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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五却只是静静地看着,神态悠闲,简直像在戏楼里听戏一般。
段御铖直着脖子瞪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挫败地叹气:“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你连一个解释都不给吗?”
韩五微蹙眉心,淡淡地道:“我做的事情,从来不需要解释。”
段御铖虽然早习惯了他这副神气,却还是险些气得吐血:“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那个罗什么豺的就算不争气,好歹也是个新提上来的四品京官!这会儿他跑到登闻鼓前一头碰死了,你让我怎么跟朝中那帮兔崽子解释!”
“死了?”韩五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却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而已。
段御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朝中多数是你的人,所以弹劾的折子虽多,却也不至于闹得太厉害。可是……这件事早已满城皆知,你总得给京城的百姓一个交代吧。”
葛馨宁的指尖微微发颤,韩五忙攥紧了她的手。
段御铖皱眉看着二人:“你知道京城的百姓怎么说你吗?”
韩五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色:“我一点都不关心。”
“你必须关心!你现在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太监总管,你是明德太子唯一的后嗣,是世祖皇帝唯一的嫡子嫡孙!你的一行一动,关系的是皇家的威信和尊严,你知不知道!”段御铖重重地拍着桌子,怒声呵斥。
韩五翘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真难得,你居然还惦记着皇家的威信和尊严……你微服出宫去醉韵楼找花魁喝酒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自己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
段御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恢复如常。
他冷着脸恨声道:“至少我没闹出人命来吧?”
韩五悠悠地道:“那也未必。前儿还听说蝶梦楼的出云姑娘身怀六甲,老鸨大为恼火,吵着要缉拿‘真凶’呢!”
段御铖的脸色黑如锅底,本想喝酒掩饰,韩五却随手将酒壶丢到了亭外。
于是段御铖只得尴尬地空坐着,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葛馨宁看着有趣,心下倒也没有那么担忧了。
过了好一会儿,段御铖才干咳了一声,闷闷地道:“不可能是我的……”
韩五微微冷笑,并不答话。
段御铖僵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是找韩五来问罪的,只得重新坐直了身子,板起了面孔:“你不要扯远了!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必处理。那老东西死有余辜。”韩五淡淡地道。
段御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葛馨宁在一旁看得忧急,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把罗有才在蓟县贪赃枉法的证据摆出来,就说他畏罪自杀,成不成?”
段御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葛馨宁便不敢多说话,只得小心翼翼地看向韩五。
只听段御铖叹道:“撞死在登闻鼓前,那是天大的冤屈,不是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能掩盖的。何况现在全城都知道恩永对他的女儿始乱终弃……”
韩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依旧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段御铖拍桌怒道:“我本来想,实在没法子,只好求他那个女儿出来说话,先压下那些流言蜚语再说;没想到你竟把那女人……这么说,那姓罗的是因为他女儿的事死的?”
韩五冷笑道:“他女儿若有他半分廉耻,也不至于落个千人跨万人骑的下场。”
段御铖沉吟半日,无奈叹道:“你们的事,我也听说过一点,其实不怪你。可是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
“你打算怎么办?”韩五冷冷地问。
段御铖想了一想,小心地问:“要不你把那个女人从军营里接回来,对外就说是纳作侧室了?到了你的府里,你想怎么对她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外人哪里能知道?”
韩五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宁愿选择屠城。”
谁敢废话,杀了就是,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不得已”!
段御铖打了个寒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知道韩五的性子,“屠城”这件事,未必做不到!
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那个女人的了。
段御铖认命地叹了口气:“屠城就算了。我再叫那帮蠢货帮你想想法子……唉,你这一次,下手实在太狠了!”
韩五漫不经心地道:“我若真狠,他就不会有机会死在登闻鼓前了。”
除了摇头叹气,段御铖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葛馨宁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罗三小姐在军营的事,人人都知道了么?”
段御铖无奈地摇头:“这会儿已经人言如沸了,如果再被他们知道恩永把那个女人丢进了军营,事情只怕会不可收拾……”
“那也未必。”葛馨宁淡淡地道。
韩五想了一想,微笑起来:“既然这样,就把消息放出去吧。”
“放什么消息?”段御铖有些发愣。
葛馨宁眯起眼睛,笑道:“就说罗三小姐刺杀世子不成,按律被罚作营妓。罗大人一时想不开,于登闻鼓前触柱而亡。世子深为痛悼,愧悔不已。”
“刺杀?”段御铖先是皱紧了眉头,随后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看葛馨宁时,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葛馨宁坦然任他看着,悠悠笑道:“罗三小姐爱慕世子已久,无奈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始终未能得到世子青睐。于是罗三小姐因爱生恨,走错了路,非但毁了自己一身清白,更连累了老父性命,实在可怜可叹!”
段御铖定定地看了她很久,忽然转向韩五,高声叫了起来:“臭小子,你从前做的那些缺德事,该不会都是这个女人在背后出的坏主意吧?”
梦中说梦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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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你该纳妾了
韩五伸手揽过葛馨宁,眉眼含笑:“皇上请注意措辞。我夫人温柔善良,怜贫惜弱,说是菩萨心肠也不为过,怎么会出‘坏主意’呢?”
段御铖早已呆若木鸡。
韩五见他已说不出什么话来,便含笑拥着葛馨宁起身告辞。
“等一下!”段御铖跟着站了起来,高声喝止。
“还有事吗?”韩五有些不耐,笑容消失了。
段御铖向葛馨宁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葛馨宁察言观色,立时领悟:“需要我回避么?”
段御铖迟疑着点了点头。
韩五却把葛馨宁拥得更紧:“我没有什么需要瞒着夫人的。皇上若有背人的话,也不必对我说了。”
段御铖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撑在桌上,呆呆地看着韩五,神情悲凉。 葛馨宁看着好笑,不由笑问:“九叔怎么了?中箭了?可是没见血啊!”
段御铖仰天长叹一声,却没敢把心里的那句感慨说出来。
今日他才算是明白了。他那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阴险歹毒的大侄子,算是彻底废了!
本来还指望他安邦治国南征北战的,现在看来是没什么戏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大概用不了半年,他段恩永就该学会陪着媳妇下厨做点心、描花绣鸳鸯了!
唉,红颜祸水啊!
他只管独个儿在心里哀嚎,韩五却早已没了耐心,拥着葛馨宁走了出去。
等段御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夫妻二人早已走出老远,眼看就要绕到太湖石后面去了。
段御铖咬了咬牙,提着袍子追了上去。
为了段家的江山,为了这天下的安宁,这句话他不能不说!
死就死吧,他是皇帝,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段御铖从小道抄过去,绕到前面截住二人,长开双臂喝道:“不许走!”
“九叔还有何吩咐?”葛馨宁笑意盈盈。
段御铖看着她的笑容,莫名地打了个哆嗦,放下手臂,缩了缩脖子。
韩五板着面孔,一语不发。
段御铖知道不好再拖延,只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既然罗家父女的麻烦容易解决,你封王的事应该不会受影响……”
他偷偷地观察了一下韩五和葛馨宁的表情,见二人都没有什么表示,便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我想还是按照原来的打算,上元节的时候颁旨封王,同时让盼儿归宗。宁儿自然就是你的王妃了。这本来都是年前该办好的事,拖到了现在……宁儿和孩子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也都算是过去了吧。”
韩五拥紧葛馨宁,淡淡地道:“我今后会待他们好。”
二人都没有提出质疑,段御铖的心情却并没有缓和。
他的脸紧紧地绷着,有一句话在嘴边徘徊了很久,始终不敢说出口。
葛馨宁见他憋得难受,不由笑道:“皇上若是不舒服,不必勉强在这里陪我们。”
段御铖知道躲不过,索性将心一横,咬牙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应该清楚:封王之后,府中只有一位王妃太不像话,所以我打算……”
“那就不要封了!”韩五不待他说完,已冷声截住了他后面的话。
段御铖被他的语气震得后背一缩,半晌才道:“你不要太任性……”
葛馨宁敛了笑容,眯起眼睛看着段御铖,并未插话。
可是段御铖却莫名地感到额头上有些凉,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出来了。
若是换了从前,他或许会试着从葛馨宁这儿入手,说服她退让,甚至可以威逼利诱,让她去劝韩五。
可是今天,他却没这个胆量了。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着:这个女人,只怕比那个臭小子还恐怖啊……
韩五收紧了手臂,将葛馨宁整个人圈在怀中,语气生硬地道:“别妄图拿规矩来压我。你知道我不怕那些。”
“可是朝中那些老臣……”段御铖苦着脸,暗叹自己帝王威严之不振。
葛馨宁抢道:“朝中那帮老臣有很多漂亮的女儿、孙女、外孙女,是不是?那正好,您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下子都有着落了!”
韩五似乎很满意葛馨宁的反应,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段御铖苦着脸道:“你就算不要侍妾,也总该立两个侧妃,撑撑门面。就算是为了宁儿的名声……”
葛馨宁微笑道:“九叔不必为我担心,我一点都不介意当个妒妇。”
“可我介意被人说我苛待宗亲!”段御铖忍不住跳脚,却又不敢得罪葛馨宁,于是在发怒与不发怒之间,忍得辛苦。
“你的事情,与我们何干?”韩五与葛馨宁想到一处,异口同声地说道。
段御铖看见二人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禁怒从心起,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站直了身子,板起面孔瞪着韩五:“这不是小事,由不得你们任性!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替你选定了两个女子做侧妃,册封当日便下旨赐婚!这是圣旨,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不怕我把她们杀了?”韩五眯起眼睛,危险地问。
段御铖冷声道:“一个是右相的晚女,一个是定国公的外孙女,你若觉得可杀,不妨试试看!”
右相与定国公都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一呼百应的。
段御铖为了拉拢这二人,算是费尽了心思。无奈他自己名声在外,两家的女孩子死活不肯进宫为妃,他这才不得不拉出韩五来救驾,没想到……
他就不明白了,一样是段家的血脉,韩五怎么就不像他呢?
要不是有盼儿在,他简直要忍不住怀疑这个侄子是真太监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他性情乖僻,从不许人近身,可是他后来不是娶了媳妇生了娃吗?
那个毛病还没治好啊?
这可怎么办?段家这几代本来已经人丁稀薄……
开枝散叶的重任,该不会全交给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他怕自己不堪重负啊!
段御铖的心里一个劲地哀嚎,韩五却已丢下一句“你看我敢不敢杀”,便拥着葛馨宁,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段御铖不由得犯了难。
先前他已经跟那两个老臣透过气了,可是韩五这里偏偏油盐不进……
那两位小姐若是知道自己没进门就被拒收,会不会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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