墨迹一点点风干。
过了一会儿,他新招揽的小喽啰陈弗就进来通报,说白苏和白決已然回到了惠民司。薛达眯起双目,暗暗不爽地想到,白決还真有本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疫病期间,医使外出归来,都要先将疫区状况上报给大医使,所以白決白苏与薛达是免不了见上一面了。
薛达对白苏毫无兴趣,他寥寥说了几句之后,就让白苏先出去了。白苏虽然放心不下白決,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出去和半夏吉祥团聚。
吉祥满腹打着小鼓,他害怕一冲动就把慕云华的事情告诉给白苏。半夏心直口快,也没有什么慕云华那样的主子压着,她刚一和白苏见上面,就叨叨起来,“公子公子,太好了,安安稳稳就回来了!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
吉祥惴惴的,总觉得半夏要脱口而出什么,果不其然,只听得半夏又道,“公子这回研制药方立了大功,肯定很快就回去太医院了。这才见到你,又要分开了,真是舍不得。”
“我?立了大功?”白苏被绕的云里雾里。
半夏着实开心,有些得意地道,“这些坏人,都想着把药方据为己有,多亏了吉祥聪明,一直扣着,为公子好好保留着呢。”说罢,她对着吉祥比划了一下,“快拿出来交给公子呀。”
吉祥的脸色都变了,他手上哪还有什么药方。当初白苏的真迹早就私下交给了慕云华,也不知道慕云华怎么处理了这个药方。这几天他跟半夏都是凭着准确无误的记忆配药的,差点就忘了真迹这说。吉祥有些急了,倘若没有那张纸,他们如何证明药方就是白苏开出来的。这不就跟没有一样么……我的慕二主子啊,你怎么总是给我出难题呢!!
吉祥正迷糊的时候,白苏道,“我哪有什么药方,顶南村那边的人会痊愈,都是因为白決。连我也是被他照顾的,这次是他立的功。”
“白決?”半夏和吉祥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疑问起来。
吉祥飞快地转动着脑瓜,他大概想明白了一些。凭他对慕云华的了解,白苏有难,慕云华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慕云华会拿走药方,一定是去顶南村帮助白苏了。可慕云华又不想让白苏见到自己,暴露身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别人将药方传递给白苏。而白苏身边能够信任的别人就只有白決了。从这番对话看来,白苏对此事全然不知,却是白決医治了所有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白決密下了白苏的药方,据为己有……而后好借此回到太医院……吉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白決居然是如此居心叵测之人!
他看着白苏浑然不觉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将这个残酷的事情告诉给白苏。而且这只是他的猜测,他也不能肯定事情就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坐以待毙,让白決一个人邀功回太医院,而白苏却不得不留在这儿,那后悔都来不及了。
思前想后,吉祥缓缓道,“公子,其实我有派人将药方送去顶南村,公子没收到么?”
他见白苏疑惑地不加言语,就又补充道,“现下根治疫病的方子,的确是公子开出来的。我也让人送去了顶南村,可是看来公子并没收到,倒是白決——”吉祥停下话音,他知道自己的暗示足够了。
白苏揣摩着吉祥的话,也知道吉祥的意思,她摇摇头,“不会的,白決不会是这样的人。你派的人应该是没到顶南村。我相信白決的实力可以研制出药方,也相信他的人品,他不会做出这样阴险的事情的。”
吉祥见白苏态度笃定,知道一时劝不好她,他只能叮嘱道,“公子还是小心的好,毕竟我们不够了解他。”
白苏摇摇头,“我了解他。”
她相信白決,因为她相信白家人。她相信白決对父亲的崇敬之情,由是也相信白決会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薛达一言不发地盯着白決,嘴角满是嘲笑。
好在方才白苏要求休息一会儿,这些天的疲惫才有些消散,这时候白決还能与薛达对峙。
屋子里寂静了许久,薛达将手中的假药方轻飘飘丢在了地上,阴笑道,“快捡起来看看。”
白決不得不听他的,他半蹲下来,拾起宣纸,扫视了一番。他暗暗吃惊,这是也一张治疗疫病的方子,且与白苏的方子大体上都吻合了。
薛达不怕他知道真相,他幽幽道,“瞧见了?是不是很眼熟?没错儿,就是想抄你的方子。”薛达活动了一番尚能动弹的那条腿,“你想回太医院?想居功?做梦!我已经将方子上报去了,你的心血,终将是我的。”
白決盯着他狂笑不止的面庞,深觉他可怜。
薛达已然察觉到白決在看见方子时那一瞬的失神,他知道这次自己得手了,于是笑的更加放纵起来。
白決默不作声,任由薛达嘲笑自己,也默默地将药方这件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知道薛达气度狭小,倘若此时就让薛达知道这药方是来自白苏,恐怕他会转而去找白苏麻烦的。
一时的沉默并不代表一世的沉默,白決已想出了一个周全的对策。
☆、第128章 渡过难关
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只有微弱的风声放大在耳畔,刮起了白苏心中的波澜。自从慕云华死后,就再没有人给她如此安定的感觉了。悄然间,曾经那个挡在她身前、让她无比珍惜的影子被白決代替了,白苏有些说不清真正的滋味。
短暂出神的间隙,薛显已经开口,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十分认真。
“药渣中有款冬花和桑白皮的残余,虽然量不多。”说罢他将白苏和薛达两人的药方递给了赵策,由他做最终的判断。
赵策接过药方,一张上面的字迹笔走龙蛇,另一张清丽娟秀,赵策只扫视了几眼,便看出了区别。他似乎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公正道,“如此看来,是白苏的药方更贴近些。”
薛达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他垂着目光,不敢与任何人对视。陈弗气得暗自砸拳,却也想不出一点办法。
白決见事情已有眉目,便继续对着众人说道,“第一,副提点大人说药方是三日前研制出来的,可是部分病人却在七日前开始服用治愈的方子,前后相距足足四天,可见副提点大人并不是第一个研制出药方的人。第二,副提点大人又说因为担忧小人才密下了药方,这其实也是我为白苏密下药方的原因。白苏与我被派去顶南村,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药方有效,她甚至在顶南村染上疫病,我依照她的药方才将她治好。回到惠民司后,药方却无缘无故被副提点大人篡取。其实是谁的功劳都不要紧,只要能医得好百姓,哪怕被人居功又如何。但是,白苏是受到惩罚来到惠民司,她需要一个回到太医院的契机,所以这次的功劳不能让。”
白決停顿了一下,目光于人群中寻找着白苏。
他们的目光轻轻交接,没有太多的激动,也没有太多的暗示,波澜不惊的对视下,彼此的真挚心意都已昭然若揭。
“第三,副提点大人说他翻阅了很多医书才找到根治的办法,其实,我认为医书并不能成为治疗疫病的根据。这一点,我希望各位大人能够听听白苏是如何找到药方的。”语毕,他淡笑地望着白苏,示意她走上前来。
白苏起初还有些怯怯,但看到白決温润的双眸,不知为何,她的心沉静了下来。作为一个白家人,她自豪过,却从没有哪一刻比得过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阵阵春雷惊醒了一片天,她发觉自己和白決都是这春雷的一部分,给大地巨响,给万物生机。
薛显打量着这个年轻干净的后生,也回忆起自己曾经为此人说过好话。
秦老笑眯眯地看着白苏,许久未曾说话的他终于开口,“小伙子,就说说你为什么加了桑白皮和款冬花吧。”
白苏点头,从容地答道,“患者大都下身水肿,五皮饮是消水肿的良方,所以药方里会有桑白皮。款冬花和冰糖同量入药,是缓解各个年龄患者咳嗽的温和药方。老先生您问我为什么,其实并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看到患者有这些症状,便想着如何温和地缓解所有的症状。”
秦老哈哈大笑起来,十分爽朗,他看了一眼薛达,问道,“副提点,你的药方里可有冰糖吗?”
薛达的脸一块红一块白的,他咬着牙关,摇了摇头。
秦老已经听说薛达偷研药渣一事,他继续笑道,“是了,药渣里头怎么可能会有冰糖呢?除非副提点大人愿意亲口尝尝这黑黢黢的药渣。”
秦老的一席话,彻底让大家心明镜儿了,薛达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真丢人现眼。白決舒了一口气,也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众人又聒噪地议论了许久,最终被薛显打断。
薛显看着白決和白苏两人,平淡地道,“这次疫病的事情结束后,你们两个就回到太医院吧。”
此事告一段落,也并没有人提出要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